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中旬,半夜溫度依舊令人冷得瑟瑟發抖,但林舒趕到宿舍門口時,已經熱得渾身冒汗,額角沁出幾滴汗水,跟在她後麵的周知遠也跑得氣喘籲籲。
兩人一出現在樓道口,林舒就立馬被人拉到了宿舍門前,踉蹌一步差點跪倒在地,還好及時扶住了旁邊的牆壁。
“林舒,你快開門看看,鄭賜娣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班主任喬雯強裝震動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內響起,顫抖的尾音出賣了她的內心,“學校已經報警,家長也在來的路上了。”
“好,馬上。”林舒從來沒遇見過如此真實的失蹤事件,且還是與她相關的,哆嗦著手掏出鑰匙打開門。
門剛被打開,便有人急著往裡麵跑,林舒將伸出的腳縮回,撿起落在地麵上的一個信封,封麵是鄭賜娣工整有力的字跡——林舒老師親啟。
一個警察伸出手想要拿過去,但是被另一位同事阻止。
“林舒,你快看看,鄭賜娣今天突然被父母叫回家,但是她父母卻說她不見了,監控看見她回家前有來過你宿舍門口。”喬雯今年才第二年任職班主任,竟然遇見了學生失蹤事件,此刻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嘴裡不停地催促。
“好。”林舒緊張得感覺呼吸都有點困難,伸手幾次才將信紙打開,眼花得字都快看不清了,多虧周知遠及時拍了拍她。她深呼吸一口,一目十行往下看,看到最後眼淚已經快將信紙打濕。
信的最後是鄭賜娣誠摯的歉意與祝福:林老師,非常抱歉,我辜負了您一直以來的幫助與鼓勵,選擇放棄學業。親愛的林老師,再見。祝願您桃李滿天下,春暉遍四方,永遠幸福!
林舒紅著眼眶,將臉上的淚水擦去,堅定地將信遞給警方:“警察同誌,這封信並沒有說明她去了哪裡,但是她的失蹤與父母脫不了關係,這封信是證據。”
剛剛到手的希望消失,喬雯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絕望道:“她上麵寫了什麼,有困難為什麼不主動需求老師幫助呢?她要是出事了……”話未說完,但言下之意已經昭然若揭,眾人默契地沒有明言明。
新的線索出現,警察帶著眾人往樓下走,準備去追問失蹤學生的父母。
周知遠攙著林舒走在最後,看著妻子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關心地問道:“那封信寫了什麼?”
林舒吸吸鼻子,哽咽著回答:“信裡麵說,她的學費是自己找親戚借的,今天是父母催她回去還學費,不許她讀書,讓她去打工養家。她還說,反正要去打工,乾脆不回去了,還免一頓打,就是要麻煩學校替她收拾爛攤子了。”她雖然在單親家庭長大,但是感受到的愛一點都不少,十分不理解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這樣自私自利的父母。
她的聲音沒有刻意放低,走在前麵的喬雯也聽得一清二楚,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忍不住哭泣道:“她怎麼不和我說,我可以幫她向學校申請補助的,怎麼能就這麼跑了呢,要是出事怎麼辦,才十幾歲!”
兩位年輕的女老師正值感性的年齡,已經泣不成聲,心中有對前途儘毀的害怕,更多的卻是對學生安全的擔憂。周知遠也憂心忡忡,但是卻淡定許多,安慰道:“她是在回家路上失蹤的,如果不是早有預謀,應該還沒跑出很遠,我們要相信警方,隻希望她不要躲起來。”
正說著,幾人已經走到了警車旁邊,左右還站著幾位穿著睡衣匆匆趕來的學校領導。在學校找不到線索,乾脆全部被帶到了警察局,眾人一副嚴陣以待的表情。
剛走進警察局,迎麵撲來兩位衣著樸素的中年人,健步如飛,神情異常激動。
“誰?誰是林舒?”中年男子擠進這堆人中間,赤紅著雙眼急吼吼問道。
“我……啊!”林舒神情忐忑往前踏出一步,迎麵而來的卻是大力揮下的巴掌。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疑惑地睜開雙眼,卻看見那人的手腕在半空中被牢牢抓住,無法動彈。
“您就是鄭賜娣的父親吧?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人?”周知遠冷著臉將他手甩開,言語冷靜,語氣卻飽含怒氣。
“你算哪根蔥!我女兒被她教唆,離家出走,我不能打嗎!”中年男人氣勢洶洶衝他伸出手,口中的唾沫都快噴到他臉上。
一名警察及時出現將他拉住,口中勸阻道:“這位家長先彆激動,我們還沒了解事情全貌,不要妄下結論。”
中年婦女此刻卻突然發出鬼哭狼嚎似的哭聲,抱著自己的丈夫哭訴道:“哎呀,我們的女兒失蹤了,還有人拉偏架啊!命苦啊!”
眼見事情逐漸往離譜的方向發展,學校的領導才好像突然回過神一樣,趕緊擠到眾人之間發聲:“這位家長,沒有人拉偏架,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學生!其他的先往後放放。”
鄭父聽聞學校領導的發言更加勃然大怒,大踏步向前抓住領導的衣領,怒吼道:“放什麼放!就是這個林舒,整天跟我女兒說什麼好好讀書!”說著,還準備過來抓林舒,但是被人高馬大的周知遠擋了回去。他的動作被阻止,更加氣得牙癢癢:“上個學期,我故意少給錢讓她走回家磨煉一下,知道讀書有多苦!就是這個林舒給錢,讓她坐車回去!關她屁事!啊!”
喬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心道自己真是失職了,卻還是忍不住向前維護同事:“那個時候天氣實在寒冷,你們家又比較遠,走路回去會生病的,林……”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鄭母急吼吼打斷:“父母磨煉孩子,要你們插什麼手!現在孩子失蹤了,你們一個都彆想跑!”
場麵逐漸開始失控,原本隻是言語間摩擦的幾人,不知哪句話觸動了學生父母。鄭父直接揮拳衝著離他最近的一位領導而去,一堆人擠作一團,那領導生生挨了一拳,還不好反手回擊。
領導又痛又氣,指著林舒厲聲嗬斥:“你有沒有跟學生說什麼誘導性言語!她走之前為什麼要找你!”
學生父母見林舒被罵,雖然被警察拉住了手,臉上的神色卻無比張揚
林舒被吼得頭腦發脹,手腳發抖,表情懵懂的解釋:“我今天就上課的時候看到過她,沒有彆的接觸……”說到最後,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那個女生現在失蹤快4個小時了!我們先找到她再說!”警察頭痛地拉開這堆人,扯著嗓子發言。
“要找就直接問這個女人!跟她脫不了乾係!”鄭父橫眉怒目、氣勢洶洶指著林舒,不肯罷休。
“你女兒在信中說,怕回去挨打,她離家出走是因為你們,有什麼臉指責他人!”周知遠忍無可忍,冷臉站在妻子麵前將人擋住,指著警察手中的信言辭犀利。
“周知遠!”教導主任在家長發火之前將人喝止,怒目圓睜,滿臉的不讚同,再姿態放低轉頭安撫家長:“大家都是關心孩子,隻不過一心急就口不擇言了,您大度,彆生氣了。”
“過來,都過來,看看這個是不是她。”坐在一旁默默查詢監控的警察,突然神情緊張,大聲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劍拔弩張的氣氛順利消散,一堆人擠著往前。
擠在最前麵的鄭母看著監控裡熟悉的身影,驚喜無比,手指大力戳著屏幕,語氣激動:“就是她,快,抓住這個死丫頭!”
警察聽見這番發言,臉上閃現過憤怒的表情,但卻很快的掩飾過去,皺著眉頭說:“我查到最近的列出車次,她的那趟車,已經在半小時前發車走了。”
眼見著到手的鴨子飛了,正在竊喜的鄭父怒火攻心,大力推搡屏幕前的警察,出言不遜:“都找到人了,還不去抓,要你們警察有什麼用!”
坐在位置上兢兢業業查監控的警察終於忍無可忍,推開椅子站起身,低頭俯視身高比他矮一個頭的鄭父。深呼吸幾次後,才禮貌發言:“這位家長,我們也是剛剛才查到,非常抱歉,沒辦法第一時間趕到火車站。”
警察身上嚴肅強勢的氣勢讓鄭父心生悔意,好半天才提起笑臉,討好道:“那警察同誌,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配合調查,早點確定她可能的落腳地。”另一位稍微年長的警察先前,拍拍剛剛警察的肩膀,年輕警察才一言不發再次坐下。
“好好好,我們配合,”鄭母拉著丈夫坐下,然後再次指向林舒那一堆人,怒氣衝衝,“他們也彆想跑!”
“警察同誌請放心,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周知遠緊緊握住妻子冰涼的手,拉著她坐在一旁的位置,與鄭父鄭母比肩而鄰,神情淡定。
折騰半宿,大家都精疲力儘,擠擠挨挨坐下將辦公區填滿,年紀略大的老校長已經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辦公室內一時間隻有鍵盤的敲擊聲,以及撥打電話的嚴肅聲音,緊張的氛圍無聲在室內彌漫開。
警察一個個將人帶到隔壁,開始一一問話,企圖確定失蹤學生的最後落腳地。
幾小時後,天光乍破,已經有人坐在位置上睡著了。
周知遠摟著林舒,讓她靠在肩膀上,心疼地看著她眼下的黑青,哭腫的雙眼。
鄭父雙眼大睜,一瞬不錯盯著二人,一雙眼睛熬得通紅,生怕“罪魁禍首”跑路。
“叮鈴鈴”
“有消息了!”座機鈴聲剛響,守在一旁的警察就迫不及待接起,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大喜過望。
在座的眾人紛紛驚起,如釋重負,期待地看著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