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turn around.”(彆回頭)
王穗被突如其來的男聲嚇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僵在原地。
“踏踏…踏…”
耳邊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在這狹小的集裝箱裡顯得格外刺耳。
眨眼間,她的背後就站了不少人,黑壓壓的一片將本就昏暗的燈光擋得一乾二淨,壓迫感十足。
額角的太陽穴一陣一陣地狂跳,她低頭看著地上的倒影,數了數。
光身後就站了三個人,再後麵有多少人不得而知。
並且,她眼尖地發現每個倒影的腰上都配了槍,如果她在這裡被處決,等屍體發臭長蛆了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想到這兒,王穗汗毛豎起,後背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在告訴她:快逃!!
這時。
男人再次開口,這次他說著一口蹩腳的中文:“這幅畫好看嗎?”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還不錯。”
王穗出生貧寒,對藝術作品沒有任何評鑒的能力,她心裡愛的隻有錢和權。
“這是著名畫家弗裡達的作品,我覺得你很像她。”男人輕輕抬手,旁邊的人立馬識趣地上前將畫取下,送到王穗手裡,甚至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男人聲音含笑接著說:“這是我送給你的見麵禮。”
王穗根本不知道什麼弗裡達,隻覺得男人表現出的紳士風度,彬彬有禮,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謝謝,這幅畫很美,我很喜歡。”王穗違心誇讚。
這幅畫並不屬於傳統意義上“美”的範疇,至少以她的欣賞水平來說,這幅畫甚至算得上詭異。
不過,王穗還是伸手接過了畫,畢竟,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對了,還有一份禮物。”男人輕打響指。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的手下為王穗奉上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盒麵隱隱滲著暗紅色的印記。
還沒打開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王穗頭皮一緊,心臟跳得像是快要爆開一樣。
不用腦子想都能猜到裡麵是什麼。
見她拿著畫不好動作,男人貼心地下令:“Open it.”
手下聽話地朝王穗緩緩揭開盒蓋。
裡麵赫然躺著一顆人頭。
他的臉色灰白得近乎蠟質,眼睛微微睜開,脖頸處斷口不平整,帶著撕裂的痕跡,暗紅的血液沿著盒子內襯的絲絨布緩緩滲開,染出刺眼的深色花紋。
——是她名義上的丈夫,江城三中的校長,方其鳴。
王穗的臉瞬間變得蒼白,一股肉質腐爛的腥臭味撲麵而來,胃裡頓時有一種翻江倒海般的難受感。
“yue....yue...”王穗堅持不住了,她推開禮盒,彎下腰,用手捂著胸口乾嘔,“yue…”
身後,男人若無其事地說:“怎麼?不喜歡這個禮物?”
“不…謝謝...我很喜歡。”王穗聲音緊繃,她拚命壓製內心的恐懼。
她說的是實話,她是真喜歡。
方其鳴明麵是上是江城三中的校長,暗地裡卻是他們的“白手套”,而王穗隻是他的下屬,兩人搭檔合作了很多年。
如今方其鳴已死,那這個位置就空了出來。
不過,心裡短暫開心一秒,還是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的傷感。
“我們對你們很滿意...”男人說話時故意將尾音拖長,“可惜...那邊咬得太緊了,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保護措施。”
江城三中早年是個公辦學校,學校遷址後便將舊學校賣給了納瑞集團,現屬於私立學校,獎學金豐厚,教學質量不錯,吸引了很多學生家長,逐漸有了不錯的口碑。
納瑞集團屬於內外合資企業,主要從事房地產開發、礦產資源投資開發,其餘業務涉及教育產業、娛樂行業、商業運營、慈善募捐等等。
每個業務都有不同的負責人,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白手套”,隻有最信賴的人才能從事集團最核心的“洗錢”業務。
“現在所有的資料文件都必須被銷毀,隻能留下明麵上的賬目,你這邊處理好了沒?”男人嫌棄地用手捂鼻,聲音翁甕的。
他有些受不了越來越濃的腥臭味,隨即打了個手勢,手下便聽話地合上蓋子退下。
等人走後。
王穗覺得空氣都順暢了許多,談及自己的“事業”,內心的恐懼都少了幾分。
她語氣遲疑:“該處理的都處理了,隻是有一個人,我不確定他有沒有賬目資料,”
“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派人接近他,可是一無所獲。”
王穗指的這個人就是馮餘祥,她可不敢說是因為自己大意才會被他竊取賬目資料,隻敢模棱兩可地回答。
甚至寄希望於讓他們來善後。
果然。
“嗬...”男人輕笑一聲說,“不要緊,死人不會說話。”
王穗聞言心裡一喜,這是打算幫忙的意思。
“本來我們打算直接全部清理掉,但是如果賬目沒有銷毀乾淨的話...那就有點難辦了...”
這話一出,讓稍微緩和的氣氛變得凝滯,王穗大氣都不敢出,手心開始滲出熱汗。
她當然知道全部清理掉的意思,是讓所有相關的人“失蹤”,就像她經常做的那樣。
“我會儘快處理好。”王穗忙不迭承諾。
男人停頓一會兒,這才勉強開口:“既然這樣,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王穗暗暗鬆了一口氣,過於緊繃的身體稍一放鬆,渾身都開始發麻。
“還有...”
他說話間,他的手下拽著一個穿著皮衣的男人,一路壓著走到王穗麵前。
看清皮衣男長相的一瞬間,王穗渾身一震。
那是她在網上找的通緝犯。
當時她也是沒辦法,不想被上麵的人知道自己的失誤,隻想儘快解決李行,沒想到他那麼不靠譜,平白惹出更多的麻煩。
隻是,他現在的樣子比之前狼狽許多,渾身都是傷痕,臉上浮腫,衣服上都是血跡。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你明天配合他,把人都處理掉,以後注意點。”男人冷漠地命令,隱隱中帶點威脅。
王穗:“好的。”
“明天之內,必須將所有都處理乾淨。”男人再次強調。
“我明白。”王穗心底發涼。
該死,她真不知道馮餘祥到底把東西藏哪裡了。
“期待你給我帶來好消息。”男人說完之後就帶著手下和通緝犯一並離開了。
而王穗依舊背對著入口,不敢回頭,直到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你可以走了。”那頭吩咐。
“好。”
王穗掛斷電話,她大口大口地喘氣,腦子卻轉得很快。
她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得想個辦法把馮餘祥藏的東西騙出來。
還有,要將所有清理乾淨,這個“所有”指的是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或事。
包括那個通緝犯。
幾十秒過去,王穗走出集裝箱,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深夜的邊境公路空蕩又寂靜,路燈稀疏,瀝青路麵似一條黑色長河,無邊無際。
王穗不敢再耽誤時間,她一路小跑回車裡,趕緊啟動離開。
王穗獨自行駛在公路上,車窗外是一片無儘的黑暗,冷風不斷從窗縫鑽進,貼著皮膚像細細的針,她卻無暇顧及。
她的車速越來越快,像是要甩掉什麼,可後視鏡裡卻空無一物。
很快。
眼前一片通明,路燈灑下橙黃色的微光,將整個城市鋪上一層溫暖的薄紗。
她開進市區,直到停在一個有些破敗的賓館樓下。
王穗沒有著急下車,而是觀察起了那幅畫。
她將畫框翻過來,指尖小心翼翼地沿著邊緣摸索,隨後“嘎吱”一聲撬開背板,她下意識屏住呼吸,輕輕將夾層完全拆開。
然而,空無一物。
呼…
她徹底放鬆下來。
王穗打開車門,進入賓館,在經過前台時,她連臉都沒遮,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前台大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熟門熟路地打開其中一個房間,室內光線昏暗,床上隱隱約約能看見躺著一個人。
王穗小心翼翼脫下外套,裡麵穿著的卻是睡衣,她將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然後將手放在衛生間的門把手。
“哢噠”一聲輕響。
她將衛生間的門打開又關上。
之後,她慢慢靠近床邊,默默觀察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王穗看了一會,見人毫無動靜,她放心地掀開被子,鑽進被窩裡。
年輕男人的身體健壯而燥熱,將整個床都烘得暖暖的,似乎將她的心也一並熨貼得當。
王穗把手伸進他的睡衣裡,冰冷的掌心貼在他腹肌上,隨後將臉貼在他的脖頸,一股淡淡的幽香飄在鼻尖。
紅唇沉迷地輕啄喉結,強烈的欲望自下而上,男人卻一動不動。
王穗麵無表情,手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腹肌,也不知道這安眠藥的藥效什麼時候能退。
她急需發泄心中憋悶的情緒。
…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王穗的回憶,她放下手裡的咖啡杯。
沒有第一時間去開門,而是先回到書房,檢查了一下電腦。
文件被徹底清理乾淨,新的賬麵出現在電腦桌麵上。
確認後,她取下u盤,慢悠悠地前去開門,在路過衛生間時,隨手將u盤丟進馬桶,按下衝水鍵。
“刷——”
u盤伴隨著水聲一並消失。
眼見東西沒了,王穗這才來到門口,“嘎吱”一聲打開門。
門口站著兩個警察,其中一個警察出示證件說:“梧山市湖陽區分局民警,依法執行公務,請你配合。”
她一臉笑意,吐息間帶著咖啡的醇香。
“好啊,一定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