天旋地轉間,那道黑影女子勾唇一笑,緊接著淩厲的攻勢中,忽然劍招一變。
她一瘦勁黑袍,逆握劍柄,在四周攻來的攻勢裡遊若蛟龍,變幻莫測。
忽然一道銀光九轉,寒氣外滲,儼然將十幾名殺手齊齊斃命。
老鶴顏麵色淡喜:“瘦蛟銀刃,老朽百看不厭的一招。”
鷹牧野與紅瀲灩向後退去,躲開方才猛烈的銀刃劍氣。
紅瀲灩用手指勾起胸前一縷青絲,輕輕笑道:
“瘦蛟遊驚月,銀刃九轉寒。鬼見愁的成名技果然名不虛傳。”
“我還以為這些年的江湖武林都是花架子,沒想到還真遇見一個真本事的人。”
“可惜——”紅瀲灩忽然歎了一口氣。
“可惜什麼?”
鷹牧野怒喝一聲,拔劍刺向寒無衣道:“可惜比著我的唳飛聲,還是差些火候。”
這套劍法全是攻勢,狠準威猛。況且鷹牧野早就在這劍法上沉浸多年,早就有練得登峰造極,眾人在一旁觀戰,都覺得劍氣橫流,稍微靠近,便會被劍氣割傷。
相比於鷹牧野劍術的威猛霸勢,寒無衣的劍卻顯得輕靈一些了,她一腳踏在對方劍身之上,一躍而起落在鷹牧野身後,鷹牧野卻忽然轉身,兩人蓄力對上最後一劍。
劍氣翻滾,掀起了兩人的衣角,像雲浪向四周散去,門窗都被殺氣震得抖動起來,一旁的人隻感到了那兩人氣勁內功的深厚。
兩人一個身著黑衣,一個身著鷹褐衣,都是不肯服輸的性子,勢必要將對方斬敗在自己的劍下。
“夠了!”一句陌生且充斥冷意的聲音響起!
忽然,一道更加霸道強勢的氣勁從外震來,他甚至都沒有出劍,隻是靠掌風便將兩人撕扯開來。若來人沒有遠遠淩駕兩人功力的本事,這無疑是做不到的。
被震開之後的內力反噬,讓鷹牧野眉頭緊皺,臉色蒼白起來。
寒無衣也好不到那裡去,隻覺得胸口一陣翻江倒海,若不是用劍抵著地,幾乎要站立不住。
門外一陣風掀起,一個身影高大威猛,背著一把巨劍的男人立在門口,眾人不清他的相貌,隻是那隱隱透著霸道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紅瀲灩和鷹牧野對那人似乎很尊重,當即便住手,退在了他身後。
“今日,多有得罪。”
男人向窗邊的少年冰冷道了一句話後,便轉身離開,絲毫不將眾人放在眼裡。
“閣下請留名!”寒無衣上前一步追問。
江湖能有此功力者,寥寥無幾,他絕非無名之輩!
那黑衣人回頭,目露審視,黑色的瞳孔如同幽靜深潭,壓製著殺伐之氣,冷得讓人心悸,
“太玄榜第三,聶風瀾”
客棧暗自響起一陣倒吸氣聲,這名頭想不知道都難。
天機閣有兩榜,一個是新雲榜,一個是太玄榜。
新雲榜上記載的都是江湖新起之秀,連續霸榜自然厲害,但若是想上太玄榜,可就沒那麼簡單。有人在新雲榜蟬聯數年,蹉跎一生,都沒能上得了太玄榜。
能入太玄榜的,尤其是前五甲,必須是武學的集大成者,具備開宗立派的實力。比如三十年前,楓橋山莊的江楓,蘅蕪山莊喬蘅蕪,柳浪山莊柳宗玄都是上了太玄榜之後,成功開創師門的人物。
自從居庸關一戰後,太玄榜已經十年,不曾在江湖公布榜單了,因為上麵大多俠客,都已經已經成了累累白骨。
江湖,英才儘凋零。
回望那場慘烈的戰爭,客棧諸人心頭,都縈繞著一股悲愴情緒。
聶風瀾一行人已經離開,客棧一片狼藉,眾人都在唏噓裡,唯有寒無衣怔怔地立在那裡,眸光一時變化莫測。
柳元朗一群人推搡著走到蕭縉麵前,少年憋了很久,終於才激動地說:
“我等向來仰慕離北王英勇,今天能一睹離北王世子風采,當真是無憾,無憾!”
“聽聞世子要前往冀州,我們剛好要去虞城參加武陵盟,不知能否一道前往。”
“對呀!世子,你讓我們跟你一起去唄。”
少年一群人圍著,嘰嘰喳喳熱鬨極了。
關山看了一眼世子,頗有些為難,剛想要拒絕:“此去虞城,危機重重——”
“沒事!我們不怕!”
“對呀!我們都會武功,可以保護你!”
“對!拚死也要護你周全。”
少年們拍著胸脯,眼裡閃著耀眼的光。
蕭縉笑著跟那群少年說話,關山看著他們一時心裡有些感慨,世子也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因為京中遭遇太多變故,年少心性深沉,讓他多和同齡人接觸接觸也是好的。
“就你們三腳貓的功夫,還想護著彆人。”
寒無衣潑過來一盆冷水,瞬間惹得那群少年像炸毛的貓。
“你不要以為你是鬼見愁,就可以隨意瞧不起人。”
“就是!新雲榜算得了什麼,小爺我胸懷大誌,是要上太玄榜摘得龍頭望!”
“十年水朝東,你莫要欺少年窮!”
寒無衣低頭一笑,對著關山笑道:“瞧瞧這群人,武陵盟還沒去,就開始瞧不起新雲榜了。”
關山搖頭好笑:“少年嘛,意氣的樣子最好不過!”
這時,老鶴顏走到寒無衣麵前,笑嗬嗬道:“寒姑娘,好久不見呐。”
寒無衣扯了嘴角,每次碰見這老道就忍不住太陽穴疼,她勉強露出一抹笑:“我要的東西帶來了沒?”
“那是自然,寒姑娘的吩咐,老朽我定然是刀山火海——”
“行了!”寒無衣打斷他,直接伸手,一副不想聽廢話,索要東西的模樣。
老鶴顏仍保持笑嗬嗬,完全不生氣,將一個古樸的小盒子遞給了寒無衣。
“這藥毒性烈得很,用時定要小心再小心!”
寒無衣道了一句謝,打開盒子看了一眼,那柳元朗在一旁好奇地伸著頭,想看一眼,卻被寒無衣擋著了。
“寒姑娘呐,彆忘了約定……”老鶴顏突然眨了眨眼,像是一隻狡黠的老狐狸。
寒無衣扯了扯嘴角,側身走過時,低聲在他耳邊說:
“您老放心,百曉生研製的新藥,我一定給你抄份單子。”
老鶴顏滿意地捋了捋胡子,這趟出門,穩賺不賠。
寒無衣走後,留的一群少年麵麵相覷。
蕭縉望著寒無衣的背影,心頭一動。
笑鬨之後,大家也都各自回房就寢了,經曆一晚上混戰,都有些疲憊了。
關山也送蕭縉入房休息,卻在熄燈時,忽然聽少年聲線低冷。
“派人查一查當年江家的事情,越詳細越好。”
關山一愣,隨即領命說好。
夜深人靜,客棧一片沉寂,忽然有微風略過枝頭,輕輕搖晃兩下,便又恢複如常。
客棧一間屋子的窗戶,忽然被風吹開,又旋然合上。
燭火已滅,明月透過窗戶照進來,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悄悄地靠近床上呼吸均勻的女子。
那男子緩步走來,身姿挺拔,墨發如瀑,清雋無雙,他的眉目溫潤柔和,眸子裡閃著微弱的笑意。
男子伸出兩指,輕輕觸碰寒無衣的額頭,剛想要向下撫平她皺起的黛眉時,忽然,一道冷光泛起。
下一瞬間,一柄刀劍架在他的脖頸處,似乎輕易能割斷他的頭。
寒無衣漆黑的眼中,泛出一陣寒光,冷冽的聲音響起:“江家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百曉生一笑,輕輕將肩上的劍按下。
“我說我當真不知,你信嗎?”
“不信。”
百曉生無奈歎了一口氣,像是被人傷了心一般,隨即靠近床上的寒無衣,用低沉的聲音道:
“你就不好奇是誰在搞鬼?”
“沒興趣。”
寒無衣用劍鞘將人趕走,隨即掀開被褥,準備繼續睡覺。
“或許能查出江家,當年在居庸關一戰慘死的真相。”
寒無衣猛然睜開眸子,立即坐起。她冷冷地盯著百曉生,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就知道,一旦牽扯上江家的事情,她便像一個冷冽暴戾的鬼魅是,似乎隨時都拚著命與人共歸於儘。
“這些年,天機閣一直在找江家其餘人的屍體,你就不好奇,當年為何朝廷送回楓橋山莊的為何隻有一些衣物,尋常士兵尚且還有半截屍體歸鄉,可江家的人卻都——”
百曉生打量著寒無衣的神色,見她眉眼一瞬間黯然下去,便聲音輕柔了一些道:
“直到前不久,徐老給我來信,說——”
“找到屍體了?”
寒無衣的聲音低沉微顫,眸裡閃過一絲慌張的期待。
百曉生靜默了一刻,道:“沒有。”
那床上清冷女子的麵容瞬間如開敗的花,閃過一絲脆弱後,又瞬間恢複冰冷的模樣。
百曉生眉眼突然柔和了下來,再一次試探地走近寒無衣。
“好了,不要難過,前方路再難走,我不都一直陪著你。”
“早知道惹你傷心,方才我不該賣關子。”
“算我錯了,好不好。”
那細語溫柔的聲音,像是在低頭輕哄心愛的姑娘。他甚至伸出了一隻手,想要撫摸寒無衣的如瀑的烏發。
這一刻,她看起來脆弱極了,不複客棧對敵時的冰冷和囂張。
寒無衣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壓下想要拔劍砍了他的衝動。
她臉色黑沉地威脅道:
“百曉生!”
“我再說一遍!”
“再整這死樣,我把你的頭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