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即使是警視廳總監,白馬宗一郎也經常需要加班。

比如現在,他還坐在警視廳的辦公室裡,剛剛對拿著一疊文件進來的下屬下達了命令,跟進最近的一起特大連環殺人案。

他還在頭疼的時候,手機便響了起來——白馬宗一郎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在看清來電顯示上顯示的號碼時,臉上嚴肅的神情便稍微變得柔軟了下來。

“朝音?”白馬宗一郎的語氣也變得柔和了,“探前兩天才給我打過電話,問了你的近況。”

苺穀朝音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那類人,更不會對比自己小六歲的弟弟白馬探訴苦,所以白馬探想知道真實情況的時候一般都會選擇給父親白馬宗一郎打電話。

“我當然還好。”苺穀朝音也笑了出來,“如果叔叔你經常看電視的話,幾乎每天都能在晨間劇結束的時間點看到我。”

他最近拍攝的廣告正好在晨間劇的檔期播出。

“這個點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白馬宗一郎問。

對白馬宗一郎而言,苺穀朝音是他警校同期好友的遺孤,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托付給他,也相當於是他自己的孩子。

在開始臥底任務之前,他們還是經常聯係的,但自從苺穀朝音成為臥底,出於謹慎,他們的聯係越來越少,很多時候白馬宗一郎隻能通過電視節目得知苺穀朝音的近況。

隻單從私心的角度來說,白馬宗一郎一點也不希望苺穀朝音走上好友曾經的道路,一點也不願意他成為警察、甚至是臥底。

——但命運總是不如他意。

在那個恰到好處、不容錯過的時機,苺穀朝音隻能成為臥底,在讀大學一年級時就提前申請休學,未滿16就走特殊渠道提前進入警校進行為期半年的培訓。

“警方這邊,到底派了幾個臥底?”苺穀朝音也直接了當地問。

“幾個?”白馬宗一郎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碰到彆的臥底了?”

“不能確定是臥底,隻是我認為他們應該不大可能會變節……是我讀警校時的同期。”苺穀朝音回答,“而且是兩個。”

“兩個……我知道警視廳公安部這邊有派遣臥底,但隻有一個。”

白馬宗一郎回憶了一下當時提交上來給他過目過的臥底名單,那張資料表上寫著的名字是諸伏景光。

“如果還有其他的臥底,可能是彆的部門……比如警察廳。”

警察廳和警視廳不是同一個部門,即使同為公安也不一樣;苺穀朝音和諸伏景光同屬警視廳公安部,而降穀零則是警察廳公安部的。

非要說的話,降穀零的級彆要更高一些,畢竟他是通過了高級公務員考試的職業組。

白馬宗一郎沒有直白地說出臥底的名字,單從他這裡得到了準確的信息,於苺穀朝音而言就相當於是證據確鑿了。

“我明白了。”苺穀朝音抿唇,“我會幫忙的。”

白馬宗一郎不再多言,用十分簡短的語句叮囑:“小心為上。”

通話掛斷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白馬宗一郎得到了公安部下屬發來的消息。

[剛剛有人在內網中查苺穀的資料。]

白馬宗一郎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

通話掛斷後,苺穀朝音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麵,直到十分有節奏韻律的敲擊聲充盈室內,他才接著按下手機的鍵盤,給琴酒發了條消息。

[任務完成,東西到手了。]

琴酒出乎意料地是秒回,沒有多發給他彆的內容,隻言簡意賅地發來了一個地址。

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特彆說明時間,那就隻有一個意思——現在、立刻、馬上。

苺穀朝音麵無表情地轉頭看向窗外——天色徹底昏暗了下去,濃厚的雲層堆積在一起,鉛灰色的魚傾盆而落,重重砸在窗玻璃上,濺開細密的水漬。

大晚上的,讓他頂著大雨跑出半個東京市去找他,琴酒能不能做個人?

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考慮到自己還要繼續當臥底,他隻能忍氣吞聲,抓著那枚銀色的U盤就出了門。

等苺穀朝音趕到簡訊裡的那個地址時,琴酒已經等在那裡了。

黑色的保時捷356A停在大雨之中,琴酒穿著黑衣的大衣,撐著一把黑傘,站在亮著暖黃色燈光的路燈下。大雨瓢潑,他的臉被籠罩在繚繞的煙霧之中,隻有咬在齒間的煙有燃燒的火星明明滅滅。

苺穀朝音走進了黑沉的傘下,那片被隔絕的靜寂之中。

*

“什麼意思?”

降穀零立刻追問。

風見裕也所說的“被他們的人修改過”……他們的人還能是什麼意思?顯而易見,是指的警方。

雖然有可能是風見裕也的感覺出了錯,但假設事實真的如此,是警方的人修改了梅洛的資料,那麼存在兩種可能。

其一,警方有組織的內應;其二,梅洛是警方的人,所以才會有警方出手。

在等待風見裕也回答的短暫的時間之中,降穀零的腦子裡已經冒出了數種可能性。

“我說不上來,其實也不是那麼明顯,一般的警察可能察覺不到。”風見裕也的態度顯得十分謹慎,“可能因為我是公安的原因,經常接觸這些資料,所以會覺得……這種修改戶籍資料的方法,有點像是警察這邊插手的方式。”

“我知道了,”降穀零低聲說,“我現在就看看梅洛的資料。”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風見裕也忐忑不安,“其實隻能確定資料是假的,那些細枝末節也不一定是警方所為……我失言了,很抱歉。”

風見裕也進入公安部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他是降穀零的下屬和後輩,在麵對這位優秀的臥底前輩時總是顯得不太自信,剛才對於梅洛資料的猜測也隻是屬於靈光一現的直覺。

通話還沒掛斷,降穀零能聽到電話另一邊風見裕也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彆擔心,”他開口,“發現有什麼不對就說出來,這才是公安應該具備的素養。”

不能放過每個值得懷疑的地方。

他一邊說話安撫後輩的情緒,一邊打開了郵箱,點開風見裕也發來的郵件中的附件,在短暫的加載之後,梅洛的資料跳了出來。

顯示在最上方的就是梅洛中學時的照片。

學生證的證件照上,即使沒有任何用以修飾的妝容,那張臉也好看到無可挑剔的程度。他微笑著直視拍攝的鏡頭,黑發發梢輕柔地落在眼角眉梢,露出顏色迥異的異瞳——像是被金子般耀眼的光芒照耀著粼粼波光的春日湖水,隻看一眼就能品味到撲麵而來的春的氣息。

山椿在他的眼睛裡盛開。

降穀零盯著那張證件照看了很久——當然不是因為被美色蠱惑,他是在仔細地辨認梅洛的五官。

他身處手指,將苺穀朝音的雙眼蒙住,隻露出了那下半張臉。少年挺翹的鼻尖和帶有一點唇珠的淡色的唇更加明顯,即使看不到眼睛,也絲毫不折損好看的程度。

但好看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下半張臉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覺得很像他記憶裡的某個人——警校時同為鬼塚班的苺穀。

兩張臉幾乎能夠重合。

但是不對勁,年齡、體型、眼睛的顏色,都對不上,一個人不可能在四年間出現這麼大的變化。臉可以整容,但身高不可能有將近十厘米的變化,況且根據他的觀察,梅洛沒穿增高。

梅洛和苺穀顯然不是同一個人,可他為什麼總是會冒出這麼奇怪的念頭?

降穀零皺眉,壓下了心裡不合時宜的想法。

他不再去看照片,接著去看梅洛作為“彌良”的履曆——這些要比百科上能查到的更加詳細。

十五歲,彌良從英國回到日本,通過考試轉入私立江古田高中的國中部讀三年級,並且在之後沒有參加高中的入學考試,直接升入了直屬的高中部。

十六歲高一時因為好看的臉而成為了雜誌模特,並且在之後參與了事務所的甄選,成功簽約;而在簽約之後,參與了假麵超人新作的試鏡,被選為主役;在長達半年的拍攝期結束後,於彌良十六歲的尾聲,這部假麵超人播出,彌良一炮而紅,被眾多媒體稱之為“神顏”。

從十七歲開始,作為偶像活動的彌良就擁有了超高人氣,一直至今,幾乎已經成為了國民級彆的偶像,甚至有傳言說彌良接下來要在東京巨蛋召開十萬人級彆的演唱會。

從十五歲開始的記錄在降穀零的眼中都屬於不可信任的那一部分。

他可以先排除第二種可能性,梅洛不可能是警方派遣的臥底——因為按照推測,在進入組織的時候,梅洛頂多十五歲,他們警察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沒人性到派十五歲的未成年小孩去臥底吧?

“您有看出來什麼可疑的部分麼?”風見裕也謹慎地問。

降穀零一遍一遍地看過梅洛十五歲前的那一部分:“大概也是我的直覺吧,彌良的那些資料,有種偽造成分太多的感覺,如果內網中調取不到任何被修改過的痕跡的話,就說明……是警方的人修改了這份資料。”

風見裕也愣了一下:“那……”

“可能要做最壞的打算了。”降穀零幽幽地說。

既然梅洛不可能是警方的人,那麼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性了,是有人幫組織為梅洛修改了戶籍資料。

——組織的內鬼,已經滲透進了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