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長久(1 / 1)

莫許陳規 聽風入眠 4288 字 2個月前

七月,高考成績發布,周知遠班級的學生悉數過線,最差的也考了二本,百分百的本科過線率再次將他捧上神壇,然而已成絕唱。

八月,太陽無情地炙烤著大地,街上行人稀少,各各行色匆匆,迫不及待尋找一處清涼的地方。

鑫盛商城內空調被開到最大,毫不吝嗇給顧客輸送著涼爽的冷氣,令人流連忘返。

商城五樓,一家風格獨特的書店即將裝修完畢,一對麵帶喜意的夫妻正在裡麵轉悠。

林舒滿意地看著書店內的布置,一臉崇拜地看著身邊的人:“你怎麼想到開書店的?竟然還加了一間水吧。”

“一直就挺想看個書店的,看著你,才覺得應該加個水吧。”周知遠笑著揉揉她腦袋,將一本遺落在外的書籍放回原位。

“走,我們去看看水吧。”她想到擁有一家自己的書店,就感到無儘的開心,邁著喜悅的步伐走向角落的水吧。

剛走進去,就聞到一股濃鬱的咖啡香味,然後她卻突然被熏得頭暈目眩,竟然還有一絲反胃的感覺。“噦~”下一秒她就乾嘔出聲,急忙扶著一張小桌子,坐在旁邊柔軟的沙發上。

“怎麼了?”周知遠緊張地上前,半蹲在她身邊,目光緊盯著她。

“不知道,噦~”話說一半,她又感到一陣惡心,乾嘔出聲。

周知遠輕輕抽動鼻子,聞到一陣好聞的咖啡香氣,擔憂道:“有這麼難聞嗎?我帶你去醫院。”

林舒出門時還好好的,現在卻覺得手腳發軟,皺著眉頭艱難發聲:“不難聞,我就突然覺得……噦~”

她這樣一副難捱的模樣,讓他不敢掉以輕心,扶著人來到外麵後,馬上將門鎖上,不顧她的反對,背著人就往停車場衝去。他凝重的目光惹得行人不提側目,紛紛讓路。

兩小時後,醫院門口,林舒與周知遠拿著一張B超單麵麵相覷。黑白色的報告上,白紙黑字寫明,她的肚子裡現在有個小生命,雖然才一個月。

“我懷孕了……”林舒拿著報告,神色恍惚,不敢置信。

周知遠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倒顯得之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可笑,乾脆笑出了聲:“你再不懷孕,我都要懷疑自己有問題了。”畢竟,自從決定要孩子後,他可一直在她身上勤奮耕耘。

林舒紅著臉踹他一腳,加快腳步將他甩在身後,生怕剛剛的話被人聽見。

“老婆,以後就要辛苦你了。”周知遠衝著她的背影悠悠出聲,心情大好跟在她身後。

……

來年四月,還有一個月就是林舒的預產期,她的身體實在吃不消長時間的教學任務。學校的領導批準她提前一個月回去休產假,周知遠此刻正陪著她在辦公室收拾東西,她挺著大肚子坐在椅子上,時不時遞給他一樣東西。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聲,周知遠走過去將門打開,一個熟係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塞了一封信。

“同學……”周知遠伸出手準備攔截,那人丟下信就忙不迭跑走了,齊耳黑發在腳步中甩出慌亂弧度。

“誰啊?”林舒探出探出腦袋,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他笑著搖搖頭,把封麵寫著“林舒親啟”的信封遞給妻子,自己繼續去收拾東西。

她看著封麵上熟悉的字體,打開信封,第一眼去看落款——學生:鄭賜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抬頭看著丈夫,一臉驕傲的說:“是我們資助的那個學生,鄭賜娣。”

“哦,是嗎?”他淡然回應,顯然不是特彆在意寫了什麼。

林舒拿著信紙,表情認真,從頭到尾一字一句觀閱,讀到最後,一滴溫熱的眼淚掉落在紙上,將上麵的字體暈染成一朵墨色梅花。

“怎麼哭了?”周知遠時刻分出精神關注妻子,見她哭了,連忙將手上的活停下,蹲在她身邊抬手擦去她臉上淚水。

林舒紅著眼眶吸吸鼻子,帶著哭泣驕傲道:“她說要成為像我們一樣的老師,勇敢保護每一個學生。”

周知遠哭笑不得,在她臉上印下一吻,笑道:“原來是感動哭了,恭喜你收獲一個信徒。”

林舒如今已經習慣他時不時的不正經,頓時破涕為笑:“是我們兩人收獲一個信徒,哈哈。”

門外,上課鈴聲響起,熱鬨的校園恢複沉靜,學生們迎著夕陽接受知識的洗禮,憧憬著未來光芒萬丈的那天。

……

晚上,臥室內燈光昏黃,林舒調整一個舒適的睡姿,聽著從浴室內傳來的淅淅瀝瀝水聲,緩緩進入睡夢當中。

半小時後,周知遠洗漱完畢,輕手輕腳走到床邊,看見妻子香甜的睡姿,低頭在她臉上落下一個輕吻,選擇抱著筆記本去客廳忙活。

窗外,天鵝絨般的天幕籠罩大地,明月當空散發溫柔光芒,眾多星辰閃爍,倦鳥安睡巢穴。

……

“叮鈴鈴”上課鈴聲陡然響起,林舒被瞬間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一抬頭,發現周知遠一本正經坐在她對麵,低頭認真批閱著試卷,隨著紅筆畫下的叉叉越多,眉頭皺得越深。

自從兩人結婚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在丈夫臉上看見這麼嚴肅的表情,她不禁調笑道:“周知遠,你怎麼跑學校改試卷來了?”

對麵的人表情淡淡,掀起眼皮瞥她一眼,輕聲斥責:“沒大沒小,睡傻了?”

他語氣中的冷淡與不悅不似作假,林舒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吃錯藥了,也有點不開心:“你才睡傻了呢,起開,我自己來改。”不就是眯了一會兒嘛,他不僅自作主張替她改試卷,竟然還敢衝她生氣!

她拉動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站起身瞪一眼丈夫,這才發現他並沒有讓開位置。

他將筆不輕不重放下,雙手抱胸靠在椅背,抬頭盯著她,要笑不笑道:“林舒同學,這是我的位置,你讓我去哪兒?”

“?!”被他無意間的提醒,她才發現辦公室的不對勁,這明顯就是周知遠任教時的辦公室,而她身上還穿著高中時的校服!對麵的周知遠眼中也沒有熟悉的親昵,望向她的眼中是不解與不悅。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中呈現,她小心翼翼探測道:“周老師,對不起,我睡迷糊了。”

“嗯,”那人又恢複正襟危坐的做派,拿起紅筆繼續批改試卷,頭也不抬說道,“睡醒了就繼續改,改完拿回教室,發給同學。”

高中時,各類試卷實在繁多,僅憑老師一人之力批閱太慢,於是各科老師都會叫自己的得意弟子幫忙批改,而她就是經常被老師們喊來批改試卷的其中一個。

林舒聽話的坐下,拿起手邊的紅筆幫忙批改,然後試卷上的字跡卻無法入目,她中邪般一遍遍把目光投向眼前對麵之人。這個28歲的周知遠在她回憶裡晃悠了七年,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又看見了,眼前的他與身為丈夫的他截然不同。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他不悅地叩指敲敲桌麵,提醒道:“我臉上有答案嗎?趕緊改。”

“哦。”林舒不好意思地收回貪戀的目光,強迫自己聚焦於眼前的試卷。然後大概時間太過久遠,有許多題目她已經不確認答案,拿過旁邊一張98分的試卷進行對照。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她翻轉試卷來到第二麵,發現對麵是作文題目是《我最敬愛的人》,而這個同學寫的就是周知遠。洋洋灑灑幾百字都是對他全方位的讚譽,恍若一隻瘋狂擺尾示好的大狗,她沒忍住小聲吐槽:“馬屁精。”

“嗬。”對麵的周知遠顯然也聽到了她的吐槽,輕笑出聲,“嗯,說得好。”

麵對身為班主任的他,她還是忍不住感到羞澀,無意間翻動試卷,姓名一欄赫然寫著——林舒。看見名字的那一刻,林舒覺得天都塌了,實在想不到自己竟然寫過如此露骨的作文!

“叩叩”敲門聲傳來,林舒趕緊低頭將紅透的麵頰擋住,掩飾自己臉上的懊惱。

“老師,我想跟你說件事。”進來的大概是一位舊日的同學,然後她實在不記得這位女生的名字。來人低垂著腦袋,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透露出無法掩飾的委屈。

“怎麼了?”周知遠看了林舒一眼,起身帶著女生走到窗台外麵。

雖然知道窺探彆人的秘密不好,但她還是忍不住把視線投向窗外,悄咪咪看著兩人。

窗外的女生正流著眼淚與他說著什麼,時不時揮舞雙手控製,人也不由自主離他更近。他皺著眉頭認真聽著,臉上不動聲色,腳下卻已經默默往後挪動好幾次,始終與女生保持著三四步的距離。既可以聽見她的話,兩人又不至於離得太近。

對於這個新奇的發現,林舒腦袋中再次湧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大概十幾分鐘過後,女生抱著一堆空白試卷離開,神情暢快,來時的委屈已然一掃而空。

周知遠麵色如常回到辦公室坐下,提起紅筆繼續批改試卷。

林舒默默把凳子往前移動,卷子也往對麵推過去幾分,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見他沒有反應,她乾脆半趴在桌子上,拿手點著一篇作文推到他麵前,兩人握著紅筆的手近在咫尺。她緊張地吞吞口水,看著兩人的手,心跳加速問道:“老師,請問這篇作文打多少分啊?”

周知遠抬頭意味不明看她一眼,低頭的看試卷的同時伸出一根手指將她推回,無奈笑道:“作文我來批,好好坐著。”

微涼的觸感落在手背,她嘴角蕩起一抹笑意,開開心心坐回原位,過了會兒卻又忍不住開口:“老師,如果您將來有寶寶,您會取個什麼名字呀?”

他聞言乾脆將手中的筆放下,認真的看著她,挑眉笑道:“你今天話挺多啊,平時可不這樣。”

林舒此刻已經意識到,自己大概在夢裡,反正不可能是超自然事件,乾脆大著膽子、無所顧忌:“嘻嘻,老師,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是你未來的妻子呀?”

這話讓他皺起眉頭,隨即又鬆開,目光深深地看她一眼,玩笑似的回答:“久,長長久久的久,寓意好,也好寫。”巧妙地避開第二個問題,以及可能會由其引發的無限遐思。

林舒不在乎他回不回答,聽見他的聲音便覺得無比幸福,還沒來得及回應,他沉澱了歲月的溫柔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林舒,起床,吃了早飯再睡。”

“唔……好。”

林舒從夢中被喊醒,近在咫尺的俊臉讓她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直到被套上柔軟的外套,她才清醒過來,笑著抱住他的腰,撒嬌道:“老公,寶寶取名叫周久好不好,長長久久的久。”

“好。”周知遠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溫柔笑著答應,幫她把衣服扣好。

久,長長久久,曆久彌新。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覺得長久一詞格外美好。

而如今,他終於可以將此付諸於現實。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