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極度緊張虛弱的時候,身體會迅速分泌腎上腺素,以此來維持人體的基本運轉,葛蘭喘息著。
冷靜,冷靜。
現在最需要的是找到防護服。
“哥哥,天黑了,你快進房間睡覺吧。”
“快來啊。”
空蕩蕩的城堡回蕩著男人的引誘聲。
“我的衣服我幫你收在臥室的衣櫃裡了。”
“嘻嘻…你想要嗎?你上來啊。”
七層高的城堡,一層至少五六個房間,中間還有一個豪華又夢幻的客廳。
葛蘭的房間在六樓,她踩著腳下的沙子,一步一步踏上樓梯。
原來樓梯是沙子堆砌而成,牆壁也毫無意外,在暖色燈光下,就像整座城堡都閃耀著鑽石的刺眼光彩。
城堡沒有電梯,隻能步行上樓,四周空蕩蕩,每個房間的門都緊扣,無比寂靜,隻有她踩著沙子的沙沙腳步聲。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越往上走,腿越難抬,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全身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抱住,動彈不得。
如果停下,這股力量又好像消失一般,但還是難以呼吸。
必須要拿到防護服,防護服有吸氧瓶。
不知道爬了多久,一道聲音出現在前麵。
“哥哥,夜深了,你快進來睡覺吧。”由沙子組成的身體站在門口。
葛蘭鎮靜道:“好。”
淨化工作守則:汙染體是世界的產物,萬事萬物逃不開規則。
“我需要拿我的衣服。”她補充道:“這件衣服很貴,我要看看它丟了沒。”
男人的哥哥是一個外出打工的窮苦人,這樣的人肯定會很憐惜自己的東西。
所以這個要求合情合理,男人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我給你收在衣櫃裡了。”
拉開衣櫃,裡麵掛著好幾件深灰色的衣服,能看得出大多數衣服都有不少的年頭,幾乎每件衣服和褲子都被洗得褪色和變形了,破洞的衣服也不在少數。
而葛蘭的那件白色的防護服被好好得掛在衣櫃的最深處。
葛蘭掩飾內心的激動,伸出手把防護服拿出來。
“這套衣服很好,我很喜歡,我今晚要穿著它睡。”
“好。哥哥。”
葛蘭早就做好男人拒絕的準備,可是誰知道男人很爽快地答應了,沒有絲毫意見。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難不成是因為,男人是“他”的弟弟?所以才說什麼都答應嗎?
心裡暗暗盤算,難道她的出現就是這個男人的軟肋?
這個想法太危險,也太讓人惡寒,葛蘭打了個寒顫。
可是汙染體可不會為人類“好”,他們巴不得人類成為他們的食物,精神汙染,腐蝕肉身,最後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除非,男人不是汙染體。
但葛蘭的高精神值分明感受到了以男人為中心有著大量的汙染孢子。
他肯定是汙染體!
可這座城堡彌漫著大量的汙染孢子,她甚至可以說她進入了一個密封的汙染孢子收容器,而她就是那隻微小的蚍蜉。
眼前的男人會有這麼多的汙染孢子嗎?
疑點重重,葛蘭感覺眼前有一團厚重的霧,阻礙著她。
不過她也隻能強壓下疑慮,先把防護服穿好後,再伺機而動。
“哥哥,晚安。”男人麵無表情,但語氣溫柔,似乎還帶著幸福。
“明天見。”
“好,你也是,晚安。”
葛蘭扮演著哥哥的角色。
床是很普通的木製床,但要說特彆之處,那就是床頭的中間掛著一個捕夢網,旁邊鑲嵌著六顆小海螺。
臥室很小,窗戶也不大,透過窗外,她看到外麵暗紫色的天空,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天空開始像海水一般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一圈一圈又一圈,旋轉,最後形成漩渦。
不知道是哪裡傳來一聲海螺聲,清脆、悠長......
一個小小的泡泡開始浮現在眼前。
然後是一群,在朦朧月色中,五彩斑斕的泡泡不斷下墜,不斷變大,又不斷的炸開。
似乎每個泡泡裡麵都倒映著影子。
熱鬨的海濱小鎮、沙灘上騎自行車的男孩,身後小蘿卜頭般的小孩追著、海浪不停的拍打......
一望無際的海平麵,一座七層高的小樓孤零零的矗立在孤島之上,雲卷雲舒過後是寂靜的荒島,一個男人躺在沙灘上。
鬼使神差般的,葛蘭伸出指尖,泡泡一觸就破。
而後,順著泡泡裂開的縫隙,一個更大的泡泡開始產生,包裹住葛蘭的手指,再然後是整個人。
再然後,整個人就開始全被包裹住在泡泡裡,眼神越來越迷離,越來越迷離。
“葛蘭?葛蘭?”
“彆睡,彆睡在這裡......”
耳邊似乎有一個聲音,但她實在睜不開眼睛,她真的好困,休息一會吧。
應該沒事的。
——
再醒來,葛蘭隻覺得自己全身像被車碾壓過一樣,整個人頭昏腦漲,鼻腔裡似乎還帶著海水的鹹。
後背被人猛得拍上一掌,
“咳咳...”一大口水順著氣管咳了出來。
“哥,你醒了!”
是一個少年的嗓音,語氣驚喜。
“都怪我學藝不精,沒學會遊泳就敢進深水區了,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嗆水溺到。”
男孩章林滿臉愧疚,要不是他哥章傑,說不定他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
但幸好,他哥和他都沒事。
葛蘭皺眉睜開眼,眼前的男孩有些嬰兒肥,看起來也不過十二三歲,而她似乎變成了一個二十出頭的男性,身材削瘦,卷起的褲腳下是一雙瘦骨嶙峋的腿。
視線環繞周圍,他發現這裡是一間黃泥土造的房間,用一塊深色的木板簡易的擋在門口,充當臥室的門。
她不是記得自己在城堡裡嗎?然後進了臥室,被泡泡包圍,全身犯困,怎麼一眨眼就來了這裡?
“各位快出來看看啊!就是這個人!狼心狗肺,要把我們村子拆了!”
“快來看看了!”
吵鬨聲就在葛蘭這間房子的旁邊,幾乎是一字不落地傳了進來。
“怎麼了?”葛蘭問章林。
“應該是章平哥。他說我們小鎮有汙染危險,我們要趕緊搬走。”
“後來,大家發現章平哥是騙大家的。”
“他就是想貪汙我們的拆遷款!”章林的拳頭握起來,語氣憤憤。
原來,這個海濱小鎮叫做章家鎮,世代為海民,由於近些年精神汙染越來越嚴重,海洋的汙染體也開始越來越多。這個章平作為這個小鎮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大學生,在畢業後就選擇回鄉做貢獻,多年後成為了這個小鎮的鎮長。
章林扶著葛蘭走出房子,一條小土路上,一個年輕人被團團圍住。
“大家相信我,我們小鎮是真的有危險!”章平剃著一個平頭,不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
“那你說,我們小鎮要被開發成度假區是不是真的?我家小娃那天都看到老板過來了!”一個身材豐腴的大嬸扯著嗓子喊。
“是要來看過。”
“但是我已經和他們說了,這裡不適合搞度假區。”
男人滿頭大汗。
此言一出,更加群起激憤。
“那你是擋我們財路啊!”
“你這人咋這麼壞心眼!”
“我們祖祖輩輩在這裡生活這麼多年,世代靠海吃飯。你說有精神汙染的風險,要我們搬遷,我們大家信你,現在你又說我們村要搞旅遊開發。”
“你說,是不是就想貪汙我們的錢!”
眾人紛紛圍了上來,男人更加是急得滿頭大汗,可任憑他如何解釋,村民也毫不信任他。
當人群散去,獨留著男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嘴裡還喃喃道:“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不信我?
“為什麼?”
“這些資料都可以證明我說的都是對的啊.....為什麼就沒人信我......”
“什麼資料?”
男人疑惑地抬頭一看,是那個家裡窮得叮當響的章傑。
“你也是來罵我的?畢竟要是真拆遷了,你們家就有新房子了,也不會這麼窮了。”
“不是。”
“我想知道你說的資料是什麼?”
葛蘭沒漏掉男人那句,他有證據那句話。
他怎麼就知道這一片會被汙染?如果會被汙染,又怎麼可能會有人過來投資?
所以,她很好奇,章平口中的資料又是什麼?
“我的大學老師是十三區大學研究預防精神汙染的知名教授,他前段時間給我寄來了很多資料,說我們這一塊會被汙染。”
“你信了?”
這個解釋實在不可信,她從來沒聽說過聯邦有這麼一位厲害的教授,如果汙染體的出現是可以預言和預防的,那麼人類根本就不會受到精神汙染。
聯邦政府也不可能會讓這樣的人才埋沒。
“我開始也不信。”章平吞吞吐吐,但最後還是豁出去一般開口道:“我看到過。”
“我見到了汙染體!”說完這話,章平整個人都開始不對勁起來。
他語氣驚恐,語無倫次:“它特彆可怕,我們每個人都會死的!”
“它長什麼樣?”
“很大,很大,耳朵很奇怪,但是很漂亮。對,漂亮,它全身都閃耀著光芒,看起來像海神。”
“不不、不,它張開了口,然後就把人吃掉了!嘴巴張得好大,全身都沾滿了血。”
“然後它開口說話了。”
“我們都會死。”
葛蘭看著男人緊閉的雙眼,全身發抖,似乎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汙染體吃掉全村人的樣子,開始止不住的發抖。
她抬頭看,橘紅色的夕陽在海的那一邊,周圍隻有海水拍打海岸的聲音,沙灘上有個男孩騎著自行車,身後是一個男孩拿著海螺光腳的追著前麵的自行車。
看起來快樂又自在。
葛蘭鎖眉頭沉思,這個畫麵似乎在哪裡見過?
對!是泡泡裡的虛影!
就在此時,夕陽徹底隱入海平麵後,一陣狂風襲來,海浪聲越來越大,潮水開始激烈地湧上來,整片天空開始暗沉沉。
“它要來了!它要來了!”男人眼神駭然,大喊大叫,一邊喊一邊跑:“大家快跑啊!”
雙手一撒,漫天的紙。
葛蘭撿起地上的紙上,赫然寫著報告人:維克。
再一眨眼,滔天巨浪襲來,葛蘭抬頭一看,一個龐然大物赫然出現在眼前,它緩緩開口。
“你們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