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茶王宋啟豐(1 / 1)

宋啟豐前期給人的感覺是溫和的、斯文的、完美的,甚至由於胡元恩的設計,他還是可憐的。

但是越到後期,推到特寫的時候,餘尋光會用到和李恕坤一起定下的皮笑肉不笑。

這種笑容一直維持到28集,快被高智敏(許鳳才)逼到絕境的胡元恩忍不住在宋啟豐麵前發瘋。

呂嘉言在拍這一幕戲時犧牲很大。在做好防走光措施的前提,衣衫以非常勉強的形式掛在身上。她的頭發被撓成雞窩,口紅糊開,眼線和睫毛暈開,整體妝麵斑駁,在畫麵裡看著像極了刻板印象裡的瘋婆子。

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坐在他對麵身著高定西裝,衣冠楚楚的宋啟豐。

今天的戲需要大爆發。為了能有足夠的體力撐住,呂嘉言提前幾天準備,每餐都吃得飽飽的。

吃飽飯,有了中氣,才頂得上去。

“啊——”尖叫一聲,呂嘉言坐到地上,開始發瘋。

光是她大喊的鏡頭,李恕坤就拍了五次。

喊到最後一遍,呂嘉言的聲音都啞了,李恕坤才給過。

另一個鏡頭一直在記錄餘尋光的反應。

他架著二郎腿,靠著單人沙發,撐著腦袋坐著。為了演好這裡的表情,他在剛才等戲的空檔特意去看了一部很逗樂子的喜劇。現在他腦子裡想著喜劇的滑稽劇情,把那種感情移到呂嘉言身上,有層次又有節奏的輕笑了兩聲。

餘尋光的這個笑並不簡單。葉興瑜十分感興趣的問:“坤叔,小餘這裡怎麼演的?”

李恕坤都沒經過思考,“方法,替代,移情。”

餘尋光是一個很擅長於使用技巧、方法的演員。

因為他使用的技巧大多是品味同等情感,替代到自身再共情,所以他的表演並不誇張,也不懸浮。

餘尋光運用到這類方法派的手法,葉興瑜已經見識過好多回了。

她忍不住感慨,“他真的很有天賦。”

李恕坤認為天賦倒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肯用心,下功夫琢磨。”

隻不過是一個表情,他都能演出門道。

餘尋光充滿了嘲弄的笑,很好的讓呂嘉言體會到了人物角色心情,她開始入戲,“你笑什麼,你笑什麼——我是你老婆啊!”

餘尋光動了動腦袋,轉過手心捂住了下半邊臉,又沒忍住笑,鬆開。

“你是不是我老婆,你自己難道不清楚?”

鏡頭前搖,拍出呂嘉言從震驚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知道?”

餘尋光皺了皺眉,眼下的肌肉上調,用一種很可憐她的眼神看著她。

“你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嗎?”

他又放下腿,微微躬身,往她的方向湊近了一點。

“還是勝利的果實過於甜美,導致你得意忘形了?”

鏡頭對準了餘尋光的側臉。

另一個鏡頭負責反打,正麵拍出呂嘉言幾近呆滯的表情。

“為什麼?”

餘尋光非常誠懇代替“宋啟豐”的向“所有人”解釋:“其實我根本不在乎我的老婆是誰,隻要大家認為那是許鳳才就行。”

呂嘉言的眼睛微微閃動,接著她抬起眼,完美的落下一行淚。

她一點點的咧開嘴,仰頭大笑。

笑完她俯身,又哭起來。她歇斯底裡的拉下自己的衣服,又用力的扯自己的臉。

餘尋光在她表演的同時也沒發愣,在另一台機器裡,他眼色發冷,滿臉嫌惡,相當無情。

呂嘉言崩潰完,衝著他大喊,“其實最壞最賤的人是你才對!整整四年,你看著我的笑話,把老婆的仇人當成老婆,你不覺得虧心嗎?”

餘尋光毫不留情的嗆回去,“如果你手腳乾淨點,你現在當然還會是我的老婆。”

這話說的真的太不是東西了。

呂嘉言東倒西歪的在地上大笑,“我錯了,我真錯了……”

她又捂著臉尖叫,“我當初殺許鳳才做什麼,我最應該殺的人是你!”

反派是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反派的。

所以呂嘉言吼得理直氣壯。

餘尋光皺起了眉。

“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無辜,你做那麼多事,難道不是你貪心嗎?你要跟許鳳才比,現在比輸了,你也該認栽才對。”

他又看著她歎了口氣。

“不過你是真的有點神誌不清了。你需要療養院嗎?我可以幫你聯係。”

他嘴裡說著慈悲的話,臉上全是同情,眼睛裡卻有狠意。

就算不是成片,葉興瑜在監視器裡看著都覺得生氣,“人麵獸心,無情無義。”

易崇在旁邊嘀咕,“小餘到時候會被罵慘的。”

李恕坤也點頭。

臭小子沒收住力,演得太招人恨了。

他是演得爽了,觀眾也能不在乎他死活了。

葉興瑜的神誌立馬被拉回來,“沒事,我到時候會提前讓團隊公關準備。”

好好的孩子,不能讓他從此背上“渣男”的標簽。

“看情況,如果審核卡住的話,這一段我不會剪進電視台版的正片。”李恕坤一邊注意著兩個演員你來我往,一邊突然問:“小餘之後的工作有安排嗎?”

葉興瑜留了個心,半真半假的說:“1月份他要配合湘南台宣傳,年後的話暫時沒安排。他今年太累了,我想給他放一兩個月的假充電,休息下。”

李恕坤有了成算,算是提前給葉興瑜打預防針了,“沒做具體打算的話我給他推個本子。”

葉興瑜立馬問:“哪個組啊?”

李恕坤說:“有幾個選擇,還沒確定好。”

葉興瑜心知這是人看得起餘尋光才有這麼獨一份,而且大導能拿出來的資源一定不會差。她擺正位置,沒趁機攀關係,隻說了句漂亮話,“承您抬舉,我先替我們家小光拜謝您了。”

李恕坤隻點頭,不再開口。

工作起來,時間就在每日眼睛的一閉一睜中過去。12月初,青市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那場雪下得很大,下得又好,一整宿下來,天地皆白。李恕坤看著心裡可高興,又去查了天氣預報,確定雪中午停了,晚上還有,便一大早給劇組發通知說今天飛頁。

他翻著劇本,決定趁著這幾天把一些場景也翻出來重拍。

葉興瑜收到他的通知,頭都大了。

重拍,就代表著燒錢。關鍵她還打著人家的主意,拒絕不了一點。

最終隻能隨李恕坤的心意來了。

今天葉興瑜除了有拍攝任務外,心裡還裝了件事。馬霽明的經紀人田均前天打申請,說他那邊已經完成劇目的拍攝,今天會在回京市之前來青市探班。

或許也是緣分到了吧,葉興瑜本來沒想這麼快處理馬霽明的事的,今天算是他碰到了。

馬霽明是晚上到的青市。

那會兒《與善同行》的整個劇組都在大雪中搶雪景,隻來了位實習場務接待他。馬霽明沒察覺到什麼,問了兩句,讓場務帶路去了取景的廣場。

今天天太冷,他一下車,立馬把厚棉襖裹上了。

場務帶著他從外圍進入內裡,馬霽明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還是那些熟悉的人,還是那般忙碌的樣子,好像與拍攝《鳳凰於飛》時沒什麼不同。

葉興瑜和餘尋光正在入戲,馬霽明不敢有大動作。他通過機器找到李恕坤,直接去了他身邊。

他小聲地打招呼,“李老師。”

“嗯。”李恕坤平靜的應了一聲,揣著手,目不轉睛的盯著監視器。

馬霽明便也望過去。

鏡頭裡,穿著西裝,大衣,相貌堂堂的餘尋光撐著一把黑傘站在大雪中。零下的天氣,衣服穿得這麼單薄,他應該已經被凍得手腳冰涼,卻還是調動著臉上的肌肉,目光盈盈的看著鏡頭。

這一幕對馬霽明是很有衝擊力的。

一個單純的鏡頭,餘尋光像是說了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說。

他表現得好,拍出來的效果更好。

監視器裡,餘尋光呈現出的懟臉特寫不要太好看。他的斯文氣讓人舒服,他含淚的雙眸讓人心酸,他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讓人恨不得馬上就依著他。

裝模作樣,茶得要死。

還是杯不便宜的茶。

馬霽明不知道自己在《鳳凰於飛》裡演得有沒有這麼好看,但是他能肯定,他絕對沒有被李恕坤拍得這麼好看。

他不由得去看攝影師。李恕坤劇組的攝像老師是他的老搭檔了,他嘴裡無聲的罵罵咧咧,同時又賣力得把鏡頭掄得直冒火花。

老東西,一句話讓人大冷天的白受罪。

這組鏡頭隻是為了補特寫,簡單拍完李恕坤就舉起小喇叭喊“cut”,又讓餘尋光過來。

餘尋光從助理手裡接過棉衣,瑟瑟發抖的穿上,跑過來看見馬霽明後向他點了點頭。

沒時間寒暄,因為李恕坤正得意的指著鏡頭說:“看,比起曾秀梅,我是不是把你拍得更好看。”

“瞎跟人比什麼?”餘尋光的聲音很輕,他把棉衣的拉鏈拉到頂,蹲下來的時候又打了個寒顫,好在下一秒衣服裡的暖寶寶開始發力了。

他舒服的閉著眼吸了口氣。

李恕坤看著他笑,半點不見生氣,甚至還在開著玩笑邀功,“我給你拍絕美鏡頭,省得你後麵被人罵。”

餘尋光不領情,朝他慫鼻子,“你自己創作欲望來了折騰人,拿我做筏子。”

這會兒慢一步的葉興瑜過來了。她瞟了馬霽明一眼,攏著棉服對李恕坤說:“坤叔,結束了嗎?”

“你結束了,”李恕坤說完一拍在他身邊蹲著的餘尋光的腦袋,“你,去換十三集第八場的衣服。”

餘尋光反抗不了一點。

等他走了,李恕坤搓了搓手,這時候才看著馬霽明說:“小馬也是來客串的?”

馬霽明張嘴,還沒從李恕坤和餘尋光熟稔的氛圍中緩過神來,葉興瑜搶著說:“他來探班的,順便處理點事。”

再感受不到葉興瑜的態度有問題,馬霽明就是個傻子了。

他第一時間回頭去看經紀人。

李恕坤看出了些門道,他乾脆的說:“那你們先去忙,我們今天大概會拍到11點,明天的通告單我儘量讓人轉點前發出來。”

葉興瑜點頭,給馬霽明使了個眼色,“好,那我們先走了。”

馬霽明跟在葉興瑜身後,亦步亦趨。

同時也有田均,和葉興瑜的助理同行。

易崇遠遠的看著,吃瓜的心將他圓圓的肚子漲得滿滿的。

等到餘尋光收工下戲,易崇才在開車送他回去的路上神秘兮兮的說:“馬霽明好像受排揎了。”

“是嗎?”餘尋光聽了半句,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這是不感興趣了。

也對,一個公司的同事,三天兩頭見不著,無冤無仇的,犯不著背後蛐蛐人家。

易崇笑了起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我下午看薇信,曾秀梅在群裡說《風雅頌》已經剪完了,順利的話,我看年底左右這部劇就能上選片市場。”

易崇很高興,因為上市場就代表著這部劇明年有希望能播,他甚至沒有考慮到審核的問題。

笑話,劇情是他看著拍的,鐵打的正能量,能不過審?

餘尋光點頭,方正蓉前兩天也給他提過一嘴。

《風雅頌》殺青有一陣兒了,方正蓉後來被曾秀梅帶著出去散心,好歹是從壞情緒中走出來了。

就像李恕坤一心為餘尋光著想一樣,曾秀梅對方正蓉也是真的好。

易崇看餘尋光精神不濟,“餓了沒有?”

餘尋光揉了下眼睛,抱著熱水袋歪在座椅上,一天到頭難得舒服片刻,“不餓,就是困。李老師說明天我的戲下午才開始,我可以睡到9點半。”

“好。回去了喝碗薑湯,免得你著涼,這可是人小米特意回家煮的呢。睡前彆忘了抹凍瘡膏,今兒冰天雪地的,你站了一天……”

易崇叨叨著,沒聽到動靜,直到副駕上的小陳回頭,“崇哥,小餘睡著了。”

易崇閉上嘴,順手把音響打開,播放寧神的輕音樂。

大雪還在下。

車內車外,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