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爬山活動在一片歡樂祥和的氛圍中結束，最後還是林舒自己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下來。回程兩位還是坐在一起，雖然有過山上的一番經曆兩人已更加熟悉，但路上卻還是無比安靜，沒有過多交談。

時間如流水般飛逝，道路邊的綠樹也變為枯黃，隨著蕭瑟的北風呼嘯而過，最後一片枯葉也悠然飄向遠方。

“真快，又放寒假了。”一位瑟縮的學生跺跺腳嘴裡冒出一句感慨，隨後急急忙忙離開了學校。

天上不知何時飄落潔白的雪花，一陣寒風吹過，吹得人瑟瑟發抖。

林舒站在路邊等著公交車，一雙手雖然戴著毛茸茸的手套，但還是隱隱發冷。再加上突然下雪，久久站著不動的雙腳也開始被冰涼侵占，她隻好不停地跺腳走動。

“哧”一輛黑色的車輛停在她麵前，正當她準備換位置時，擋風玻璃緩緩降下：“上車吧，我送你。”車內周知遠溫柔醇厚的聲音傳出。

天氣實在太冷，嗬口氣都能看見熱氣騰騰冒出，於是她豪不猶豫坐上了副駕駛：“謝謝！”

周知遠側頭觀看後視鏡，確定沒有車輛或行人突然冒出來，才重新鬆開刹車行駛上正路。車輛恢複正常行駛路徑後，他輕描淡寫回話：“舉手之勞而已。”

轉頭看見她還戴著厚厚的圍巾與手套，他笑著提醒道：“車裡開了空調，你可以先把圍巾和手套取下來，免得下車冷。”

由於周知遠之前的“抱怨”，林舒已經改變了行事風格，兩人一周差不多能在學校遇見兩三次，甚至還有幾次在職工食堂遇見還一起吃飯。但是大概心思不純，林舒與他單獨待在一起還是不太能放開手腳。經他提醒，她這才發現好像是有點熱，訕笑著取下身上裝備。

“對了，今天放假，你怎麼現在還在學校？”一般隻有班主任才走最後，因為需要守著學生安全離校，順便檢查下教室和宿舍是否有隱患。因此他離校的時候學校基本已經空空蕩蕩，如果不是無意間一撇，她不知道還要孤零零等多久。

“因為我有個女學生，遇見點小麻煩，我就晚了點。”那個女生因為父母給的錢不夠，因為比較信賴她，才找她幫忙，她就直接給學生出了不多的路費。說起這個優秀卻敏感的女學生，她不由自主歎了口氣。

見她提到這個學生悶悶不樂，他明智的選擇岔開話題：“今年下雪真早啊，才這麼會兒，已經變成鵝毛大雪了。”

林舒這才注意到窗外洋洋灑灑的大雪，才十分鐘不到，路麵已經有薄薄一層白色，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埋頭趕路。玻璃窗上也蒙上一層白色的霧氣，漸漸遮擋住窗外的景色。

她突然興致大起，用手指在上麵畫出一個形狀完美的愛心，轉過頭衝他開心一笑。恰逢路邊亮起橙黃的燈光，她的笑容便如同在溫暖的光芒中綻放，周知遠匆匆一撇便好似被融化了一般。

林舒無知無覺，繼續轉過頭在上麵塗塗畫畫，還好心用手幫他給右邊的視野給擦出來，讓他安心開車。

等到下車時，右邊的車窗已經布滿了各種簡易的小動物畫像，她這才生出一些不好意思，笑著衝他道彆後趕緊扭頭回家。

周知遠看著那些可愛的畫像不忍下手，乾脆讓它們留在上麵，一路上嘴角都始終保持著微笑的弧度。

……

“哦喲，怎麼急匆匆的？”王淑芬聽見門鎖聲從廚房出來，就看見女兒紅彤彤的臉頰，寵溺地笑著上前拍打她身上的雪花，同時接過她的隨身物品掛在門邊的置物架上。

林舒總不能說是自己太激動瞎跑，隻好隨便找個借口敷衍自己的媽媽：“沒怎麼，外麵太冷了，多動動暖和。”說話的同時換上拖鞋走進廚房：“媽，做什麼好吃的呢，要我幫忙嗎？”

王淑芬跟著走進廚房，抬頭望了眼窗外的天氣，天地間已經白茫茫一片，還有雪花不停往下落，這場雪倒是來勢洶洶。她看一眼後便思考著是不是要多買點菜放家裡，抬手將女兒推出廚房：“去去去，彆來幫倒忙，安心等著吃吧。”

林舒很少在家，因此不會做飯，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廚房去收拾餐桌。

片刻後，手機傳來消息提醒聲，打開一看是周知遠發來安全到家的消息，她順著應答一句也就沒在管了。

隨著新聞聯播的背景音樂開始，母女兩人用餐也接近尾聲，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對了，你跟那個周老師有在談嗎？”見女兒此刻心情不錯的樣子，她打算趁此機會好好聊聊婚姻大事。

林舒原本伸去夾菜的手縮了回來，隨手拔口白飯咀嚼，含糊不清道：“沒有，就正常同事。”

然而此刻的王淑芬耳清目明，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當即勃然大怒：“這怎麼行！轉年你就三十歲了！這個不行咱就換！”

聽見母親大人的這番言語，她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將手中的碗筷放下後深吸一口氣，皺著眉頭反駁：“媽，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過年我也才二十六歲而已。”

這個說法顯然撼動不了王淑芬女士焦急的心情，她一把將桌上的碗筷收起來，嘴巴也絲毫沒有停歇：“四舍五入就是三十歲了！你再不結婚，我連外孫都要看不到了！”

聽見母親嘴巴冒出這樣不吉利的話，她原本憤怒的心卻猶如掉入了滾燙的熱水之中，無比難受，哽咽著道：“媽，我就想多陪陪你，不行嗎？”林舒的父親驟然離世，她的母親一聲不吭扛起來這個家，讓她順遂無憂的長大，自己卻落下了病根，卻要強的不在她麵前表現出來。

女兒委屈的聲音終於讓她軟下心，換了更為溫和的說辭，她低著頭收拾桌上的殘局：“乖乖，不給你找個靠譜的對象，媽媽怎麼安心啊。”

林舒還想再說什麼，但是還未張嘴，眼淚就已經搖搖欲墜，她隻好躲在廚房裡一言不發地洗碗，不再與母親爭執，隨後默默回了房間。

到底是沒忍住給同樣飽受催婚之苦的周知遠發去抱怨：“為什麼這些長輩都這麼愛催婚呢？明明她們也沒享受到所謂的婚姻福利。”

他此刻剛收拾完廚房，坐在客廳接聽母親大人——周慧女士打來的催婚電話。見有消息提醒，他便把手機開著擴音，回複消息。

“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回家連口熱飯熱菜都吃不上，還不急著結婚嗎？”周慧女士氣勢如虹攻擊著自己不成器的兒子。

“大概是閒得慌。”他也實在想不明白是為什麼，便把內心想法通過微信告訴她了。

“媽，我自己會做飯，怎麼就吃不上熱飯熱菜了？”這樣的話他都聽得耳朵快起繭子了，應付起來小菜一碟，說話的同時還將手上的書悠然翻過一頁，麵不改色。

“這能一樣嗎！周知遠！大冬天的，你連個暖被窩的都沒有！”她聽著兒子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語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周知遠見母親這麼生氣，甚至有點好笑：“這有什麼，我家有空調，光腳走路都不冷。”

“你是要氣死我嗎？早知道當初把你這不省心的丟給你爸了！”周慧氣得什麼話都說了出來，她就不明白，隻是結婚而已，現在也有合適的姑娘，怎麼就好像比登天還難呢？

“我被我媽氣哭了！“林舒拿著手機垂頭喪氣將這句話發過去。

“我媽被我氣哭了。”周知遠深深地歎了一口大氣，自嘲般任由這句話出現在她手機上，也不在乎她會不會瞎想。

聽著耳邊母親那邊又是歎氣、又是擦眼淚的動靜，他無力地閉上眼睛往後靠在沙發上，也不在乎那些傷人的話語，有氣無力反問道：“媽，匆匆結婚，然後再像你和我爸那樣馬不停蹄地離婚嗎？”

電話那頭聽見這話“啪”地一聲掛斷了，他的耳邊終於清淨下來，不再有呱噪的聲音。

周知遠的父母也是通過相親認識的，據母親所說是一見鐘情，半年之內結婚懷孕，結果兩人的兒子還在讀小學，他的父親——餘正益就婚內出軌。兩人風風火火又去離婚，他的父親倒還算是個人，選擇淨身出戶，哪怕後續再窮困潦倒都沒找過二人。周知遠也因此轉而跟母親同一個姓氏，哪怕現在已經三十五歲，也沒見過親生父親一麵。如今這樣，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告訴他這些往事。

他的母親處處掐尖好強，不許他落後彆人一點，就連結婚生子也不例外。現在他的同齡人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他卻還沒有結婚，也難怪她氣急敗壞。但他不想因此而草草結婚，至少兩個人是認真了解過後，依舊兩情相悅，願意相伴餘生，這樣才可以結為夫妻。

他已經能想象到明天會麵對母親怎樣的狂轟濫炸，隨後心情沉重站起來，慢慢踱步至窗邊，試圖通過外麵的風景緩解焦躁引起的頭痛。

待看見窗戶上遍布的霧氣，他腦海中突然出現林舒綻放在橘黃光芒中的燦爛笑臉，不由自主模仿她的行為在窗戶上用手指畫畫，留下一個帶著笑臉的愛心。

如果，真的要結婚，似乎現在就有個不錯的人選？就是不知道那人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