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將白,周學欽沒有打招呼就駕車離開了這。江辛夷聽到聲音醒來,本想出來送送他,但一想到昨夜的事情他應當仍需要消化一段時間,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江辛夷借著微弱的日光打量著懷裡的人,林杏正緊緊摟著他,沒有受到外界影響,仍舊酣眠。
有親緣關係又能怎樣,他父母不也有這麼一層關係嗎。
這間屋子是林杏小時候住過的,到處都留有童年的痕跡。
江辛夷沒有認真看過這裡的一草一木,更是對林杏那七年在這裡生活的細枝末節一並避諱不談。如今想來,是他的問題,他在接受這段關係時就應該知道,不然世界上哪有那麼便宜他的事情。
江辛夷拿鬢角去抵著林杏的額頭,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林杏感受到被頭發尖刺得癢,便伸手去抓撓,隨後睜開惺忪睡眼,責怪道:“你彆弄我了,我想睡覺。”
“頭還暈嗎,要不要我去給你煮碗湯,喝了醒醒酒。”江辛夷撫著她的後腦勺問道。
林杏打了個哈欠,道:“我沒事,欽哥他怎麼樣了,我記得你們兩個昨晚好像喝得挺晚的。”
江辛夷不準備把周學欽知道了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告知,他說:“學欽他家裡有事情,剛剛已經走了。”
“哦,原來不是做夢,我有聽到那個聲音。”她翻了個身,背對著江辛夷又閉上了眼:“你呢,你沒什麼事情嗎?”
江辛夷起身,下了床,一邊換衣服一邊說:“我最近沒什麼事情,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你。”
良久,江辛夷都沒有聽到回答,他便回頭看,見到她正趴在床沿,手垂在半空又睡著了。
江辛夷上前給她扳正,蓋上被子之後才出去。
手機已經沒電了,一塊黑屏正安靜地躺在桌上,江辛夷給手機充上電,過了幾分鐘才重新開機啟動。
然而一開機,就有數十個未接來電打到這部手機上來,是一個陸叔的電話,還有療養院那邊也打了三四個。
江辛夷怕陸叔還沒睡醒,於是便回撥了療養院那處的電話,他們有24小時的工作人員值守,電話裡頭還沒響幾聲,就被接了起來,江辛夷還沒開口,那邊好像知道他是誰一樣,焦急道:“江先生,您母親今晚突發急症,已經轉去市立醫院進行搶救了,由於一直打您電話打不通,我們就聯係江女士入院前的緊急聯絡人,他和我們院的陪護人已經跟著一起過去了。”
江樾微入院前另一個緊急聯係人填的是陸叔,那他手機裡另外的電話大概就是陸叔要打來催他去醫院的。
他站在原地愣了許久,而後才緩過神來,他現在需要做什麼,昨日見江樾微時,人還是好好的,怎麼會一個晚上過去就突發急症了呢?
江辛夷百思不得其解。他回到裡屋,跟林杏說道:“我媽她突發急症,我現在要趕去市立醫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林杏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可在江辛夷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徹底醒了過來,她起身把身上那套睡衣換下來,問道:“怎麼回事?”
江辛夷搖了搖頭:“不知道,陸叔和療養院的人都過去了,等下我們過去再問吧。”
“好。”
兩人隨便洗漱了一下,什麼都沒吃,就坐上了車。
本來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不到就開到了,江辛夷停穩車之後馬上跟林杏走去了ICU。江辛夷有些恍惚,他想到了當年第一次在這裡透過玻璃窗看向渾身插滿管子的江樾微時,所有人都和他說,吉人自有天相。
那麼這次也會這樣嗎,江樾微吉人自有天相。
林杏察覺到他有些發抖的手,以及緩慢下來的腳步,她五指嵌入他的指縫,將他握得緊緊的。
江辛夷偏頭過去看她,而林杏也正好看向他,林杏笑了笑,說:“會過去的,樾姨她會好好的。”
江辛夷想起上一次,沒有人能讓他這麼依靠,他也回了林杏一個笑,像是在告訴她自己沒事,又像是在給自己喂定心丸:“對的,她吉人自有天相。”
他們在監護室外見到了陸叔,陸叔看到他們兩個連忙起身,看過去他的眼白都是紅血絲,背也岣嶁,不知道是不是江辛夷的錯覺,白頭發似乎也多了。
林杏不動聲色地鬆開手,和江辛夷一起站在他麵前,江辛夷先扶著他落座,問:“我媽怎麼樣了?”
“好在發現及時,救回一條命了,我說我不是監護人,隻能冒險簽字,醫生說今天再跟你再說明具體情況。”
“好,那陸叔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陸叔應了聲好,便離開了。
折騰到這會兒,天已經完全亮了,江辛夷說:“其實當時我也被嚇得不輕,後麵就在想,如果你要是在的話就好了。”
林杏沒順著他接以前的話,倒是提了現在:“我現在就在。”
醫生準時九點來查的房,而再次之前護士已經進進出出好幾撥了,醫生簡單交代了下江樾微的情況:“患者送來的時候已經開始瞳孔渙散的症狀,我們隻能先搶救,然後在結合患者的情況安排了頭顱CT和核共振,腦血管造影等,判斷是腦卒中的可能性偏大,身體器官發生病變,導致蛛網膜下腔出血。”
“腦卒中?”
“也就是中風,您母親的這個情況屬於出血性腦卒中。”
林杏問:“那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醫生看著她說:“個體不同的話,原因也有可能是多樣的。”
江辛夷忽然想到了什麼:“我父親也有中風史,沒來得及救治就過世了,有可能是這個原因嗎?”怕醫生不能理解,又加了一句,“他們屬於表親。”
醫生了然,但臉上的神情隨之也有些嚴肅:“無法完全排除,但是江先生,您的體檢需要每半年安排一次了。”
他臨走前還不忘說道:“如果是父母有這種病的話,孩子有一定程度是會遺傳的。”
林杏替江辛夷同醫生道謝後,便扶著他坐在了椅子上。
“你彆擔心,微姨肯定會沒事的,醫生不是說了嗎,等病情穩定下來了,可以手術,還是有一定成功率的。”
即便那成功率聊勝於無。
江辛夷把林杏擁入懷中,他輕聲歎息著,同林杏說:“他當年中風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林杏立刻明白了江辛夷說的,她“嗯”了一聲,又做回他的傾聽者。
“那天,我祖母,就是他的母親,讓人把他關了起來,就在那個莊園,把他關進了書房,不讓他出來,不讓他去找你阿媽。”江辛夷聲音悶悶地,他抱著林杏,將自己的臉埋在林杏的頸側。
林杏終於知道他對她們那麼大的成見是源於哪裡,這些事情不僅僅他,連微姨也從來沒說過,她隻覺得自己喉嚨一梗,差點就發不出聲音:“然後呢?”
“然後他讓我把他放出來,我確實放他出來,但同時也祖母發現了。”
那是江辛夷最不願意想起的一幕。
他的父親在和祖母為了另一個的女人據理力爭之後強行衝出家門,卻在和攔路的傭人在推拉之際摔到地上,一下子便生了病,沒兩天就去了。
後麵他們需要拿到死亡通知書才能將他拉去殯儀館火葬,去找官方檢驗機構時,醫生診斷為急性腦卒中,也就是中風。
林杏沉默了下來。他們本都沒錯,隻是命運太過於唐突了,他原先該多麼勉強自己……他本不該如此的。
江辛夷就像知道林杏心裡在想什麼,他收攏手臂,更加圈緊她說:“小杏,我就隻剩下你了。”
他們又何嘗不是對方的依靠。林杏輕歎道:“哥哥,我也就剩下你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