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小漁村 野野空裡 5053 字 2個月前

送走徐公,也得知自己不得不是成起潤後,葉尋溪已沒心思去殿內“質問”成洲幕了。

他在青魚殿外長廊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人傳召,便踏步離開了。

他此時真的覺得很疲憊,需要回宮裡躺下來,不想,至少此刻不想知道......這堆宮裡吃的太飽養尊處優天潢貴胄們的愛恨情仇,而且他能知道什麼。

他就連自己是“太子殿下”都是空長到十六才知曉。

葉尋溪皺緊眉頭,更彆提,到如今才知曉,他認識的那人是......成起潤。

今日大概算確認了他的身世,導致葉尋溪發現他進出青魚殿完全無阻礙,進一步——甚至發現現下在宮裡胡走也沒人阻攔。

遙想前段時間在東宮,他去個茅廁都是烏泱泱一堆,驚恐的小宇子怕他有何不測......簡直忘不了自己脫與不脫褲子,都那般尷尬的場景。

葉尋溪撫了撫額,踏步迎著宮道繼續走。

這次他沒坐轎子,也沒讓人送,而是獨自走在回宮的路上,儘管一身寫滿疲憊,但他也需要讓腦子靜一下,至少該靜到知道以後的路怎樣走,知道這個成起潤怎麼做。

邊走邊想,等遠離青魚殿很長距離後,他現下腦子裡已經沒有亂麻,隻有很清晰的一條線,線上連接著一點,要回家,得收拾太後。

而且是不管日後他能否回家,也得先收拾太後。

至少得讓太後對成起潤,徐氏,還有他自己無任何殺傷力的絕佳情況下,再來考慮找回成起潤,再來考慮重新認太子,再來考慮自己回家的諸多事宜。

哪怕——這些人的前塵舊事他不知,誰對誰錯分不清,但他沒瞎......太後如今如此嗜殺變態,真是一個著名老妖婆了。

可要怎麼收拾......太後背後是邱氏,她還是一國妖後。

如今自己唯一的倚仗便是......徐氏沒指望,他們指望自己差不多。

便是成洲幕——

對於這個“爹”,葉尋溪看不太真切,也明白去問也問不出個結果,問得出個鬼啊,他算老幾......

實在不行,要不熬到太後老了凶不動......再做布置?

他攏了攏袖子,簡直長籲一口氣,為了自己日後的民間話本小冊子之......一名落魄太子不得不說的心酸,感到無能又無奈。

在腦子裡琢磨半晌,決定有點實權後再作計較,乾想乾等也是枉然,如此,他手下第一員黨羽乾將便是白發老者,徐公——

這樣沒什麼經驗的胡想,想著想著,算計算計著,葉尋溪發覺他迷路了,四下也無宮人,靜悄悄地,真是叫人人不靈,叫轎子無轎子,往日不是被關便是轎子,是以這次,他找不到回東宮的路了。

趁天沒完全黑,月亮隻露了一片影,混著落日和不知何處......大概是皇城廚房冒出來的皚皚白煙,葉尋溪抬頭看著頭上這方寸天地,扶著依稀時不時疼痛的膝蓋,翻身上了皇城高高的牆。

他武功還算不錯,畢竟文化課不怎樣的情況下......武功再差,師父真得打他了。

是以等落在牆瓦上的時候,他自覺姿勢優雅,不減當年,隻是秋風陣陣,又似陰風陣陣......他實在又餓又冷。

登高望遠,他看見了夕陽直直斜下,也是第一次,那般真切看見皇城的模樣,似無邊無際,無限壯麗,宮殿樓宇,萬千矗立,而在這樣的壯麗下,秋風四起,比之華貴,淒涼居然占了上風,襯的不遠處的白煙像鬼哭狼嚎的扭曲形狀。

完全不如很遠處,很遠處,星星點點,卻綿延至長的炊煙,它們從儘頭至儘頭的皇城外傳來......

那是他來的地方——那是宮外。

那是許多人戶,百姓做飯的嫋嫋人氣。

也是此刻,葉尋溪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極其強烈,極其冒險的念頭,這想法讓他的心臟都猛然漏跳了一拍。

此時若是逃出去,此時若是......尋著宮外的人煙,逃出去......

四下無人。

沒有黑影衛阻攔,以他的輕功,跨越這重重高牆......想來......不是辦不到。

他盯著遠處......皇城外飄起的綿延炊煙,盯到煙霧慢慢散儘,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

罷了——他這一走,後事難以預料。

隻怕......“奈何三生橋”都不好與那些徐家人自家人相逢,嚴重點來說,鐵定血流成河。

依舊接著......找東宮吧。

而就在他放棄“找橋尋三生”,輕輕邁動腳步那一刻,葉尋溪忽而聽見了皇牆上另外的腳步聲。

極輕,極輕,又仿佛幻聽,他屏住了呼吸。

很久很久,他再次聽清了。

不止一個,不止一人!然四下大靜,這得是極出神入化的輕功——

有人跟蹤他?不......是有人跟著他,一直跟著他——

若不是他翻身上牆,牆上磚瓦多,踩上聲響脆,四處又靜謐,他又起了不可說的心思,更加做賊心虛留意周遭......否則真不一定能發現。

所以——是誰?太後老妖怪?可她跟蹤他乾嘛......明明她隻想殺他。

那麼是......

敢在皇城肆無忌憚,武功又高到此等地步,人數還眾多的。

隻能是......皇帝身邊的黑影衛,這離青魚殿很遠了,黑影衛又為何會在此。

難道......哪怕在東宮,這些黑影衛也一直在自己身邊,是真的從來沒離開?

監視?

亦或是他猜想的,成洲幕在保護他。

葉尋溪踏著這一格格方寸天地間,突然明白,他好像,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

後來幾天成洲幕也並沒有召見過他,也沒有管他,葉尋溪得了“自由”,除了在東宮,也會去皇城彆處看一看,瞧一瞧,也算認個路。

他也做過幾次小小的試驗,發現了自己身側的確有人一直暗暗跟著,人數在四個以上,再多他也試不出了。

也不出所料的是,他的確還得繼續在這待上一陣兒,也許是很久,至少——在徐公帶回大師兄消息前。

徐公那邊兒前幾日就整裝上路了,東宮這邊的侍衛宮人在某一天,被內府宣告,接著沒什麼儀式的,和葉尋溪一塊跪地接了一封聖旨,差不多確認他是太子後,走了一批,留下了一批。

這是葉尋溪的意思,他不想留多少人,他實在用不著那麼些人伺候,堂堂太子,留不留宮人的權利,果然還是有。

離開的人他讓小宇子幫著安排在皇城找些好去處,小宇子彆看平常畏畏縮縮,遇事隻知道抖,因著平日謹小慎微,嘴巴又牢實,又長一張白嫩討人喜的可憐臉......主要彆人開講,他不好開罪。

從而是皇城裡好多宮人傾訴的對象,小道消息什麼都知道,默默把這些離開東宮宮人的去處全安排妥了,真是悶聲做大事也!葉尋溪決定他為自己第二個黨羽。

留下來的除了一些太監侍衛,內殿伺候的葉尋溪隻留了小宇子,至於宮女,按照規格,不留不行,他也都留在了外殿伺候,留下的還都是廚藝不錯的。

而這時,成洲幕已經開始送了不少書籍,典故,四五七八乃至十幾個夫子......迎來運往了東宮。

書是一車一車的拉,人是一晚一晚的熬,夫子是一個一個不停的教,小宇子也是片刻不停的陪他,倒沒陪他溫書,一直伺候在旁,研磨,點茶。

葉尋溪忙中抽空,時不時在古板繁雜的典籍書中,藏一本前朝的八卦野史,看了什麼好笑的便講給他,他也會偶爾不咳嗽,淡淡笑一笑。

然大多時候葉尋溪很痛苦,他是真得學許多,小宇子也連淡淡的笑也沒了。

終於等徹底入了秋,天氣漸寒,快中秋時分,皇城靠北,這時節在他的家鄉小漁村還是暖暖和和,皇城卻已經連樹都禿嚕皮了......

而葉尋溪也終於疲的不行趴在了東宮窗戶邊兒。

不等他收拾太後,他已經被收拾夠了......

少時讀書一個師父管十四個,他尚且被罰的不少,如今十四個管他一個!

他深覺身體上在勉力支撐,心靈上更是枯竭致死。

趴在東宮窗戶邊,任寒風侵蝕,不僅感受不到月圓的團圓,也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

他隻覺......實在倦了,要散架了......

導致小宇子如何溫聲提醒哪個哪個夫子太師快來了,隻權當聽不見。

終於當小宇子猶猶豫豫開口詢問:“殿下......可是累了?”

你覺得呢......

自從東宮解禁,下達旨意後,雖然還沒有親族大臣誰來認可,也沒有任何宗廟禮儀加持,包括小宇子在內,所有人都叫起了他殿下,十幾個夫子每日都是:“殿下。”

“殿下。”

“殿下。”

真真是你沒事吧!叫魂啊!

葉尋溪沒什麼心情地答道:“是的,累。”

換誰誰不累——

小宇子又坎坎坷坷問道:“那奴才這就去通傳?今日......今日讓夫子們不必來了。”

葉尋溪:“......”

他撫了撫額:“快!趕緊去!”

原來還可以讓他們不來的麼!小宇子真是......怎麼不早說。

小宇子走了兩步回頭,這次情緒有點複雜地看向他。

葉尋溪擺了擺手,一臉習慣他欲言又止,但凡想開口,最後反正要說的樣子:“講!”

小宇子道:“殿下是否......是......”

他臉上紅了一紅:“是否是需要......傳人侍寢......”

他語氣似有一絲不篤定,但想來也是想開口問很久了,隻是這位太子殿下最近忙的實在昏頭轉向,無暇他顧。

所以——

葉尋溪簡直跟聽到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扭頭驚訝,連疲憊也無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語氣的開口道:“還可以侍寢!?”

自然是可以侍寢的。

接下來他從小宇子口裡得知,原來東宮中早就住下太子妃,和太子側妃二人,隻不過葉尋溪沒開口問過,上邊兒也沒人管過,他自己更不曾把東宮每一處拜訪過。

太子正妃和側妃姻緣是一早訂下,二人也早就嫁入了東宮,隻等太子歸來,而這一等......估摸也等了不少時日。

葉尋溪道:“那如果沒找到太子呢?”

總不能誰打包票一定找到成起潤吧。

小宇子道:“那便是......誰是太子,嫁誰了。”

原是嫁太子這個身份,葉尋溪愣了一愣,又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小宇子這張成日怕這怕那,猶猶豫豫的臉終於露出一絲喜色,回頭就朝外奔走:“奴才這就去安排!”

不僅奔走速度快,語氣也高昂起來。

葉尋溪都懷疑他自小屬馬的,跑的這麼快,平日看不出來啊......

他開口喊了兩聲,大概從來沒見小宇子這麼“興奮”過,喊的越大聲,他跑的越快,一背影的“瞎開心”。

接而瞎開心很快不見了蹤影。

葉尋溪:“......”

他默默長歎一聲:“怎麼......這樣玩我。”

好賴他是一個正常男子......對這方麵,這方麵......其實可以稱得上,一直也都是......非常向往。

每每二三四五到十三師兄們下山,雖然很少給他捎糖吃,但每每,次次必總夾著一些不入流的冊子......

他真的......其實......還算,看過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