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淩(1 / 1)

瀕死之夏 羊駝仙女 4715 字 2個月前

我不知道那場廝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那些人就像不斷撕扯著我血肉的鷹,又像是啃食著我骨頭的鬣狗,讓我隻能不斷挨打,最後死去。

2017年10月28日

秋初,課間,窗外的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灑在地上,幻化成不同的光影。宋深正發著呆,數著地上的碎光。忽的,一個少年的高呼在班上炸響。

“是情書!大家快來看!是宋深寫給梁祁的情書!”

曹爽從梁祁的手中拿走一張紙,仿佛一個勝利者般在空中不斷揮舞,大聲地喊著,吸引了全班同學的注意。

他幾步跨上講台,念著信上的內容:“馨香擁蘭雪,峻秀高嵩岱。梁祁,你就像嵩岱一樣高峻秀麗,如蘭雪一般高潔……”

“天哪!”全班發出尖叫,齊刷刷地望向宋深。

宋深站起身來,衝向曹爽,想要搶他手裡的信,但曹爽怎會如他的願,他一個轉身,繼續念道:“梁祁,我們能不能在一起?2017年10月28日,宋深!”

紙張從空中落下,掉在宋深手上,他看著信上的內容,控製不住地發抖。

字跡很像,但不是他寫的。

究竟是誰的惡作劇?

“不是我寫的!”宋深高聲道,但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學生們的起哄聲中。

“鬨什麼啊?”突然,班主任林誌奇的聲音傳來,全班就像泡進了深海裡,立刻安靜下來。

“老師,宋深給梁祁寫了一封情書。”曹爽一把搶過宋深手裡的紙,遞給林誌奇。

宋深漲紅了臉:“老師,不是我寫的!”

曹爽指著信:“跟你的字跡一模一樣,怎麼可能不是你寫的?”

林誌奇看完信後皺眉望向宋深,宣布了最終的結果:“宋深,來我辦公室一趟。”話罷,便轉身離開班級。

宋深握緊雙拳,跟上林誌奇。

辦公室裡,林誌奇坐在椅子上,在信上點了點:“這是怎麼回事?”

宋深搖頭道:“老師,真的不是我寫的!”

林誌奇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青春期的孩子平時會有歪心思,但你怎麼會對一個男生……”

宋深百口莫辯:“雖然字跡很像,但真的不是我寫的,老師你相信我!”

林誌奇顯然不相信宋深的話:“這樣吧,這張紙我先替你收著,我也不會告訴你的父母,等畢業後再來找我拿。”

上課鈴聲響起,言語在這一刻變得十分無力,不管宋深說什麼,林誌奇都已經默認了這件事。

“還愣著乾什麼,快回去上課啊。”林誌奇打開抽屜,將信放了進去,壓在一堆紙張下。

宋深在林誌奇的催促中回到班上。當他剛踏入班級時,同學都帶著奇怪的笑容望向他。

他們的聲音傳到宋深耳中。

“他是同性戀誒。”

“沒看出來,長得這麼帥,居然喜歡男生。”

宋深試圖用高聲壓過學生間的閒言碎語:“那封信不是我寫的,”他望向一直低著頭的梁祁,“梁祁,你知道我不喜歡你,你說句話啊。”

梁祁抬頭看向宋深,抿了抿唇:“宋深,我真的不喜歡你,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我了好嗎?”

宋深一愣:“梁祁,為什麼要說謊?明明是你……”

三天前梁祁曾向自己表白。

秋葉如水般帶著寒涼,天空上星光稀疏,月色沉沉。

少年的臉帶著紅暈,顫抖的雙手在背後糾纏著:“宋深,從高一你在後山救了我開始,我就喜歡你了……”他的聲音細微,帶著雀躍的期待,“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宋深沉默了半晌:“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宋深欲轉身離開,卻被梁祁拉住了手。

梁祁臉色蒼白:“是誰?顧寧還是許越?”

涼意從手心傳來,宋深一怔,將他的手輕輕拿下:“我喜歡誰和你無關,但我真的不喜歡你,抱歉。”

話罷,他背著書包,向學校外走去,留下麵色逐漸陰沉的梁祁。

此時,梁祁雙手拍向桌子,站起身來:“夠了!宋深,我是正常的性向,我不喜歡男人!彆煩我了!”

語文老師走入教室,在看到宋深後皺了皺眉:“宋深,站在這裡乾什麼,回座位上課了。”

那一刻,宋深覺得自己就像在沙漠中焦渴疲憊的旅人,麵對融化的鐵漿般灑下的炎陽,他努力張口,卻隻感到天地都在慢慢旋轉。

他沉默著走回座位,卻發現桌子上被人用彩筆寫滿了字——

變態!

好想壓在你身上!

同性戀!

宋深拿出濕紙巾,用力擦掉桌上的彩色印記。一整節課他都沒有聽進去,桌上的字仿佛烙印般刻在他的腦中,不斷重複播放。

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四麵圍起的孤城裡,直麵著一場精心策劃的困局。周圍人的目光仿佛一道道灼熱的光線,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無處遁形。

中午,他裝作睡著,等班上同學都離開後,才起身,離開教室,走向食堂。

等他踏進食堂時,嘈雜的環境忽然安靜下來,學生們都看向他。

“他就是三班的宋深,喜歡男人。”

“這麼變態的嗎?”

竊竊私語傳入他的耳中,他選擇無視,徑直走到打飯區,打了一碗湯。

可當宋深轉身時,一個人突然走過,打翻了他手中的碗,整碗湯都灑在了他的身上。

番茄的味道粘在衣袖上,宋深看清了來人,是笑得肆意的曹爽:“喲,這不是我們班的同性戀嗎?”

宋深壓抑著怒火,望向曹爽:“你是故意的嗎?”

曹爽聳了聳肩:“故意的又怎麼樣?”

宋深拿起湯勺,在桶裡挖了一勺熱湯,倒在曹爽頭上。

湯順著頭頂灑了下來,曹爽閉上眼睛,咬牙切齒道:“宋深,你他媽有病嗎?”

他抬手在臉上一擦,狠狠推了宋深一把。

沾滿湯汁的指印落在宋深的校服上,他沒有站穩,向後踉蹌幾步:“隻允許你撞我,不允許我潑你嗎?”

“你!”

宋深無視了曹爽,轉身走入廁所,打開水龍頭,衝洗衣服上的汙漬。

那時他還尚未知曉,快樂平靜的生活已經離他遠去,他麵臨的將是沒有邊際的深淵。

“被大家排擠的感覺怎麼樣?”

熟悉的聲音傳來,梁祁的臉映鏡子上,他靜靜地看著宋深,微長的頭發隨著風輕輕搖曳。

“什麼意思?”宋深望著鏡子裡的人,問道。

梁祁笑了笑:“是不是很想知道情書是誰寫的?”

水聲嘩啦作響,宋深拽過梁祁的衣領,不可置信道:“是你?”

梁祁笑得更大聲了:“對啊。”

宋深咬牙道:“為什麼?”

梁祁不可置信地看著宋深:“為什麼?你竟然問我為什麼?”

他的臉突然扭曲起來:“高一的時候你救了我,在那之後我就把你奉為神祇,但你為什麼不救到底呢?你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朋友,為什麼要對他們也笑得那麼燦爛?你擁有那麼多,我卻隻有你,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憤怒衝上頭頂,宋深一拳揮向梁祁:“你是個變態嗎?”

梁祁的眼鏡被打得歪了過去,但他依舊笑著:“現在你才是變態啊。”

宋深喘著粗氣:“我要告訴彆人……”

話還未說完就被笑聲打斷,梁祁笑得前仰後合:“彆人會信嗎?你的字我可是整整模仿了一年,沒有人能比我更像了。”

無數的深夜裡,他拿著偷來的試卷和本子,拙劣地模仿宋深的字跡,仿佛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一些;仿佛這樣就能與他融為一體,變成一個人。

宋深紅著眼:“你想乾什麼?”

梁祁走到宋深麵前,抬手摸向他的脖頸:“和我在一起,我就告訴大家那封信是我寫的。”

涼意從脖頸間蔓延開來,宋深打掉他的手:“做夢!”

梁祁一愣:“那就彆怪我了,你也嘗嘗我曾經遭受過的痛苦吧。”

他拍了拍手,幾個少年便走了進來,不斷逼近宋深。

宋深朝廁所外跑去,卻被他們一把拽住,狠狠摔在地上。

曹爽麵容猙獰:“脫了他的褲子,我倒要看看他立不立地起來!”

少年的惡意席卷而來,將宋深包裹住。他不斷掙紮著,踢踹著來人,卻無濟於事。

他看到梁祁退到最後,冷冷地看著自己。

“放開我!”宋深高喊道。

可是下一秒,身下便一涼,極大的屈辱湧上心頭。

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這個世界就此毀滅,所有人都煙消雲散,而他也化作沉默的灰燼,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不用看。

天花板在眼前不斷搖晃,他就像一個破掉的皮球,所有的力氣從體內泄掉。

周圍的人哈哈大笑,曹爽的聲音傳來:“還是能立得起來嘛!”

宋深拿起褲子,卻被人抓住了手腕,幾個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麻繩,將他的手反綁到身後,曹爽提起一個拖把,伸到宋深嘴邊:“來,舔一下,我就放了你。”

宋深惡狠狠地看著曹爽,眼裡儘是血絲:“滾!”

曹爽似是被宋深的眼神氣到,他抬手扼住宋深的下巴,把拖把的邊角塞進他的嘴巴。

一股惡臭撲麵而來,宋深控製不住地乾嘔起來。

周圍的人仿佛變成了一個模樣,他們戴著小醜麵具,不斷大笑著,在宋深的眼前忽遠忽近。

他們把宋深拖進了狹窄的雜物間,把拖把剪得稀碎,塞入他的嘴中,讓他無法發聲,再用繩子將他全身綁住,令他無法行走。

曹爽厭惡地看了宋深一眼:“你就待在這裡吧。”

狹小的空間讓宋深無法動彈,他想發出聲音,喉嚨卻被破布塞住。他隻能跪在雜物和門板之間,如案板上的動物一般,發出嗚咽。

直到太陽西斜,放學的音樂響起,才有人打開了雜物間的門。清潔大叔顯然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他趕緊鬆開宋深身上的繩子。

宋深扯出口中的布條,雙手撐在地上,不住地嘔吐。

“同學,你沒事吧?”清潔工拍了拍宋深的後背。

宋深條件反射般地躲開,他迅速把褲子穿上,衝到洗手台,衝洗嘴巴。極強的水柱衝擊他的喉嚨,讓他再次嘔吐出聲。

他幾乎把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才踏著碎掉的月光離開。

周圍的人好像都帶著重影,在宋深的眼前掠過。

他走入教師辦公室,看到正要離開的林誌奇:“老師……”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林誌奇皺眉道:“宋深,你怎麼一下午都沒去上課?”

宋深的聲音嘶啞而虛弱:“有人把我關進了廁所。”

“誰?”

“曹爽、梁祁、莫雨、王誌剛還有何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