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瓦多斯瘦削的身形被整個包裹在深黑色的大衣之中,豎起的衣領擋住了他下半張臉。他裹挾著全身的寒氣,打開門,踏入了這個作為臨時安全屋的房間。
狹窄的室內一片濃重的黑暗,隻有電腦屏幕散發著幽幽的藍光,詭異的藍光倒映在銀發男人冷漠的臉上。
卡爾瓦多斯隨手將樂器包從肩上取下來,靠在角落裡,沉重的樂器包撞出一聲不太明顯的、帶著金屬質感的沉悶響聲。
他一邊靠近正在全神貫注觀看電腦屏幕的琴酒,一邊在心裡想:難得看到琴酒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想必是正在看這次任務的行動計劃書吧?又或者是什麼來自BOSS的機密命令,再進一步想……總不能是任務目標出現了什麼差錯吧?
卡爾瓦多斯悚然一驚。
否則琴酒這麼一個處變不驚的人怎麼會露出這麼凝重的表情,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大事?
卡爾瓦多斯一邊深思一邊靠近了琴酒,在他的身後站定,視線轉到了琴酒正盯著的屏幕上。
隻是看了一眼,卡爾瓦多斯的表情便在一秒之內從如臨大敵變成了空白呆滯。
18寸的電腦屏幕很大——大得讓狙擊手出身的卡爾瓦多斯能捕捉到屏幕中的少年偶像臉上每一絲微表情。
是的,沒錯,琴酒正在看的不是什麼行動計劃書,也不是目標人物的相關資料,他在看的是一檔目前大火的直播訪談綜藝——而綜藝今天的飛行嘉賓正是目前紅的發紫的國民偶像,彌良。
高清1080p的分辨率讓卡爾瓦多斯甚至看得清彌良臉上淺色的絨毛和瞳孔中反光板的倒影。
那雙眼睛很特彆,隻有在燈光照耀過去時,卡爾瓦多斯才分得清那是一雙異瞳——彌良虹膜的顏色是很淡的金色與春日湖水般的淡綠。
兩種顏色的區彆實際相當微妙,在日常注目之下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彆,隻有認真地、仔細地去看那雙絢爛的眼瞳時,才能察覺出一絲隱約的不同。
委實說,卡爾瓦多斯也覺得這個少年偶像長得確實蠻賞心悅目的,是任何人看了都會情不自禁地認為“好看”的那種程度,討人喜歡也理所應當。
——前提是看直播綜藝的人不是琴酒。
“想不到……”卡爾瓦多斯乾笑了兩聲,“琴酒先生也對偶像感興趣。”
其實他更想刻薄地說一句想不到琴酒你是個死偶像宅,但在求生欲讓他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畢竟,刻薄也要看對象是誰。
琴酒沒有回答卡爾瓦多斯,他甚至沒有偏過頭來做出回應的姿勢,隻是那雙濃綠的眼睛微微轉動,盯住了卡爾瓦多斯。
那一瞬間卡爾瓦多斯的危機預警在腦子裡大肆作響,短短數秒內他已經想出了自己的數種死法。
——難道因為他撞破了琴酒是個偶像宅的真相,所以就要在這裡被殺人滅口嗎?他的組織生涯就要這麼結束了嗎?這個被殺的理由是不是有點太滑稽了?
在卡爾瓦多斯強撐的注視下,琴酒最終沒有做出在開始任務前背刺隊友的操作,而是一言不發地關了屏幕。
看著彌良的臉瞬間消失,卡爾瓦多斯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
他自覺逃過了一截,開始打著哈哈轉移話題:“那什麼,這次任務不是有三個人嗎?梅洛還沒來?”
然而卡爾瓦多斯並不知道,他純屬哪壺不開提哪壺。
——梅洛一直都在,從未離開。
就在琴酒剛剛打開的綜藝直播《真心話》裡。
*
苺穀朝音坐在演播廳裡的沙發上,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手表,電子表上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七點二十三分。
距離說好的任務開始的時間還有十七分鐘,而綜藝原本預定是要在十分鐘前就結束的,但《真心話》節目的導演組顯然不甘心就這麼放掉行走的話題度,硬生生地指示主持人拖時間。
苺穀朝音在心裡歎了口氣,開始琢磨要怎麼樣才能趕上任務……倒不是他對執行任務這件事有多麼積極,要怪就怪該死的任務搭檔。
但凡他敢遲到一秒鐘,琴酒都必然敢用那把伯.萊.塔對著他的腦門兒。
是的,沒錯,被稱為平成年代的瑰寶的偶像彌良——真實的身份是黑.手.黨。
而且是大型跨國犯罪組織的精英成員。
所以說是金子總會發光,苺穀朝音不管是做黑.手.黨還是做偶像,都一樣精彩。
“彌良看著好像有點著急的樣子?”《真心話》的主持人衝野洋子露出調侃的表情,“啊,難道是晚上有什麼約會麼?”
“怎麼可能呢?”苺穀朝音的臉上掛著相當無害的微笑,“對我來說,粉絲才是我的戀人,約會當然是不存在的。”
他沒說謊,確實沒有約會,因為再過十幾分鐘,他就會提著槍去爆了目標的項上狗頭。
但看眼下這情況,他現在是走不了了。
苺穀朝音琢磨了一下,尋思自己要不要偷偷製造一下混亂什麼的,好讓他可以趁亂離開……比如他手上戴著的那個電子表,那玩意兒就是個微型炸彈,炸了這個演播廳不成問題。
隻要控製得好,手表炸彈並不會使人傷亡,稍微製造一點混亂,他就能趁機溜走。
說不定導演組還得感謝他,畢竟這可是直播訪談類節目,要是直播一下當場爆炸,這多稀罕哪,收視率不得瞬間突破節目曆史記錄?包管推特的詞條前十都是《真心話》,導演組做夢都得笑醒吧?
然而腦海裡剛閃過這個想法,演播廳就爆了。
字麵意義、物理層麵上的爆了。
擺在演播廳的茶幾上充當裝飾品的便攜式音箱爆炸的時候,苺穀朝音真的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看見電子手表還好好地戴在他的手腕上的時候,他懸著的心才終於放鬆了下來。
嚇人,他差點以為是自己一不小心就真的把演播廳給炸了。
很快苺穀朝音就意識到自己的反應稍微有點不太合適……因為這是一檔直播綜藝,雖然導演掐直播掐的挺快,但他似乎還是表現的有些淡定。
他努力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好像挺害怕的,不動聲色地抓住了身邊的主持人衝野洋子的手臂:“衝野小姐,發生什麼了?怎麼會突然爆炸?”
衝野洋子被爆炸嚇得慌亂至極,在最無措的時候被苺穀朝音扶住,立刻就反握了回去。她一麵抓著少年的手腕,一麵六神無主地轉頭看著濃煙滾滾的四周:“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事故?”
她的聲音驟然停頓了一下,隨後帶上了一點不太確定的情緒。
“難道……”她哆哆嗦嗦地小聲說,“……是上次那個惡作劇的傳真?騙人的吧,竟然來真的嗎?”
苺穀朝音茫然:“什麼惡作劇?”
邀請他上節目的時候沒說還有這回事啊!
衝野洋子掙紮了幾秒,開口時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消沉:“就……之前有人往節目組發送過一些意義不明的傳真,內容就跟爆炸預告差不多……但是大家都以為是惡作劇,因為之前也有過類似的奇怪傳真,但都是因為節目而爆出醜聞的藝人粉絲的發泄行為,這次也沒有當真,但是……”
“但是,”苺穀朝音默然地接話,“這次是來真的。”
衝野洋子訕訕地點頭。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節目組的導演拿出了擴音喇叭,聲量瞬間蓋過了她:“請大家不要驚慌,直播已經暫停了,爆/炸/物處理課的警官馬上就趕到!”
畢竟發生了爆炸,警察會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苺穀朝音倒是不急。按照他對警察係統和東京繁華地帶交通狀況的了解,他們至少要十五分鐘之後才會到現場。
——但這次苺穀朝音預料錯了,爆處組的人來的非常快,快到幾乎原地出警。
這委實很巧,因為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恰好就在朝日電視台斜對麵的一家寫字樓裡拆了個雷/管,從那裡趕到朝日電視台隻需要五分鐘。
苺穀朝音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顯示的時間,距離任務開始還有七分鐘。
他來不及再去思考彆的,當機立斷地選擇從一片混亂的演播廳之中溜走。
演播廳的門是由兩扇門構成的,苺穀朝音沒有去多關注來的警察都有誰,抓著外套便從靠右側的門中穿了過去。
爆處組的警員恰好在這個時間抵達,在門框構成的狹窄視野裡,站在最前方的鬆田陣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目光,下意識回頭,凝視了苺穀朝音的背影短暫的一瞬。
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從心口悄無聲息地滑過。這很奇怪,他此前從未有過這樣的微妙的感覺。
鬆田陣平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逝,他很快收斂了莫名其妙的心態,直接去尋找演播廳中的爆/炸/物。
*
苺穀朝音當然不知道他剛才路過了曾經的同期,他現在著急得很,一門心思想趕上任務開始的時間。
“彌良——”中川助理在他身後氣喘籲籲,“彌良!你跑這麼快是要乾什麼?我記得後麵沒有通告了!”
“私人行程,”苺穀朝音頭也不回地回答,“你彆跟著了!”
中川助理腳步一頓,眼睜睜地看著苺穀朝音拐過樓梯,消失不見。
她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
“私人行程?”
不是她有問題,實在是對於娛樂圈裡的人來說,私人行程這個詞就意味著某種不安定——深夜的私人行程能去乾嘛?身為公眾人物顯然不會帶著妝發出現在任何公開場合,如果說是什麼私密的場所……那更是不妙。
彌良該不會談戀愛了吧?這可是事業上升期啊!
中川助理膽戰心驚,甚至已經想象出了狗仔曝出這件事時推特上粉絲炎上的盛況。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