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書房前,喬津心裡升出了一種很矛盾的心情,既慶幸劇情照常發生,又不想推門進去,一口氣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喬少爺?”
喬津頓了頓,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等到後麵的門關上,喬津才發現謝默並沒有進來,他站在地毯上,手足無措的等待鬱拂深發難。
男人看完最後一頁,卸下眼鏡,靠在椅背上,按著眉心,頭頂冷白的光順著下頜線一路劃過凸起喉結,彙聚在脖頸隱動的筋脈處變成深色的陰影。
“鬱荷真呢?”對方語氣很平靜,甚至連喬津看都不看一眼。
原文中即使被鬱拂深抓了個現行,喬津還想為鬱荷真隱瞞,這也是讓大佬生氣的原因。
“他們小組作業,討論的太晚了,所以真真就直接住到同學家裡了。”這是喬津在房間裡想了十遍的理由。
“那你呢?”男人的手指從眉心放下,轉而落在深棕的辦公桌上,長指一下一下叩著桌麵,發出悶悶的聲音:“你在他房間乾什麼?”
叩桌的聲音喬津能聽見,感覺對方是在敲自己的心,冰冷的觸感心臟都能感受到。
“我替他拿書,拿明天上課要用的書。”
男人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所以整理到十二點都還沒結束?”
喬津從對方冷淡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諷刺,他看向鬱拂深的臉,兩人視線對視,喬津笑了笑,用他平生最乖巧的表情,但是估計不太好看,鬱拂深眉頭微微一皺。
喬津不敢笑了,差點忘了鬱拂深不待見他,尤其是現在,估計心裡想的都是自己帶壞了鬱荷真,導致對方夜不歸宿。
好一陣寂靜,喬津不自在的抖了抖身體,然後鼓起勇氣道:“先生,我知道您很擔心少爺,但是你放心,他明天一早肯定會平安回來的。”
然後你再發火,現在就勞您再忍忍,要不然我可頂不了啊。
“擔心?”男人麵色沉靜,穩如泰山,他起身,轉了轉脖子,背朝喬津,靠在桌沿上,頎長挺拔的身體恰恰好擋著好不容易等烏雲飄散露出全貌的月亮,他一人把所有月光吞噬。
“我答應過他媽,隻管吃穿住行,至於其他的,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喬津沒想到男人會這麼說,或者說會這麼冷靜,原文是用鬱荷真的視角來寫的,所以並沒有寫喬津在被鬱拂深發現時兩人進行了什麼樣的談話,喬津也摸不準對方這麼的態度對不對。
“可是他是您的外甥啊?”喬津不解,而且不是說要重點培養,以後當接班人的嗎?
男人微微側頭,月光穿透他的側臉,模糊了冷硬深邃的麵部輪廓,隻一個冰殼一樣的瞳孔,幽涼沒有任何感情,底色比月光還稀薄森冷。
“我是隻有一個外甥,但是旁支的孩子有很多。”月光太白,落在唇上,變成刀刃鋒利的寒涼:“他們,都姓鬱。”
喬津怔愣,他冥冥意識到,鬱荷真在鬱拂深眼裡並沒有那麼重要,他看中的是鬱荷真能擔任鬱氏集團繼承人的可能性,但,也隻是可能性。
他不在乎這個候選人和自己血緣的緊密與否,他關心的....隻有鬱氏。
伸展過身體,鬱拂深轉過身來,喬津看見他的全臉,全部身體,濃鬱而厚重,窗外大暗,所有人都被烏雲遮蓋,沒有人能逃脫他陰影。
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小口子,喬津膽戰心驚的匆匆一瞥,在那神秘的口子裡看見了一個書頁之下的鬱拂深。
更幽暗、更.....讓人陌生。
“你和鬱荷真認識多久了?”
喬津舔了舔乾澀的唇:“從小就認識了,有...十八年了。”
鬱拂深唔了一聲:“挺長時間了。”他接著道:“那如果真正的鬱荷真和你現在認識的不一樣,你會怎麼辦?”
喬津跟不上對方跳躍的思維,他懵懂皺眉,下意識想要從鬱拂深臉上找到問這個問題的意圖,但顯然,什麼都沒有找到。
“我不太懂先生您的意思。”深吸一口氣,喬津認真道:“但鬱荷真就是鬱荷真,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是鬱荷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相處那麼長時間,這些過去都是不能改變的。”
他記得小時候自己貪玩不回家,鬱荷真出來找自己反倒迷路,差點被拐賣時的情景,記得初中時自己被同學說是鬱荷真的走狗,鬱荷真第一次打人的樣子,還記得高一自己發燒時,鬱荷真蹲在枕頭邊,給他按時換退燒貼的樣子。
喬津眼睛很亮,像流星的弧光,在他眼中不肯落下。
“無論發生什麼,他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
喬津心裡麵是這麼想的,也這麼說了,說完了,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他相信,大佬肯定也會被感動,至少以後發現自己對於鬱荷真“圖謀不軌”的時候,下手能彆那麼狠。
這麼想著,喬津勇敢去看大佬的臉色,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對方下頜收緊,高高睥睨著他,眼中情緒是喬津一如以往的看不懂,像是黑色的浪潮,翻湧再褪去,永不休憩,但不知道是不是喬津的錯覺,總感覺今天的浪潮好像有點急、有點洶湧,把人澆得透心涼。
喬津垂眼,往後退了步,隻敢盯著對方的脖頸看,看那默默滾動的喉結,是三角的銳利線條,不動聲色的蟄伏。
書房裡死寂,喬津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沒說好,但他能感受到鬱拂深落在自己頭頂的視線。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方終於說話了。
“作業寫完了嗎?”淡淡一句話,打破了空間的遲滯和冰冷,室內溫度回溫。
啊?喬津被突然轉移的話題砸得頭腦一空,神經不自覺鬆了下來,他抬起頭,表情空白。
鬱拂深不重複,盯著喬津。
喬津突然反應過來了,想起自己已經空白了好多天的作業本,他怎麼可能會寫,這幾天不是在社團和高皋他們泡著,就是在琢磨劇情,有時間也不寫,忙著玩。
鬱拂深也看出來了:“把作業拿過來寫。”
喬津露出震驚的神情,腦子被雷劈了。
鬱拂深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到上次看的地方,看見喬津遲遲不動,道:“不是不願意睡覺嗎?”
喬津眨眨眼睛,快要哭了。
淚眼朦朧中,他聽見男人道:“那就彆睡了,把作業寫完。”
*
喬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多鐘了。
看到這個時間,喬津一哆嗦,瞬間清醒,因為即使是周末,在鬱家他也沒睡到這麼晚。
頂著一頭亂發,卷著被子從床上爬起來,喬津模模糊糊回憶自己昨晚是幾點睡覺的,好像是淩晨兩點多了。
鬱拂深是真的狠,為了監督自己寫作業,竟然也生生熬到了兩點,喬津心裡清楚,他肯定是氣自己和鬱荷真一起陽奉陰違的撒謊,所以才這麼懲罰自己。
洗漱結束,喬津看了眼手機,剛剛給鬱荷真發的信息對方沒回他,喬津隻好去敲對方的房門。
奇怪的是,房間裡也沒人。
應該回來了啊,已經十點多了,就算今天是周六日,他早上也應該趕回來在鬱拂深麵前晃一下啊。
“小雅姐。”喬津拉住了路過的女傭:“你早上見荷真了嗎?”
女傭抿唇,露出很緊張的表情,她將喬津拉到一邊,低聲道:“他在先生書房裡,兩人.....氣氛不太好。”
喬津道了聲謝,去了書房。
看來是在吵架了,原文中發現自己被欺騙的鬱拂深非常生氣,再加上兩個人還一個勁兒的把罪往自己身上攬,更讓鬱拂深光火,覺得兩個人就是蛇鼠一窩,在一起隻會一個帶壞一個,所以直接將兩人分開,無論鬱荷真怎樣道歉都沒用。
一反常態,書房的門打開著,喬津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喘息聲。
非常粗劣,感覺氣管都要破了。
緊接著,他就聽見了鬱荷真的聲音,那是一種喬津從來沒有在鬱荷真身上聽見的聲音,憤怒從他氣管的破裂處迸發出來,像岩漿一樣,焦灼在他全部的身體裡。
“你不能,你不能把我們分開!你不能把喬津從我身邊帶走!誰都不能!!!!”
堪稱咆哮。
喬津看不見鬱荷真的臉,但他看見了對方的身體狀態,拳頭握緊到肌肉凸顯,青筋暴起,全身都在緊繃戰栗,但卻壓抑不住從毛孔裡透出的極致憤怒。
平常少年展現在人前的美好、青澀早已支離破碎,身體的肌肉暴露出成年男人的爆發力和強壯,他氣質承自鬱家,暴怒之下,淩厲如刀,刮人得疼。
鬱拂深的情緒相比鬱荷真鎮定太多了,幾無起伏,他看著鬱荷真情緒失控,一副恨不得殺了他的樣子,和那個前幾天才在飯桌上親親密密叫他舅舅的外甥,判若兩人。
鬱拂深一點也不驚訝,更談不上失望。
等對方氣得無力開口了,他又淡然開口,給予最後一擊。
“我以為你早知道的。”鬱拂深聲音很輕像羽毛,又無比的重,砸在鬱拂深和喬津頭頂。
“在鬱家,在首京,隻有我想不想,沒有我能不能。”
嗡一聲,喬津耳朵空鼓,他盯著男人的臉,從對方的瞳孔裡,從那些浪潮旋渦裡,找到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