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1 / 1)

一室幽光,兩個交疊的陰影,還有一雙低一雙高卻偏偏對視上的瞳孔。

喬津的唇微微戰栗,他抿著,隻敢讓幾無察覺的呼吸拍打在對方的皮膚上。

沒蹭上,或許,隻差一毫米。

喬津想動的,可身體像被定住一樣,細看,隻有瞳孔震顫,像杯子裡泛著波紋的水,水麵漣漪,男人的臉倒映其中。

他垂眸看著喬津,逼仄悶熱的空間中,瞳孔被昏色閃爍的燭火點燃,靜靜的、飛快的燃燒,不動聲色。

喬津的大腦告訴自己應該躲開的,可他動不了。

沒擦乾的鬢角水液凝聚,彙成水珠,在喬津的鼻腔都是那股淺淡冷香之前,終於堅持不住,滴答下來。

細米大小,正好墜落在火苗上,瞬間,窸窣的汽化聲響起,燭火被撲得顛三倒四,房間忽明忽暗,心跳驟然更快。

明滅的空間打醒了喬津,他像被推了一把一樣,踉蹌著向後倒去,好在先天運動神經反應快,一隻手一把撐在身後,堪堪沒有摔跤。

心跳急速不止,手肘被震得生疼,喬津鬆開抿成線的唇,卻鬼使神差的挪不開看男人的眼睛。

燭火還不平穩,劈啪作響,陰影落在牆上,扭曲成各種形狀,男人的五官也是,半明半暗的光照不全他的麵目,撲朔迷離的光簇下,這個角度,喬津能看見的隻有對方的下頜和唇。

唇形好看但很薄,給人淡漠的感覺,喬津聽過很多冰冷的命令都從那裡發出,這也是很長一段時間,喬津不敢直視男人的原因。

現在,燭火膽大,終於給那裡上了一層薄薄的淺紅。

喬津看了很久。

*

喬津是在燭光恢複正常之前,才老實又快速縮回了沙發的一角,他一邊祈禱著修理人員趕緊來,一邊頭埋在膝蓋裡,假裝睡覺。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覺得客廳一點都不涼快,熱得他脖子都汗濕了,喬津想東想西,想得大腦模模糊糊,想到後來不知不覺真的睡著了,連修理人員來了都不知道。

“鬱先生,是線路鬆動,電阻變大,導致電路燒壞。”維修人員很快檢查出問題:“可能需要重接電路。”

“大概多久?”

“這個...”維修人員露出不確定的表情:“房屋麵積有點大,再加上是晚上,視線不方便,可能得五六個小時。”

鬱拂深頓了頓,道:“那就明天再過來修。”

維修人員服務到位:“需不需要我們為您訂酒店?”

“不用了。”

維修人員走後,鬱拂深拿著一個電力充足的手電筒和幾隻備用蠟燭進來,此時,喬津已經睡得很熟。

鬱拂深將東西放在桌麵上,聲音不大不小,都沒有吵醒他,隔著一張桌子,他看向男生。

不知道時候,原本蜷縮的身體已經自覺找到了最舒服的睡覺姿勢,頭枕在沙發一頭,雙腿蜷放,兩個手很有脾氣的相互抱著,好像白天沒發的脾氣,全放在夢裡發。

鬱拂深往前走了幾步。

男生平穩的呼吸聽得更清晰,胸脯一起一伏,一側臉頰被擠得溢出圓弧邊的肉,鼻尖也是圓的,散開的自來卷茂密的鋪在額頭和沙發上,整個人睡得汗津津,安穩的像吃飽就睡的小牛犢。

鬱拂深的視線落在男生臉上,對方眼睛閉著,眼皮鼓鼓,他驀然想起剛剛男生的注視。

怔愣又認真的視線從剔透的瞳孔發出,一點不隱藏,寫滿心思,蜜色的皮膚像剛出烤爐一樣,在幽光下又深一度,帶著熱呼呼的溫度,活生生一個破了餡的小麥麵包。

鬱拂深已經站在了男生麵前,然後下了這個結論——又蠢又直白。

像是要印證他的結論一樣,喬津翻了個身,臉朝著鬱拂深的腿,砸巴了一下夢裡不知道在吃什麼的嘴,連聲鼾都不打。

他的兩隻手乖乖側放,其中一隻手碰到了鬱拂深的膝蓋,鬱拂深沒動,眸色被低垂的眼睫遮蓋,整個人隱藏在黑暗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喬津還在沙發上酣睡,做了個美夢,抱著身上多出來的一張薄毯不撒手。

*

距離期中考試還有一周,班上的學習氛圍並沒有因為一場考試濃厚多少,隻有喬津,突然轉變的學習態度,讓周圍人咂舌。

“你什麼情況?鬱家不要你了?”同桌看著喬津執著的把一道求導的題算了第八遍還是錯的,準備開始算第九遍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他。

喬津已經快被題目折磨瘋了,他抬起頭,恍恍惚惚笑了笑,有氣無力:“我就是...想要好好學習。”

他真的快吐了,完全不會啊,看答案也看得似懂非懂,喬津真心裝不下去,但是俗話說信念真,戲要穩,這樣劇情才能順暢。

為了原文中一個形容男二學習狀態的“刻苦認真”喬津不得不打碎牙齒往嘴裡咽。

“那你這樣死學也不行啊,”同桌無奈:“要不你找人給你補補課......哎,鬱少來了,他學習好,讓他給你講講題!”

同桌看著鬱荷真進來,識相地拿著遊戲機起身,把位子騰開。

相比於喬津的死氣沉沉,鬱荷真整個人則看上去輕快愉悅,前幾天得知喬津搬出去住時的喪氣悲傷已經消散。

“津津。”鬱荷真坐在同桌的座位上拍了拍喬津的肩膀:“今天怎麼想起來學習了?社團沒有活動了嗎?”

喬津心裡吐血,看來自己不學無術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我最近就是有點......想學習。”

鬱荷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繼續道:“最近事情忙,顧不上去看你,津津有什麼需要的,要給我說,我給你買。”

喬津胡亂點點頭,隔著鬱荷真去看許映還,對方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睡覺,看不清臉。

原文中,在這段競賽劇情中,還有一段小小的插曲,那就是原文男二借著講題的名義,把鬱荷真約出來,一起在咖啡廳學習,鬱荷真是真的學,男二卻打著學習的名義,真實目的是想和鬱荷真約會。

結果萬萬沒想到,這個講題請求剛提出來,鬱荷真又提議把男主許映還也邀請進來,三個人一起學習,效率更高。

話都說到這裡了,喬津也隻好咬碎牙答應下來,最終場麵就變成了三個人一起學習的修羅場。

“荷真。”喬津道:“我有一些題不太會,想要你給我講一下,你周六有時間嗎?可以給我補補課嗎?”

鬱荷真怔愣片刻,繼而露出笑容:“當然可以了,那到時候我去找你吧! ”

“哎...咱們在外麵學習怎麼樣?”喬津唯恐鬱荷真來臻鏡,要是再撞上鬱拂深,那不得核彈爆炸:“我知道有一家甜品店,味道特彆好,我很想吃。”

“好啊!”鬱荷真沒有多想,自從喬津搬出去後,他們也好長時間沒一起吃過飯了,“那就咱們兩個,到時候我來接你,咱們直接去。”

喬津懵了一下,按照原文劇情,這個時候鬱荷真應該直接提出要帶上許映還,怎麼現在不說了?

喬津又等了等,鬱荷真還是沒有開口的跡象,對方正看著讓喬津算了九遍的數學題,在白紙上一行行寫計算步驟。

喬津舔了舔唇,試探道:“你....不邀請一下彆人?”

鬱荷真抬頭,皺了皺眉:“什麼意思,津津你還想叫誰?”語氣有些不滿。

喬津無奈,索性直接挑開了道:“咱們要不把許映還也叫上吧,就咱們三個人。”

鬱荷真原本看著喬津的視線陡然飄忽,神色也有點不自在:“叫他....乾什麼?”

“道歉啊。”喬津一本正經:“我運動會連累他受了傷,不得給人家說聲對不起啊,你和他熟,你去幫我邀請一下他。”

“可是津津..”鬱荷真一臉不情願,這幾天陪著許映還治療,名義上是頂著替好哥們喬津贖罪的理由,實際上全是他的自發行動,他陪許映還去了醫院,每天抹藥,還給對方買飯,做了很多他以往不可能做的事情,不過他沒有不舒服,甚至有種淡淡的開心,而且鬱荷真也感覺到許映還身上的那層冷殼被打破,和自己變得親近了些,這讓他心中更多了一層成就感。

但是就是因為自己和許映還變得親近,所以他並不想讓許映還和喬津有多的接觸,他不想讓喬津看見自己和許映還的相處場景。

麵對喬津,鬱荷真一直有種隱隱的愧疚和後怕,他怕,怕喬津看見他和許映還在一起的樣子,就會不開心,就會離開他了。

“彆可是了,就答應我吧,快去邀請他。”喬津擺了擺手,看向許映還的方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醒來了,男生坐在位子上,看著喬津和鬱荷真的方向,不知道已經多久。

鬱荷真也發現了,他起身,頭也不回朝男生的方向走去。

許映還卻沒看走過來的鬱荷真,他望著喬津,窗外的光落在許映還都臉上,攝出虛幻的色彩,與之矛盾的是盯著喬津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一絲剛醒來的迷蒙也沒有,清明而沉靜。

喬津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剛剛對方一直看的,好像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