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一個廚藝特彆好的媽媽是什麼經驗?
這個問題不用問,澤田綱吉每天都在經曆。
但是如果家裡有兩個廚藝特彆好的人並且他們聯袂下廚房的體驗,恐怕很少就有人享受到了。
現在的他超幸福的!
澤田家寬大的一樓客廳內,一陣又一陣的香味以一種不顧食客死活的姿態從開放式廚房逸散出來。
原本香噴噴地做著美夢,卻硬生生被香味催醒的澤田綱吉坐在了餐桌邊上,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手摸上了桌上的牛奶。
然後他就被嚇醒了。
噫!今天居然是溫牛奶!
加熱過的牛奶很腥啊……而且黏糊糊的。
他是堅定的冰牛奶派,媽媽明明知道的啊……澤田綱吉鼓著腮幫子咗了一口,隨即棕色的眼睛就瞠大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中的牛奶,又嗅了嗅,確定手裡的的確是牛奶而不是彆的什麼後,他又喝了一口。
“好喝哎!”
這牛奶沒有普通牛奶的黏舌感,清爽乾冽,口感滑潤,而且很甜,與其說是牛奶,不如說更像是經過各種調味處理後的飲料,嗯……很接近牛奶冰激淩融化之後的那種味道。
澤田綱吉不喜歡喝牛奶,但是這種牛奶他可以大膽地喊出:再來一杯!
“這個味道怎麼樣?是從唐人街那裡買的水牛奶哦,早上到的。”幸平尤利將一疊鬆餅放到澤田綱吉麵前。澤田綱吉疑惑地看了眼這個明顯隻有一人份的鬆餅,又看看完全沒有坐下打算的幸平尤利,問:“尤利你不吃嗎?”
“我和奈奈阿姨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吃過啦。”幸平尤利給他遞了叉子:“不過阿綱你今天起得好早,我都做好準備把鬆餅打包帶去學校吃了,早知道你能起來早上我就做舒芙蕾了。”
……你以為是誰的錯啊!
澤田綱吉一邊啃著鬆餅一邊滿臉控訴。
小鬆餅很好吃,又香又軟,火腿絲和蔥花就像是點綴在夜空的星星一樣存在感十足。
但是,但是……
廚房裡麵屬於肉和蒜的香氣太濃了,弄得澤田綱吉幾乎無心早飯。
終於,澤田綱吉在香氣的誘惑下沒能把持住自己,他啃著最後一口的鬆餅走到了廚房禁地,躡手躡腳地探頭看去。
油鍋裡沸騰著一小塊一小塊的肉類,但是看起來不像炸雞,他能看到一塊骨頭橫亙在肉上。
是豬肉吧?
但怎麼會這麼香?媽媽特彆擅長的炸豬排都沒有那麼香!
澤田綱吉的目光緩緩下移,挪到了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幾塊油汪汪金燦燦還劈裡啪啦炸響的肉正在吸油紙上等待冷卻。
澤田綱吉默默伸出了手。
“彆碰,這個剛剛炸好,很燙的。”幸平尤利輕輕擋了一下,然後在小夥伴委屈又渴望的目光中無可奈何地將手裡的筷子遞了過去。
澤田綱吉毫不猶豫地往嘴裡送了一塊,然後他眼睛都瞪圓了。
肉類油炸是很容易因為水分被逼出顯得乾巴的,但這份炸豬肉完全沒有這樣的困擾,他一口咬下去居然還能在切口處看到微微的肉汁。
其存在不像在肉饅頭裡滿溢的肉汁那樣充足,但就像是溪流較之於汪洋更有輕巧雋秀之美一樣,這一點薄薄的肉汁亦有其妙處,它讓尚且有些遲鈍的味蕾被瞬間喚醒,以更好的姿態迎接後續的香料轟炸。
而那些香料就是澤田綱吉被喚醒的原因。
他不會下廚,隻能看到此刻蓋在肉-塊上的細小顆粒裡麵有洋蔥和蒜,但光就形狀來看,他不認識的起碼還有三四樣,更不提經過處理過的輔助食材了,這些食材經過油炸被萃取出了所有的醛類物質,又經過幸平尤利的巧手,將這些刺鼻、刺-激的香料和肉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這是什麼?好好吃!就連骨頭都好好吃!”澤田綱吉的目光挪向了碟子裡光澤誘人又氣味逼人的肉肉,期期艾艾又吞吞吐吐地提議:“尤利~還能吃嗎?”
“這個叫蒜香骨,是我之前去香港旅遊時候學到的特殊做法……早上起來看到奈奈阿姨買的材料全了我就提議試一下,話說一早上吃這個你不會覺得很油膩嗎,這個是今天中午的便當,我給你多放兩塊好不好?”
澤田綱吉有點想要說不,這個真的很香哎,而且更可惡的是,他感覺自己嘴裡現在也都是這股味道,被肉汁喚醒的腸胃正在抗-議著他的虐待,他都聽到它們憋屈的呐喊聲了。
澤田綱吉:盯——可憐巴巴地盯——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地盯……
然而幸平尤利早就習慣被人注視著下廚了,即便是此刻在澤田綱吉緊迫的目光下也絲毫沒有半點不自在,依然專心致誌地切著花刀。
澤田綱吉都沒怎麼看清,就見他刀一轉手一撚,一節黃瓜就成了一朵玫瑰花。
澤田綱吉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他的目光追隨者這朵小玫瑰一路轉到了便當盒裡,這才注意到在幸平尤利麵前展開了三個飯盒。
三個?!
為什麼是三個飯盒?
“還有一份是給山本同學帶的歉禮。”幸平尤利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給了男孩一個意味深長的Wink“畢竟昨天因為不可言說的原因放了他鴿子。”
他昨天已經和澤田綱吉說好了,無論如何,怕蟑螂這個事情都是要保密的,所以昨天放鴿子的原因隻能成為不可說了。
澤田綱吉張張嘴,在遲疑片刻說:“那,你要怎麼和他解釋我們的便當是一樣的呢?”
幸平尤利輕輕嗯了一聲,思緒還沒從黃瓜塊剩下的不多了,切花的話不夠華麗要怎麼處理上回過神來,就見澤田綱吉還指了指飯盒,有些壞心眼地說:“飯盒,三個同款哦。”
幸平尤利這才注意到,奈奈阿姨摸出來的飯盒居然是同款不同色的,為了方便他擺盤,剛才澤田奈奈是直接把飯盒蓋拿走的。
現在定睛一看,那個棕色兔子臉的飯盒正是澤田綱吉的,另外兩款一個是狗一個是貓,畫風出奇的一致,一看就是一家人。
而且就算飯盒不一樣也沒有用,大家帶的菜式也是一模一樣,住在一起什麼的根本無從辯駁。
澤田綱吉家和幸平尤利家路程步行不過十分鐘,他的住所又是在商店街,商用水電昂貴的同時也保證穩定的供應,如此,能有什麼理由讓他住到小夥伴家裡?
幸平尤利思索、幸平尤利沉吟、幸平尤利狡辯道:“國中生去朋友家裡住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更何況我們是分享一個爸爸的關係呀!”
“噓!噓——”原本隻是想逗一下朋友的澤田綱吉連忙伸手去捂小夥伴的嘴,試圖使用手動噤聲技能,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旁打過招呼後就哼著歌在盯著蒸爐的澤田奈奈已經訝異地回頭看向了兩個男孩。
分享一個爸爸的關係……?
女性溫暖的棕眸在兩個孩子身上流轉,眼波自黑發男孩身上掃過,男孩的眼珠上移,露出大片眼白,頻繁眨動,心虛滿滿。
再從棕發男孩的身上掃過,兒子眼神都失去了光彩,顯然尷尬到了極點。
澤田奈奈忍不住了,她噗嗤一笑,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她衝著幸平尤利打開了懷抱:“原來如此呀,小尤利可以叫我奈奈媽媽哦!我也很喜歡小尤利呢。”
哎??
幸平尤利和澤田綱吉震驚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他們很快意識到澤田奈奈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幸平尤利不是想要做他們的崽,他是想要搶走他們的崽啊!
——畢竟沒有人想要多一個一年多不回家的老父親的,這個世界上覺得這樣的爸爸還不錯的,可能隻有澤田奈奈了,但是,但是……
他們說不出口啊!
幸平尤利扭頭看了澤田綱吉一眼,就見男孩神情糾結,但經過一係列複雜的變換後,他歎了口氣,輕輕推了幸平尤利一把,這是示意他先應下再說的意思。
哎?玩真的嗎?幸平尤利驚恐地瞪大眼睛,這樣的話他們的關係豈不是太複雜了?他分半個爸爸給阿綱,阿綱分半個媽媽給他,他們這算什麼啊?
彆拖了,媽媽還等著抱你呢!澤田綱吉心中也滿不是滋味,當然他並不是吃醋,隻是有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的不是滋味。
但媽媽都已經那麼說了,他也不能太小氣。
這下尷尬的人成了幸平尤利。
幸平尤利的母親在他還不太記事的時候就因病去世,雖然他有爸爸和哥哥,哥哥和爸爸也很溫柔,但是……
不一樣。
原來媽媽的懷抱和爸爸的懷抱,真的不一樣。
爸爸會用強壯的臂膀把人舉起來,讓人可以觸摸到遙遠的藍天。
而媽媽就像是大地,慈愛、溫柔、給人無止境的安全感。
幸平尤利放縱自己享受了幾秒鐘,就羞答答地退開了,他轉頭對著表情已經變成= =的小夥伴狡辯……啊不是,解釋道:“我,我不會占你便宜的,我會把我爸爸分給你的,真的!”
澤田綱吉看了他片刻,末了歎了口氣,用一種狡猾的語氣說:“那個可以等等沒關係,但是你先叫聲哥哥來聽聽?12月24日生日的幸平尤利君!”
幸平尤利:!
澤田奈奈再一回頭,就看到兩個孩子在滾來滾去地撓在了一起。
“哎呀。”澤田奈奈笑開了,她非但沒有製止兩個玩鬨的小男孩,而是選擇接手了幸平尤利的工作,好讓他們能夠更愉快的玩耍。
同時,澤田奈奈戳了戳下巴,有些苦惱,今天的料理都適合加熱食用呢,但是阿綱和尤利的學校微波爐要排隊,真是讓人苦惱……
啊,對了!
她從抽屜裡摸出了暖寶寶和保溫袋。
因為奈奈媽媽的用心,今天的午飯一直到他們打開飯盒都是溫熱的。
能夠收到一份便當對於山本武來說也算是意外之喜,他驚喜地接過盒蓋是小狗的飯盒,快樂的模樣讓整個氣氛都輕鬆起來:“多謝啦!昨天老爸生意有點忙,沒來得及給我留剩飯,本來今天準備去小賣部買兩個麵包對付一下的,多虧你們,否則下午部活可能會餓,哇,好香!”
山本武深深吸了口氣,雖然食物的香氣會隨著溫度降低而降低,飯盒到現在也僅僅是保持溫熱,不複之前滾燙,但在饑腸轆轆的一上午後,這份來自香料的衝擊依然動人。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用筷子直衝香味的源頭——那個顏色有些古怪的肉-塊。
肉一入口,山本武眼睛就亮了亮,他幾乎用帶著驚喜的語氣說道:“這個好好吃!幸平,是你做的吧?”
“這你都吃得出來?”幸平尤利有些吃驚了,山本武哈哈一笑:“裡麵有洋蔥,你做飯很喜歡放洋蔥,我就猜了一下。”
“哎?有嗎……?”幸平尤利遲疑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菜譜,然後恍然發現還真的有!
他確實挺喜歡放洋蔥的。
不過這也沒辦法,洋蔥雖然切開的時候辣眼睛了點,但它油炸增香、和肉在一起能軟化肉質,和蔬菜在一起又能增加風味,最關鍵的是價格便宜,性價比極高,非常適合他們家家庭餐廳的定位。
而且洋蔥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他入口辛辣,存在感十足,但因為食用部分是他的鱗莖的關係,隻要切小塊再經過燉煮,洋蔥本身就會被燉到融化。
屆時看不見纖維不會影響口感不說,完全被破壞的細胞壁則會讓它的味道變甜,風味直接上升N個等級,還有一股很高級的香味。
這麼好吃又便宜的蔬菜怎麼能不多用用!
“山本同學好厲害,我自己都沒注意到。”幸平尤利摸出了隨身攜帶的記錄本,決定要將這個缺點他要記下來。
會用和常用不是一回事,雖然洋蔥真的很萬能,但作為廚師可以將食材用得好,但不能過於依賴——萬一有客人不愛吃或者過敏呢。
“好認真啊,幸平同學。”山本武湊過去看了眼他書寫的內容後感慨了一句,隨後他狀似隨意地問道:“對了,你這次黃金周有安排計劃嗎?”
“我要去給學長的排球社打工幫忙。”幸平尤利往嘴裡塞了一口湯豆腐,經過油炸的豆腐外皮本是酥脆的,但因為經過一番燉煮,外皮吸飽了汁水,口感變得軟爛但豐富,比肉還好吃,他有些含糊地問:“山本同學和阿綱呢?”
“啊……好可惜,棒球社要外訓呢。”
“哎?”澤田綱吉吃肉的手一頓,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我,我沒有什麼安排啦……”
他回話的聲音漸輕,緩緩意識到剛才的對話意味著什麼——這個黃金周他可能要一個人過了。
嘴裡的肉突然就不香……嗯,不那麼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