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一種從遠古時代人類還沒有出現之前就已經出現的生物。
它的進化已經趨近於完美,至少人類絕對做不到把腦袋摘掉之後依然能夠活上8天、更不可能在沒有食物的時候存活2個月、更彆提它一次交-配終生產卵的繁殖能力了。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哪怕是你搬出去將這個家讓給蟑螂,起碼也要等2個月以上它們才會餓死!
而更恐怖的是:當你看到一隻成年蟑螂的時候,意味著一定有卵莢和若蟲在角落裡發育。
“而且,而且,蟑螂就像是殺手一樣,會從你完全想不到的角落裡突然出現並且對你發動襲擊!”
幸平尤利抱著小毯子,捧著茶杯將自己縮成一小團,可憐巴巴地對澤田綱吉說:“我剛搬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把角落裡麵都撒滿蟑螂藥了,還做了硼酸土豆泥,為什麼還會有蟑螂出來啊!”
“嗯……大概是從隔壁爬進來的吧。”澤田綱吉將紙巾遞給他,麵上的表情也可謂是心有餘悸,恐懼非常。
就在十分鐘之前,他們目睹了一場慘無人道的戰爭。
澤田奈奈十分平靜地接受了兩個男孩的求助,她將一瓶殺蟲劑和一隻拖鞋裝在袋子裡,就輕車簡從地走去了幸平家。
那種氣定神閒的平靜、悠然,讓這位女士平靜的背影在幸平尤利化為了眼中宛若奔赴戰場斬殺千軍萬馬的女戰神。
而比起奈奈媽媽,她身後的兩個瑟縮的男孩就完全拿不出手了。
幸平尤利和澤田綱吉宛若兩隻倉鼠一樣擠擠挨挨,兩個青春期的男孩雖然覺得讓女士頂在前麵很丟臉,但肚子裡的膽氣又實在不足以支撐他們擋到澤田奈奈麵前做肉盾,於是就成了這種十分擰巴的狀態。
現在正是飯點,幸平尤利家在整個一條霓虹燈閃耀的商店街中是十分突兀的存在——隻有他家關著燈。
平時還好,現在這種一片光亮中唯一的暗色就顯得他家如同魔窟一般恐怖,那緊緊閉合的門楣宛若地獄的大門,在等待著倒黴蛋將之開啟。
幸平尤利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動畫片裡麵那種明明無足輕重,卻承擔了整個故事開頭的炮灰角色,他全部的任務就是在兩到三個分鏡中打開罪惡之門將魔物放到人間,然後給英雄們提供出場的機會。
嗚嗚,他剛才為什麼要關門?
他那些賣饅頭攢下來的生活費,有重要到讓他承受再去開一次門的壓力嗎?他真的不能拋下一切直接搬家嗎?
但想歸想,幸平尤利還是抖著手將房門打開了。
門一開,他就和一雙黑豆子眼對上了。
幸平尤利蹬蹬蹬後退了三大步,他一頭撞到了澤田綱吉的身上,“阿,阿綱,你看到了嗎?”
黑發男孩抖著手指著還停在原位的蟑螂大魔王,滿是不敢置信地問:“它,它就站在那裡啊!剛才它也在這裡!”
這家夥是真的完全沒把自己看在眼裡啊,明明知道它已經被發現了,居然在他離開後都不帶挪位置的,它,它甚至還在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觸須!
這都不是囂張可以形容了!這是輕蔑,是赤裸裸的輕蔑!
幸平尤利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澤田綱吉也在發抖,如果不是麵前有幸平尤利,他可能早就跳到桌子上了。
但比起又氣又怕的幸平尤利,他的情緒居然還算得上平穩,澤田綱吉也驚詫於自己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驚恐。
啊,這可能就是當你身邊的人表現得比你還誇張的時候,你就能獲得平靜吧。
他甚至有餘力分析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況。
“那個,尤利,我們先出去吧,媽媽……”澤田綱吉拍了拍麵前少年的肩膀,剛想把人勸出去,就見麵前劃過了一道弧線,剛才還囂張到人立而起的蟑螂已經變成了一灘蟑螂餅。
兩個男孩:“……”
哎?哎??剛才發生了什麼?
澤田奈奈走過去撿起一擊必中後彈到邊上的拖鞋,又用紙巾將蟑螂的屍體捏起來丟進了垃圾桶,站起身時的表情平靜到完全看不出她剛剛進行了一番殺戮,她甚至掛著輕鬆的笑容:“好幸運,居然就在很明顯的位置哎,小尤利看到的就是這一隻嗎?”
幸平尤利緩緩點頭,整個人還帶著點沒有反應過來的木然。
“嗯,那就沒問題啦。”澤田奈奈元氣滿滿地教育道:“打蟑螂最好用拖鞋,不知道為什麼蟑螂完全拿拖鞋沒辦法呢,就是打完之後一定要注意一下要在蟑螂的屍體附近噴灑殺蟲劑,因為這個蟑螂可能是懷孕的蟑螂,雖然母蟑螂已經死了,但還是有可能會有看不見的蟲卵留在地麵上,萬一孵出來的話……”
“媽媽,媽媽,不要說了,尤利要碎了!”澤田綱吉連忙扶住已經退化成了黑白線稿的小夥伴,幸平尤利已經從三維退去了二維,仿佛隻要再施加一點壓力就能變成一張白紙。
那就完蛋了啊!
“尤利,撐住啊!不要死啊!”澤田綱吉驚慌失措地呼喊著。
“哎?小尤利沒事吧?”澤田奈奈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話語對於一個自己居住還害怕蟑螂的小男孩是多大的打擊。
她輕輕捂住嘴,懊悔地“哎呀”了一聲後,連忙補救:“這樣吧,阿姨等等給你家噴上殺蟲劑,然後我們關上門窗悶一晚,這樣就算是有彆的蟑螂也能殺乾淨,小尤利今晚就住到阿姨家裡怎麼樣?不過家裡沒有曬過的被子,你可能隻能和阿綱一起睡?”
“哎?”被突然點名的澤田綱吉一愣,然後他擺擺手表示自己沒問題。
幸平尤利淚眼汪汪地看著澤田奈奈,又看看澤田綱吉:“謝謝你,奈奈阿姨,謝謝你,阿綱,嗚,你超可靠的。”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沒忍住,掉出了一顆劫後重生的金豆豆。
可能是男孩的樣子實在太可憐了,母愛泛濫的澤田奈奈體貼地幫忙整理起了行李,然後她很快就發現了異常。
澤田奈奈有個和幸平尤利同齡的兒子,自然比誰都清楚正常的男孩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綱吉已經是男孩中比較乖巧的那種了,但房間裡海報、手辦也擺得十分雜亂。
而這個房間,不光沒有什麼興趣愛好的東西之外,就連生活物品也少得可憐。
衣櫥裡麵掛著的除了校服和運動服就隻有兩套私服,一個行李箱和一個書包就能將他的所有打包,甚至還不如瓶瓶罐罐的調味料多。
她歪頭想了想,但沒有開口,隻是安靜地拎著行李箱站起身。
然後行李箱就被幸平尤利接過去了,男孩臉蛋紅彤彤的,顯然是害羞壞了。
啊,真可愛,上次見麵的時候明明是個小大人的模樣呢。
反倒是自己的兒子……
澤田奈奈瞄了一眼在一旁結結巴巴安慰著人的自家兒子,男孩此刻微微側身,以保護之姿擋在了友人身前,而從他自然的態度來看,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做出了什麼反應。
那張熟悉的臉上沒有了以往的怯懦,蹙眉抿唇的模樣竟顯出幾分的沉穩。
青春期的男孩,真的是一日三變呀。
暗中感歎了一番後,澤田奈奈大手一揮示意兩個完全幫不上忙的男孩出去,她則是戴上口罩在各個角落裡噴灑了殺蟲劑後才出門。
而等到靠譜的母親大人再次出門的時候,幸平尤利的情緒已經完全整理好了,隻餘下眼角還有一抹不知是害羞還是恐懼的痕跡,他捏著行李箱衝著澤田奈奈鞠躬:“非常感謝收留,奈奈阿姨。”
“哎呀,沒什麼的啦,你是小綱的朋友,而且家裡本來就隻有我和小綱兩個人,多一個人也能熱鬨一些。”澤田奈奈笑眯眯地擺了擺手,換了一個話題:“反倒是阿姨還沒有招待過兒子的同學留宿,如果小尤利有什麼不習慣的一定不要客氣,直接告訴阿姨就好。”
“如果小綱睡相不好,也可以告訴阿姨哦~”
“媽媽!”澤田綱吉抗-議:“我睡相很好的!”
幸平尤利扭頭,小聲問:“真的嗎?”
澤田綱吉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他每天都是在床上醒來的,應該睡相不錯吧。
幸平尤利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但隨即他就安慰自己這沒什麼。
他國小時候和同學出去外宿過,從此算是漲了見識。
踢被子和打拳這種都不算什麼,他的同學有的逮著什麼抱什麼、有的半夜不睡覺出去夢遊、甚至還有在枕頭邊上放著劍並且不遮不擋卻默認他們都看不到的。
因為有一個哥哥,睡相經過磨煉的幸平尤利被這群上演著人類睡相多樣性的家夥折騰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然後等到第二晚,他就學會了什麼叫打不贏就加入。
反正他有自信,無論澤田綱吉是什麼睡相,都不會影響到他的安眠。
不過現在的問題還有一個……
如果去澤田家借宿,明天他肯定沒辦法起來賣饅頭了。
算了,少一天不賣也沒什麼,反正接下來的黃金周他也不能出攤,請幾天假不是請呢。
幸平尤利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情有一種大徹大悟之後的平靜。
他現在覺得自己強得可怕,好像沒有什麼再能打敗他了。
這種情緒持續到了他泡完了一個熱騰騰的熱水澡後,坐在澤田綱吉床上搜索起了蟑螂的資料為止。
——他還是覺得自己不能輕易向蟑螂低頭。
這次可以請奈奈阿姨幫忙,下次呢?他總不能每次都來找朋友的媽媽去打蟑螂啊。
然後他就崩潰了,因為他發現他已經將所有預防蟑螂的手段都操作一遍了,但家裡還是出現了蟑螂。
這也就意味著,蟑之現,非戰之罪,乃命也。
他可能真的沒有辦法避免被蟑螂纏上的宿命。
“你說我要不要抱一隻貓回來養?”幸平尤利啃著手指開始病急亂投醫:“網上都說,最好的辦法是養貓,隻要有小貓咪在,蟑螂都會死無全屍。”
澤田綱吉有些不太讚成,他慢吞吞地說:“這樣不太好吧,出於這種心態養貓的話,貓本身也不會開心的。”
“也是,這樣對貓咪來說也太不公平了。”幸平尤利歎氣,他雙手合十,向著蒼天祈禱:“如果能夠天降一隻蟑螂克星就好了。”
“是呢。”澤田綱吉也心有餘悸,兩個男孩一起祈禱了一番,然後肩並肩頭挨頭地進入了夢鄉。
“哎呀!不好,今天沒去鍛煉忘了和山本同學說了!”澤田綱吉猛地坐起,將被子一並帶起。
“沒事。”幸平尤利打了個哈欠,他將人拽了回來,又伸手繞過澤田綱吉在他身邊戳戳戳,保證所有空隙都被棉被填滿,被子結界依舊牢不可破,這才開口說:“我之前已經和他發簡訊說過了。”
澤田綱吉也被傳染著打了一個哈欠,雖然不知道幸平尤利是什麼時候說的,但他隻是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那就好。”就陷入了夢鄉之中。
——希望夢裡沒有大蟑螂!
兩個男孩不約而同地想著。
此刻的二人完全沒想到就在一個月之後,會有一個人帶著真正意義上的蟑螂克星出現在了他們的生活中。
雖然無論是澤田綱吉還是幸平尤利都沒有膽量去請那位出手就是了,但那時候,他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對付小小的蟑螂了。
他們的敵人,遠比那小小的昆蟲麻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