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這可是哀家親自為你熬的補藥,你跪了一天了,休息會吧。"
身著藏藍底明黃紋華服的女人緩緩遞來一碗藥,略顯蒼老的麵龐遮掩不住過去的華美,柔和的眉眼暗藏鋒刃。
薑以嫿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跪到麻木的雙腿,緩解著長時間跪著帶來的疼痛。
如果不是早已知道這是碗毒藥,恐怕此刻她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可惜她是穿書的,知道下麵的劇情發展。
薑以嫿垂眸,乾裂開的嘴角帶著一絲苦笑,“兒媳心憂皇上,心急如焚,現如今是一滴水也喝不進去了。”
聲音低低切切,虛弱至極。
她麵視前方,身前金燦燦的牌位錯落有致,將桌上的蠟燭折射到四處,屋內富麗堂皇的裝扮倒顯得身後的皇宮陰森可怕起來。
而太後仿若沒有聽見她剛剛說的話般,一味地將手中的碗遞到她手裡。
連裝模作樣也是不願意再多做的。
畢竟在太後眼裡她已經是死人了。
看著薑以嫿沒有絲毫要動的意思,太後身後的兩個嬤嬤抬起腳來,準備灌藥。
嬤嬤的一個胳膊快趕上她兩個胳膊粗,輕輕鬆鬆就能把她胳膊給擰折了。
見此架勢,薑以嫿也不再抵抗,默默歎了口氣,接下藥碗。
太後在她開始喝藥的那一刻便轉身離開,剛剛話語間的溫情轉瞬即逝,生怕因為她個不值錢的玩意耽誤了和兒子的團聚時光。
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遠離,薑以嫿迅速地將口中的藥吐了出來,彎下腰來,手指直直地戳向喉嚨。
強烈的嘔吐感使得眼淚在眼眶內打轉,鼻腔內充斥著不明液體,讓人直喘不開氣。
隨著黃綠色味苦的膽汁出現,薑以嫿才停下手中的動作,但又馬不停蹄地從供桌下掏出白日裡準備的幾碗牛奶,灌向胃。
直至喉嚨裡都漾著奶,她的心才緩緩安定。
幸虧這時代流行重金屬藥,否則今天她是死定了。
薑以嫿像是沒骨頭般癱在了拜褥上,等待著肚內的牛奶緩緩起作用。
身旁約莫十三四歲的丫鬟早已被這番場景嚇傻了眼,癱坐在地上,雙手捂在嘴巴上,也不知啊啊地說著什麼。
活像鬼上身。
“放心,我沒死,也不會死。”薑以嫿轉頭對她說著,也像是對自己說著。
話音剛落,丫鬟的魂才被拉了回來,磕磕絆絆地爬到了薑以嫿的身邊,“小姐,剛剛,太,太,太後她……”
她像是怕極了,下麵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此時已是深夜,整個祠堂靜悄悄的,隻有屋外看守婦人的呼嚕聲。
薑以嫿噓了一聲,小聲補充著:“給我下藥,要殺我。”
“為什麼啊?小姐,小姐是來給皇上帶來福氣的啊!”丫鬟顧不上什麼禮儀了,用著氣音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這世上人人皆知,當今太後愛慘了自己的獨子,因皇上受傷足足跪拜祈福了一年!
薑以嫿笑而不語,心中滿是淒涼。
因為當今皇上不是她親兒子啊!而是奪取了她兒子所有寵愛的假太子。
約莫一天前,她穿越進這個世界裡。
這是一本權謀登基文。
自然而然書裡的男主並非當今皇上,而是太後生下的真正兒子,因幼時不學無術而被太上皇放棄的兒子。
整個故事大概講述了男主在曆經艱辛後砍掉假太子真暴君的頭,成為一代明君。
而現在已經進行到書的後半截,暴君因舊傷複發不斷昏迷。為挽救暴君的性命,在欽天監提議下,暴君的弟弟自作主張,替暴君將衝喜原主接回宮、作皇後。
但隻可惜無力阻攔命運的安排,暴君在一月後病入膏肓,男主趁機造反奪得大權。
聽著好像原主在文中參與感不大,手無縛雞之力的她頂多也就算個花瓶擺設,大不了在暴君死後和太妃們一起守寡就是了。
但是男主是個無比心細之人,即便是個小炮灰也不放過。
為了防止原主的衝喜真起了作用,他專門送來了毒藥,在進宮祈福第一夜便讓太後看著原主死掉。
暴君本就不想娶這個老婆,即便是知道她是被毒死的,也假裝不知道。更何況他清醒的時間就沒多少。
這本是個必死的局,幸好還有個值得相信的丫鬟。書中寫道,這丫鬟是原主母親留下的,從小陪伴原主長大,見原主死後也是立刻自縊了,是個極其忠誠的主。
聽著屋外的聲音逐漸喧囂,薑以嫿將藥碗裡的藥倒在角落裡,把丫鬟拉倒,“待會不要出聲,有人進來就彆呼吸,我讓你動再動,聽懂了就點點頭。”
丫鬟狂點著頭。
她不知道小姐要乾什麼,但她從小被教導,她的一輩子都是要聽從小姐的。
見狀,薑以嫿拿起頭上的發簪,狠狠劃破手臂,先是將發簪放進丫鬟手中,血塗抹在丫鬟的脖頸處,假裝丫鬟自縊。
隨後將嘴對準傷口,流出的鮮血充斥著整個口腔。
直至聽見窗外喊道:“走水了!”
薑以嫿如同毒發般倒在地,口中鮮血緩緩流出。
啪。
藥碗也隨之從空中跌落,瞬間碎成幾瓣。
刺耳的碎裂聲震碎了祠堂外婦人的瞌睡,她心下一驚,怎麼就睡著了!
隨機看向四周,沒人發現她睡著了,這一事實讓她暫時安定下來。
婦人推開門,一點一點地靠近薑以嫿。
就在她彎腰之時,門外來了一婦人,她喊道:“快走,是太後娘娘的宮殿走水了!彆看了,太後娘娘的藥還能有假不成,快走!要是被她們搶先救了水,那就虧慘了!”
然而屋內的婦人手仍然在向前伸,手指即將觸碰到薑以嫿脖頸處。
見狀,屋外那婦人啐了一聲,開始罵罵咧咧道:“你還想不想要漲俸祿,給你兒子娶媳婦,你抱大外孫了。你不想,我還想咧。”
許是大外孫觸碰到她的底線,屋內的婦人終於伸回手,急急忙忙跟著她一起跑向太後宮殿。
“剛剛叫你快點走,你不走,現在著急了。你個小癟犢子。”
“你罵誰呢,臭婊子。我不是怕沒死,太後怪罪我們倆嘛。真是不識好人心。”
……
兩人的罵聲逐漸跑遠,薑以嫿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確保周圍無人後推動著丫鬟,“快起。”
丫鬟唰地一下睜開眼,爬了起來,眼裡滿是害怕。
薑以嫿狠下心不去安慰,直問道:“你知道怎麼出宮嗎?”
今夜太後宮殿走水,又有深夜的遮護,是最好的逃出宮日子。若是今夜走不了,怕是明日她就得死!
她才剛活過來,她不要死。
“奴婢知道一條路,但奴婢沒走過,是,是禦膳房的小青告訴我的。”
橫豎都是死,不如去試試。
薑以嫿用力撕開裙子的一角,隨便將傷口包紮,與丫鬟潛入夜色中。
整個皇宮都亂作一團,大部分的人都趕去了太後宮殿救火。這使得整個宮道陰森森的,隻有她二人的腳步聲。
倆人的步伐越發快起來,眼見著出宮觸手可及。誰知從哪個拐角竄出來一隊禁軍,逼得主仆二人一步一步往後退,直至身後碰到一扇結實的木門。
順著打開的門縫二人溜了進去。
這約莫是個冷宮,也不見什麼人影。
薑以嫿依靠在屋內的牆壁上,強撐著疲憊的身體思考。
外邊是暫時出不去了,先在這裡躲會。她記得書中有提到太後宮殿的火在三更的時候最大。那時候應該最方便出宮。
不過三更是什麼時候啊?
薑以嫿是個純理科生,大學學的動物醫學,一直做著獸醫的工作,也接觸不到什麼文學類知識。
平常看文也不帶個腦子看,反正作者說是幾更就是幾更咯。
身旁的丫鬟去尋找吃食了,等她回來再問問吧。
周圍悄無聲息,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屋內,帶來著些許光明。如果薑以嫿此刻認真地端詳,就能發現這座宮殿的配置比剛剛的祠堂還要奢靡。
但此刻的薑以嫿還沉浸在深夜的emo中。
要知道她是為了救一隻銀漸層才被車創死,而且生前也無償救助過許多流浪動物。
怎麼看也算個好人吧,怎麼就把她穿越到這個活不到24h的炮灰衝喜皇後身上了。
忽然一聲聲響從左前方傳來,聽著像是磚頭挪動的聲音?
雖然薑以嫿是個唯物主義者,但經曆過穿越這等事也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隻要我看不見,就是沒發生。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雙眼,連喘氣都不敢有,心中不停地祈禱著丫鬟的回來。
撲通。
不知是什麼東西倒下發出的聲音。
細長濃密的羽睫輕輕顫動著,貝齒咬著紅唇。
終究是抵不過好奇,合死的手指微微張開,透過縫隙,薑以嫿看見一男子倒在地,身後有一打開的密道。
他一身黑,渾身上下隻漏出半張臉,挺鼻薄唇,眉眼深邃。
長相很符合一般小說裡的重要男配。
薑以嫿悄悄地挪向前,想看清是誰。如果是溫柔和善、知恩圖報的太傅男二就再好不過了,這樣她不僅可以順利出宮,還能擁有無憂的後半輩子。
她的心裡開始暗喜,頗有買彩票時的激情澎湃。
她記得男二的眼尾處有一劃痕,是幼時遭人暗殺留下的痕跡。
薑以嫿環顧了下四周,仗著對方昏迷,大膽地將手伸向對方的臉,想要扒開眼,看看是不是藏著一個劃痕。
手指觸碰到微涼的皮膚,睫毛蹭在指尖,略微有些癢意。
隨後手指微微用力,扒開眼皮,漏出光滑的眼尾。
薑以嫿心有點沉,但又不信邪地把男子的身體挪了下,漏出正臉,準備扒另外一隻眼。
咦?這隻怎麼不用扒,自己就睜開了?
薑以嫿有些呆,圓眼直溜溜地看著眼前男人睜開的雙眼。
“好看嗎?”沙啞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十分陰森恐怖,像是有一把刀懸在頭上一般。
嚇得薑以嫿一把跳起來,磕到身後的桌子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頭後的疼痛提醒著她不是幻覺,她連忙看向那隻眼的眼尾,明知希望不大,但仍祈禱著出現一條劃痕。
相反,她在眼尾那看到了一個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