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林氏糕點宣布在上秋鎮建立分廠大量招人。
而劉廣仁就是當時的廠長,他表麵老實實則背地裡是個吃喝嫖賭,偷奸耍滑,最擅長拍馬屁的人。
正巧夏秋的那個爸夏正民也是這樣的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們兩個在麻將館遇到時合拍地像是相處多年的老友,當晚就相約著一起喝酒。
劉廣仁送喝醉的夏正民回家,看到放學回來的夏秋立馬起了歪念頭。
夏秋心思敏感,當時立即發現劉廣仁看她的眼神不對勁。
但她怎麼躲也躲不過夏正民和劉廣仁裡通外合。
劉廣仁三番兩次攛掇夏正民把孩子送進他的工廠。
“老夏,我們這工廠待遇可老好了,你難道不想吃香的喝辣的,麻將桌上玩點大的?”
夏正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自然跟劉廣仁一拍即合。
與此同時劉廣仁也瞄上了林氏集團的補助金。
正巧夏秋品學兼優,符合條件。
劉廣仁申請補助金的事先是跟夏正民說了。
後來他起了點小心思,把這件事也告訴了夏秋。
夏秋放學回家,發現屋裡還是一地的啤酒瓶,但炕上躺著的人卻不是夏正民。
劉廣仁聽到開門聲,眯縫著眼睛悠悠轉醒。
抬頭看到夏秋就眼睛放光,色眯眯的眼神黏在她身上。
夏秋愣了愣,隨即撿起地上的啤酒瓶,一臉防備地往後退,後背碰到了窗台才停下。
“你怎麼在這!夏正民呢?”
劉廣仁喝得醉醺醺的,勉強坐起來摸著手邊的白酒又喝了一口。
聽到夏秋問起夏正民,他麵露嘲諷,話裡話外都有些看不起夏正民的意思。
“他?我給他二百塊錢,他就屁顛屁顛地跑去打麻將了。”
夏秋看著炕上的劉廣仁有些發怵,但依舊硬撐著氣勢攆他走。
“那你來乾嘛?你快離開我家!”
劉廣仁扣了扣耳朵,意味深長地看夏秋。
“你家?很快也是我家了。”
劉廣仁又喝了口酒,開始慢慢解上衣的扣子。
“我跟你爸說我看上你了,你知道你爸說什麼?”
夏秋咽了咽口水,心裡發涼。
“他說行啊,隻要給錢立馬就把你嫁給我。”
劉廣仁說著說著拿起放在炕邊的黑色手包。
“小寶貝,你說巧不巧,我這正好有一萬塊錢,是我特地為你申請下來的補助金,我們林氏集團待遇好,將來你跟我在一起了,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劉廣仁衣服都解開露出一攤肥肉,拿手敞開衣擺讓夏秋看。
“寶貝,沒見過男人的身體吧,叔叔會讓你舒服的。”
他說著突然從炕上下來,直勾勾盯著夏秋。
夏秋怕得發抖依舊沒跑,抵著窗台站著,餘光盯著炕上的黑色手包。
嘴唇都被她咬出血,手裡緊緊攥著啤酒瓶。
劉廣仁看她不跑,臉上的笑咧得更開,張大嘴朝夏秋撲過去。
“小寶貝真識相,快讓叔叔疼疼你。”
下一秒,冰涼的碎片抵在劉廣仁脖子上。
夏秋手上微微用力,鋒利的啤酒瓶碎片劃破劉廣仁的頸邊皮膚。
血順著瓶邊往下流。
劉廣仁嚇得僵住,咽了咽唾沫,斜眼看著脖子上的碎片,不敢再妄動。
他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自己一個大喘氣就沒了小命。
“小秋啊,你,你可千萬小心啊,這多危險啊。聽叔叔的,先,先把東西放下,小心紮了手。”
夏秋看著原本從容躺著,不拿正眼看她的人突然變得小心翼翼,心底深處湧出了一絲痛快。
她看向炕上的黑色手包,眼眸微微晃動。
剛才回來的路上,小姨的鄰居突然跑過來告訴她,小姨難產被送進了醫院。
“你快去看看吧,你小姨家裡人不給拿錢,這次她……”
剩下的話她雖然沒明說,但夏秋知道小姨危在旦夕。
而炕上剛好有一萬塊錢。
夏秋沒猶豫多久,把碎片又往裡按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
劉廣仁嚇得大叫,雙腿都有些癱軟。
“小秋,小秋,你放過叔叔,你,你要什麼?叔叔不,不娶你了行不行?”
“行,但還不夠。”
夏秋指著炕上的黑色手包,“那一萬塊錢給我。”
劉廣仁眼睛轉了轉,有些猶豫,偷偷伸手想推開夏秋。
夏秋一直盯著他,發現他的動作後,立刻抬腳猛踹了劉廣仁下麵一腳。
“啊!”
劉廣仁眼睛瞪大,眼珠子快要瞪出來,額頭上的青筋崩起,臉漲成豬肝色。
他雙手捂著下麵萎縮著倒在地上。
夏秋快速起身去拿炕上的包,出門經過劉廣仁又補了一腳。
蹲下身將啤酒瓶碎片抵住劉廣仁脖子,狠狠威脅道:“今天的事你要是跟彆人說了,下次這個碎片就一定會進去。”
劉廣仁梗著脖子,臉上的淚痕若隱若現的。
“不,我不會說的。”
“行。”
夏秋利落收起碎片,拿著包往孫勇家跑。
“孫叔,孫叔!”
孫勇正躺在沙發上睡午覺,夏秋衝進來,話裡還帶著哭腔。
“孫叔,你能帶我去醫院嗎?我小姨難產了……”
孫勇顧不上多想,趕緊套衣服爬起來往外走。
他看到夏秋身上隻穿著個校服,趕緊衝裡屋喊道:“老婆子,給小秋拿件衣裳,騎摩托冷。”
宋姨睡的迷迷糊糊的,聽到孫勇的話趕緊把女兒的棉襖和帽子圍巾翻出來。
她出來給夏秋穿上棉襖,又拿圍巾帽子把夏秋裹得就露出一對通紅的大眼睛。
宋姨把她抱懷裡,輕輕拍了拍她後背哄道:“沒事啊沒事,你叔送你去,有啥事找你叔彆害怕。”
夏秋聲音悶悶地“嗯”了一聲。
窗外發出摩托打著火的引擎聲,宋姨帶著她往外走。
夏秋坐上摩托,宋姨看了眼孫勇光禿禿的腦袋,急忙進屋裡拿出個帽子給孫勇帶上。
她囑咐孫勇慢點騎。
又衝著夏秋說:“冷就躲你叔身後。”
摩托一路騎到醫院門口,夏秋下車急忙往醫院裡跑,卻不知道該去哪。
孫叔從後麵追上來,放下手機跟夏秋說:“你小姨在六樓。”
夏秋把錢交給孫勇,“叔,麻煩你幫我給小姨繳費。”
孫勇看著包裡的一打現金,皺著眉看夏秋。
“這錢哪來的?”
夏秋沒想過孫勇會問,下意識說:“糕點廠的廠長借我的,他跟夏正民關係好。”
孫勇就怕是夏秋太擔心她小姨走了彎路。
一聽是糕點廠廠長借的就放下心。
那個廠長劉廣仁他遠遠見過幾次,感覺人很好,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跟夏正民那個好賭的玩到一起。
孫勇拿著錢去繳費,夏秋就在手術室外等著。
她等了兩個多小時,小姨才被推出來。
醫生隨後出來,夏秋大步走上去,舔了舔唇不敢問。
“醫生,我小姨她……”
醫生看她眼睛通紅一臉著急,趕緊安慰道:“放心,母女平安。”
夏秋癟癟嘴,眼淚還是沒忍住順著眼角往外流。
她連連給醫生躹了好幾個躬,不停地說著謝謝。
眼淚一滴接一滴砸在地上。
“謝謝,謝謝,真的謝謝您。”
醫生看她這樣也有些動容,把她拉起來,輕輕拍拍她胳膊安撫。
“沒事,孕婦身體還很虛弱,你們家人要好好照顧她,具體的恢複事宜住院醫會再跟你們說。”
夏秋把眼淚擦乾,眼神堅定地點頭。
“好,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之後一連幾天,夏秋白天上學,放學了就蹭拉人的小三輪往醫院跑。
小姨住了兩周院,直到出院那天婆家人誰都沒來。
夏秋替她拿著行李,小姨抱著孩子看著空蕩蕩的醫院門口,突然開口說:“小秋,我要離婚。”
夏秋看著麵前的人,感覺原本懦弱卑怯的小姨好像消失了。
而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日漸消瘦的小姨身上好像多了些什麼,眼神裡也閃爍著光芒。
後來夏秋才明白那是麵對重挫後大徹大悟的覺醒,她眼神裡閃爍著堅毅果敢,還有對未來的期許。
小姨離婚手續辦得很快,她婆家本來就不喜她結婚一直不懷孕,現在還生了個女兒。
小姨走那天,夏秋一路送她進車站。
路上夏秋很多次想開口求小姨能不能也帶她一起離開。
她可以幫忙照顧妹妹,也可以出去打工。
但她看到小姨始終躲閃,不敢正眼看她的目光後,終究沒能說出口。
她沉默了一路,最後笑著對小姨說:“一路順風。”
夏秋第二天照常上學,卻得到了老師說她已經輟學的消息。
“你爸來給你辦的手續,說你要去糕點廠上班了,沒時間來上學。”
哪怕夏秋多次跟老師解釋:“我不想休學,是我爸私自來辦的,老師,這個手續可不可以撤回啊,我想繼續上學。”
她找各科老師,找教導主任,最後去找校長。
大家都推辭說管不了這事。
最後還是平常對夏秋很照顧的語文老師把她拉到牆角偷偷告訴她。
“小秋,你爸跑到校長家裡去鬨了好幾次,還說要告他,校長也是被他氣得不行,多次給我們開會,強調讓我們不再管你這件事。”
夏秋麵如死灰,背著書包回家。
路上經過一個梨園,她看到扔在地上的水果刀。
看了兩眼默默撿起來,留下了兜裡僅剩的十塊錢壓在石頭下麵。
她揣著水果刀回家,手緊緊握著刀柄。
到了門口,她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加速。
夏秋深呼吸一口推開門。
夏正民正在廚房炒菜,燒爐子冒出的煙順著漏風的窗戶,開著的房門往外溜。
夏秋愣了愣,看著麵前的場景有些迷茫。
夏正民隻有在她七八歲的時候是這樣的,他會在夏秋每天放學後給她準備晚餐,關心她是不是吃飽穿暖。
後來他被屠宰場辭退,整日酗酒。
夏秋也就沒了會關心她的爸。
夏正民感覺身後有人看,一轉頭發現夏秋回來了。
他衝夏秋招手,笑著喊她。
“快來,給我剝一瓣蒜。”
夏秋下意識抬腳往屋裡走。
雖然這樣的事她好久不做了,但她的夢裡總是會循環重複這些片段。
她低頭剝蒜,剝好放在菜板上。
夏正民拍碎撥好的蒜瓣,熟練地用菜刀一摟放進菜裡。
回頭見夏秋還看著他。
“還看我乾嗎?放桌子啊,傻啦?”
夏秋進屋放桌子,夏正民把菜端進屋裡。
夏秋端飯拿碗。
兩菜一湯,餐桌上難得這麼豐盛。
這樣的溫馨的氛圍在夏正民沒開口前酷似從前的模樣。
夏正民偷看夏秋,小心打量她的臉色,語氣試探著開口說:“爸給你找了一份好工作,就在老劉那上班,合同我都簽完了,老劉也跟我說會好好照顧你,你要不…明天就去吧?”
夏秋夾菜的動作停頓了一瞬,隨後把菜放進嘴裡。
鹽和糖放得太多,炒土豆絲被夏正民做的又鹹又甜。
往日他最擅長的拿手菜,現在也變得難以下咽。
夏正民看似做的跟以前一樣熟練,但假的就是假的,就像是精心給她營造的溫馨氛圍一樣。
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