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記分牌被翻到了11:3

11分的是B班。

這個比分很離譜,尤其是考慮到現在在排球場上的都是國一生,都是非專業組且是新生,能被打出這樣的碾壓局,一定是分高的一方有著壓倒性的優勢,才能在這種普遍一球結束的初級賽場拉出那麼誇張的分差。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A班的所有人都很焦躁。

明明對麵的澤田綱吉接球接得很狼狽,但是球就是不落地——焦躁。

對麵的二傳手傳球也就算了,他還時不時自己進攻,簡直讓人防不勝防——焦躁。

而更讓他們焦躁的來了。

幸平尤利站在了發球線上,因為這邊沒人會接球不得不接過自由人任務的鈴木大喝一聲,指揮臨時隊友們調整站位,而B班的同學們也根據幸平尤利之前的指導將雙臂展開抱住頭。

這個姿勢對他們現在來說是必須的,畢竟都是國中生,誰的發球都不是太好,這樣展開除了保護後腦勺避免被隊友痛擊之外,還可以遮擋對麵的視線,擾亂他們對落球點的判斷。

……雖然對麵的新手們就算看到了也不能確定落點就是了。

但可以搞搞他們心態嘛。

幸平尤利站在發球點後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排球,他扭頭看了眼大汗淋漓,喘著粗氣但眼中閃著耀眼光芒的澤田綱吉。

男孩微微眯起的眼眸燃燒著戰意,或許是因為精神過度集中的緣故,他即便知道自己已經站到了他身側,卻完全沒有搭話的意思,而是全心全意觀察著對手的站位和動向。

幸平尤利毫不懷疑他是在計算如果自己的發球被接起時對麵的輪轉。

雖然他這樣的想法可能不會得到任何人的讚同,但他就是很肯定阿綱就是在這麼做。

“啪、啪……”

好難得能看到這樣的阿綱。

這樣的集中力……

幸平尤利翹了下嘴角,拋球抬手,送出了一個漂亮的強力發球。

——就該有一場漂亮的勝利。

男孩子之間的友誼很好建立。

在鬆本仁彆彆扭扭地朝著澤田綱吉道歉後,斬獲盛大勝利的幸平尤利和澤田綱吉榮譽回歸,等帶著A班同學也飛了一把後,幸平尤利和澤田綱吉立刻成為了A、B兩班在排球場上最受歡迎的同學。

“幸平同學和澤田同學,你們打球打得那麼好,為什麼不加入排球社呢?”

鈴木和佐佐木在賽後詢問這兩人,他們十分熱情地向兩個打出友情來的同學發出邀請:“現在社團招新還沒結束,你們如果要加入的話,我們可以和隊長說的,後續你們補個申請書就行。”

幸平尤利擺了擺手:“我就算了,我現在有點忙,沒法兼顧排球社的訓練的,阿綱的話……”

他扭頭看向澤田綱吉,將決定權交給了後者。

澤田綱吉正在擦汗,聞言從毛茸茸的毛巾裡麵抬起頭,棕色的大眼睛還透著點茫然:“加入排球社?”

“是啊,澤田,你一傳接得那麼好,不來打排球多可惜啊。”鈴木是個咖啡色短發的男孩,模樣清秀性格陽光,他搭著同班同學的肩膀熱情地說:“我們學校的排球社正缺你這樣的人才呢。”

澤田綱吉猶豫了下,他垂下眼眸思忖片刻,又扭頭看了眼安靜喝水的幸平尤利,再看向鈴木時,棕色的眼睛裡洶湧的情緒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微笑著說:“謝謝你的邀請,隻是我對排球沒有特彆的喜愛,我這樣加入的話對於喜歡排球的人來說太失禮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哎,這樣啊,好可惜,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們體育課也是一起上的,碰到時候還可以一起打球,等到時候我們接受過專業的訓練後,可不會像現在這樣失敗了!”

澤田綱吉微笑著應下,然後雙方揮手道彆,幸平尤利放下水杯的同時,將澤田綱吉的水杯遞了過去,雖然是不同顏色的水杯,但裡麵的液體味道是一模一樣的古怪。

雖然已經陸陸續續喝了一個月了,身體已經習慣了但靈魂還是拒絕這古怪的味道,澤田綱吉慢吞吞地將酸甜鹹的液體咽下去,然後他看向了十分安靜的幸平尤利:“幸平同學……不問我嗎?”

幸平尤利緩緩扭頭,金色的眼睛裡透著認真:“你……”

澤田綱吉莫名有些緊張。

“你為什麼不叫我名字了?”

澤田綱吉豆豆眼:“哎?”

幸平尤利見狀十分不滿,他對著人指指點點地抗-議道:“你比賽時候明明叫我‘尤利’的,但是現在比賽結束了為什麼叫我幸平同學了?”

澤田綱吉的表情從茫然變成了滿臉通紅:“不,不是,幸平同學有五個音,尤利隻有兩個,那個,接球的時候很緊急所以我……”

幸平尤利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所以你是有事尤利無事幸平同學嗎?你居然是這樣的人!好過分!”

“不,不是的,我不是的!”澤田綱吉連連擺手,感覺自己明明長了嘴但是完全說不清楚,他的意思明明是緊急時刻自己忘記了禮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而更可怕的是原本在邊上休息的同學們也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跑到了他背後,排著隊在他背後陰惻惻地配音:“好過分啊,澤田。”

“是啊,好過分啊。”鬆本仁也跑來落井下石。

“不是的啦!!”澤田綱吉抱住腦袋:“而且鬆本同學你為什麼也跑來吐槽我啊!”

那當然是因為我雖然道歉了但還是很不爽啊。

鬆本仁吹著口哨走開了。

“嗯?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這個立體環繞音中突然出現了不一樣的音符,打完棒球的山本武笑眯眯地探頭來問,而他的存在立刻得到了澤田綱吉看救星的目光:“山本同學……”

“差不多就是乾了平時叫你山本同學關鍵時候叫你阿武然後事情結束後又叫你山本同學這種事情吧。”幸平尤利輕飄飄地在兩人身邊說。

山本武眼神一凜,他沉痛地拍了拍澤田綱吉的肩膀,然後把他推到幸平尤利麵前,此時的沉默,名為:無聲勝有聲。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啦!”澤田綱吉雙手抓了抓頭發,看著半側過身,狀似毫不在意的男孩說:“尤,尤利,我錯了,原諒我啦。”

幸平尤利嘴角翹起,然後他舉起兩根手指:“試吃2次哦。”

“嘶——”澤田綱吉倒抽一口氣,表情寫上了很明顯的拒絕,但最後他還是不甘不願地答應了。

這下倒抽一口氣的反而是幸平尤利了:“你一直都那麼好說話嗎?”

澤田綱吉一愣。

“你這樣,很容易被PUA啊。”幸平尤利有了一種微妙的危機感,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孩那張雖然沒長開,但是稱得上清秀可愛的臉蛋,頓時開始擔憂了。

尤其是對方還露出了沒有被知識洗滌過的清澈眼神,並且問出了:“什麼是PUA?”這種問題。

“嗯,該怎麼說呢,就是如果有渣男對你說你不行、你很弱、不考慮你的意願想要操控你,讓你按照他的意願去做什麼事情,那就是PUA,遇到這種渣男一定要立刻遠離,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優秀不需要彆人來肯定。”

好深奧!

澤田綱吉眨了眨眼睛,而且,關鍵是……他有些尷尬地說:“我是男孩子,應該不會遇到渣男吧?”

幸平尤利歎了口氣:“阿綱,你不懂,現在男孩子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啊。”

澤田·性彆男,性向女·從未意識到世界參差尚且還很單純·綱吉發出了疑惑且驚恐的悲鳴:噫??

“原來如此呢!這就是PUA嗎?

邊上傳來了恍然大悟的聲音,“要小心啊,澤田。”

“噫?怎麼連山本同學都?”澤田綱吉有些氣弱:“我看上去有那麼好欺負嗎?”

這次,他的兩位朋友都站在了同一立場,二人注視著他的臉蛋,齊齊點了點頭。

澤田綱吉的自尊稍稍有些受創,而更讓他傷心的是,饒是他再怎麼努力回想,也沒能在記憶庫裡麵找到自己雄起的畫麵。

——他真的很好欺負!

這個發現無疑讓澤田綱吉有點受打擊,這讓他一整個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在晚上大家一起玩耍的時候更是漏接了好幾個球,重新回到了第一天打球的狀態。

幸平尤利看著他蹲在地上無聲抱頭忍耐疼痛的模樣有些無奈:“阿綱,我白天說的……並沒有要讓你傷心的意思。”

“我知道的。”澤田綱吉悶悶地說,他語速很慢,像是每一句話都經過了思索一下:“尤利是為了我好……”

“你好欺負,隻是因為你的底線比彆人更低而已。”幸平尤利放下網球拍在縮成一隻蘑菇的男孩身邊坐下,“彆人所在乎的東西,比如金錢、勞動、肉-體的痛苦,在你眼裡沒有那麼重要,或者說,是可以忍耐的那種程度,而相反,你有更顧慮的東西在,你不希望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傷害到你所顧慮的,所以選擇放棄它們。”

澤田綱吉一愣,因為幸平尤利接著說道:“阿綱要保護的人,是奈奈媽媽吧?”

澤田綱吉沉默了,他的沉默就相當於是肯定。

幸平尤利吐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阿綱的爸爸是什麼情況,但在日本這個壓抑的國度內,他完全想得到獨身一人帶著兒子的奈奈媽媽會有怎樣的困難。

日本是一個抱團精神已經到了變態級彆的國家,在這種氛圍下,如果沒有加入一個圈子的話是很難不被孤立的。

婚前是學校裡的圈子,有了孩子後則是被稱之為媽媽友的圈子。

而隻要是圈子就一定會有攀比,這種攀比一般是從丈夫的職業收入、在孩子身上花的錢、孩子的學習運動能力為主要攀比點,其後才是女性自身的才能。

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攀比中,如果自身有事業還好,上班族媽媽們有一定社會見識,又有獨立經濟能力帶來的底氣,自然不容易生出扭曲的自尊心與虛榮心。

但如果是全職主婦,那就是無止境地內耗壓抑,而這種壓抑是會被母親釋放給自己的孩子的。

幸平尤利知道,是因為他的媽媽曾經因為哥哥入學而進入過這樣的圈子。

但他的媽媽在工作前是社會上的大姐頭,所以在意識到自己不適合這樣的氛圍後就毫不猶豫退出,並且將其中很多奇葩的故事告訴了幸平尤利和他的哥哥,以此教育他們以後千萬彆讓老婆加入這樣可怕的組織。

而澤田綱吉的媽媽一看就是那種溫柔如水類型,綱吉的爸爸常年不在家,雖然不知道收入,但這一點就足夠成為媽媽幫的聊天熱點了。

再加上綱吉的成績不好,脾氣柔軟……

想也知道奈奈媽媽一定在那個圈子裡受過欺負,不過,從澤田綱吉是獨身一人的狀態來看,奈奈媽媽應該是寧可被孤立,也要退出這個圈子。

因為媽媽幫的顯著特點就是——母親會要求孩子和誰家的小孩玩,說是玩,其實就是成為誰的跟班,或者將大人的討好關係帶入到孩子的世界。

他們兩個都沒有錯,錯的是澤田爸爸!

既然是要長期出國的職業,那就好好帶著孩子老婆一起走啊!

他爸爸年輕時候也是在各個國家都走遍的,但對媽媽一見鐘情後就留在日本了,即使出國也是短途。

可惡,這樣壞的男人怎麼可以有奈奈媽媽這麼好的老婆和阿綱這麼可愛的兒子。

幸平尤利眨了眨眼睛,拍了拍澤田綱吉的肩膀說:“沒事,阿綱,雖然我爸爸也不怎麼樣,但是以後分你一半好了。”

尚且為了自己沒用讓媽媽困擾而感懷的澤田綱吉:???

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尤,尤利是腦補了什麼啊!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啊!

而且爸爸這種存在,是可以輕易分出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