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進入工作狀態就會十分專注。
打午休鈴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坐了三個小時。
她挺直腰身緩緩靠在椅背上緩解腰部的酸痛。
腿和屁股也緊繃著一根筋似的疼。
她有腰間盤突出,坐時間長了腰就疼得受不了。
平常工作一會就想著站起來走一走。
這回實在太專注忘了休息這件事。
不過好在質疑林懷欽能否勝任廠長的文件已經寫完,她通過工作郵箱發給公司公開郵箱。
林氏集團公開一個總公司郵箱,任何員工都可以通過工作郵箱發送自己的意見。
總公司會進行核實,核實正確會給一筆獎金,不正確也需要自己承擔後果。
夏秋很喜歡這個渠道,畢竟是她提出的想法。
這可是她一早就為拉下劉廣仁埋下的第一塊石頭。
一想起劉廣仁被警察帶走那天,看著她的眼神既憤恨又恐懼。
夏秋就情不自禁地笑出聲。
她現在都記得她當時告訴劉廣仁是她一步步做局把他拉下馬時。
劉廣仁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震驚,而是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嚇得後退兩步,布滿皺紋的臉惡狠狠看著她,指著她大罵:“我就說你怎麼願意任勞任怨的跟著我,原來你就是個天生的惡種,我當初就該讓老夏掐死你。”
夏秋聽到劉廣仁氣急敗壞地罵她,興奮地渾身戰栗,感覺像是從心臟湧出一個個微小電流流向了全身各處。
她明明想開懷大笑,但眼淚卻先一步落下來。
“我倒希望我是個天生惡種。”
“那樣你和夏正民都活不到今天,也不用我費儘心思現在才把你送進去。”
劉廣仁上警車前還不忘聲嘶力竭地詛咒夏秋。
“你天大雷劈,不得好死!”
夏秋隱在圍觀的工廠員工中。
周圍人發生騷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也沒懷疑劉廣仁詛咒的那個人是夏秋。
畢竟夏秋這個孩子最老實聽話了,還是劉廣仁一直帶著的。
人群中突然有人提起,“對了小秋,我突然想起來你跟著老劉都快有10年了吧!”
夏秋垂眸,語氣輕緩地感歎道:“是啊,從我爸讓我輟學到劉廠長帶我進工廠的那天算起,到今天正好整10年。”
周圍人看不到她的表情還以為她在為劉廣仁惋惜。
“小秋你人心善,但是也彆為劉廣仁傷心,他這是做壞事兒了,罪有應得。”
夏秋壓下勾起的嘴角,附和讚同道:“趙姨說的對,他這是罪有應得。”
敲門聲打斷了夏秋的回憶。
她正了正神色看向門口。
劉姨端著滿滿一餐盤食物風風火火走進來。
各種食物混合的香味迅速霸占了辦公室的每個角落。
色澤鮮亮的白米飯被劉姨扣成了一座小山。
還冒著熱氣的魚香茄子和可樂雞翅,光看著就誘得人胃口大開。
夏秋趕緊起身把餐盤從劉姨手裡接過來。
她一拿到手,感受到餐盤沉甸甸的分量崩不住笑了。
“劉姨,這要是被彆人看到,還以為是好幾個人吃的飯呢。”
劉姨幫她把電腦和文件往一邊挪。
“這些飯菜算啥,你天天忙的昏天黑地的,多吃才能有力氣。”
她把夏秋擺滿文件的辦公桌整理出一片空地,抬頭看著夏秋上下仔細端詳。
“我們小秋長得真漂亮,身材還好。”
夏秋挑眉,預感不太好。
她趕緊開口阻攔,“劉姨,你不會也要給我介紹對象吧。”
劉姨擰緊眉毛,嫌棄夏秋。
“我可不像孫勇那麼落後就想著給你介紹對象,我可時髦了。”
“劉姨年輕時候也跟你現在一樣,漂亮身材好,當時我可是十裡八村有名的漂亮。”
平常直爽犀利的劉姨眼神難得溫柔祥和,像是在透過夏秋看過去的自己。
“我就是想跟你說,彆聽孫勇瞎說的早結婚早生孩子好,那都沒用。現在你趁著年輕多努力,往上走,往外麵走,多去見見世麵,多去闖蕩闖蕩。”
“結婚什麼時候都能結,彆像我似的沒眼光早早結婚反倒把自己搭裡了。”
劉姨說著說著眼裡有了淚花。
她這一輩子過得太苦,識人不清遇到個表裡不一的渣男。
結婚後把劉姨多次打骨折,身上大傷小傷不斷。
但由於是家暴,報警之後警察也隻是上門調解。
就連劉姨自己十月懷胎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也不理解她,還嫌棄她把家事鬨得人儘皆知讓彆人看笑話。
夏秋把餐盤放下,心疼地伸手想把劉姨攬在懷裡。
劉姨一巴掌利落地推開她,拿胳膊袖抹抹眼睛。
“你彆跟我矯情,把我的話聽進去就行,我走了!”
夏秋留她,“劉姨你再坐會吧。”
劉姨擺擺手,“不用不用,我食堂的事也忙著呢。”
劉姨大步走的飛快,轉眼就出了門。
夏秋放下餐盤急忙攆出去喊:“那我吃完飯把餐盤給你送過去。”
她話音剛落,聽見身後突然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像是什麼東西砸地上了。
夏秋趕緊回頭看,卻發現林懷欽倒在他的辦公室門前。
夏秋大步跑過去蹲下查看。
林懷欽眼睛緊閉,臉色蒼白,嘴唇都沒了血色。
夏秋急忙拍打他臉試圖叫醒他。
“喂!林懷欽,你怎麼了?喂!喂!林懷欽!”
夏秋一隻手繼續拍打林懷欽臉,另一隻手掏兜找手機要打120。
手剛碰上撥號盤,就聽到一道微弱的聲音喊著“好疼”。
夏秋左手停下拍打,急忙俯身把耳朵貼近林懷欽的嘴。
“林懷欽,你怎麼了?”
林懷欽用氣聲不斷重複著:“好疼...好疼...好疼...”
“你哪疼?”
林懷欽皺皺眉,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說:“...臉。”
夏秋“嘖”了一聲,有些煩躁。
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她語氣帶了些淩厲,“除了臉,身體哪疼?”
林懷欽咽了咽口水,聲音虛弱地開口解釋:“胃,餓的。”
夏秋立馬反應過來,問他藥在哪。
林懷欽辦公室的門開著,他艱難抬手指向辦公桌。
“哪邊的抽屜?”
林懷欽剛吐出一個“z”,夏秋立馬起身大步往辦公桌那走。
夏秋挨個翻左邊的抽屜,臉上帶著不容作假的擔心和著急。
林懷欽躺在地上側頭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突然開心地笑了。
夏秋翻出了兩瓶藥看了眼藥效確實是胃藥,趕緊按用量給林懷欽倒出來幾片。
想接點水卻發現林懷欽桌子上沒有水杯。
她又跑回自己辦公室拿一次性紙杯接了杯熱水過來。
夏秋走過去跪在地上,把躺在地上的林懷欽扶起來。
“彆看我了,快吃。”
林懷欽乖乖接過藥含在嘴裡,夏秋把水送到他嘴邊。
林懷欽嘴貼著杯口就著夏秋的手小口小口啜飲。
眼睛從藥上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夏秋臉上。
他小心翼翼,可憐巴巴地看夏秋。
熱水的水汽往上彌漫,林懷欽的眼睛變得濕漉漉的,眼尾微微上揚看著更加惹人憐惜。
夏秋垂眸,把水放他手裡。
“自己拿著喝。”
“你不生我氣了吧?”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林懷欽眼巴巴等著夏秋的答複。
夏秋權當沒聽到。
“你在這坐一會緩好了就進去吧,總是坐在外麵影響不好。”
林懷欽失落得頭都耷拉下去,悶悶地回答。
“哦。”
夏秋看了眼表,12:20,時間還夠。
她起身往外走。
林懷欽看著她的背影快步消失在拐角。
偷看的眼睛也落寞地垂下。
他把紙杯放在地上,雙手撐著地緩慢站起來。
顧不上拍乾淨衣服,趕緊把地上的紙杯撿起來。
這可是夏秋特意為他接的熱水。
也可以說是他們破冰的第一步。
林懷欽扶著牆慢慢走到沙發前坐下。
過了一會抽搐的胃痛漸漸好轉。
他想著起身去吃點東西。
沒想到剛才頭也不回的夏秋突然拎著一塑料袋吃的走進來。
“你門開著,我就不敲門了。”
夏秋一一拿出塑料袋中的食物給林懷欽介紹。
“這個是菠菜餡的包子。還有麵包,這是玉米味的,這個是全麥的,我不知道胃病吃哪種好我就都買了,這個蜂蜜等會你衝點熱水喝。”
塑料袋掏到底,夏秋從裡麵拿出一個粉色保溫杯。
“這個保溫杯隻剩粉的了,你要不喜歡就自己再買一個。”
林懷欽急忙伸手搶過保溫杯抱在懷裡,眼睛亮亮地說:“我很喜歡,我隻喜歡粉色!”
夏秋看他誇張的表情頓了頓,乾巴巴地說:“挺適合你。”
“那你先吃,我就先走了。”
“你特地為我去買的東西嗎?”
夏秋站住腳點頭承認。
林懷欽有些猶豫,又想問夏秋是不是不生他氣了。
夏秋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麼,搶先說道:“林懷欽,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才說我最喜歡錢,但我現在告訴你。”
“錢對我來說是很重要,但不是我最喜歡的。”
夏秋開誠布公的坦白是林懷欽沒想到的。
而他也因為夏秋這句話懷疑起了當時那份資料的真實性。
事情都過去了那麼久,也許資料記載有誤呢?
夏秋或許是被騙了,也許她並不知道那冠在她頭上的一萬塊錢呢?
麵對夏秋的坦誠,林懷欽也像是被灌注了無限的勇氣。
他抱著希望,試探著開口:“夏秋,我看了關於你的資料。你曾經是林氏集團資助的學生,劉廣仁當初為初二的你申請了一萬塊錢的補助金,這件事……你是不是不知道?”
夏秋看出了林懷欽臉上的期待。
她有些想笑。
原來林懷欽是因為這件事才說她最喜歡的是錢。
但她注定要打破他的期待了,她實話實說告訴林懷欽。
“我知道劉廣仁為我申請了1萬塊錢的補助金,不僅知道,而且那一萬塊錢還被我花了。”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希望我說不知道,但我注定是要讓你失望了,直到今天我依舊不後悔我當初做的決定。”
林懷欽不敢相信,緊皺著眉頭問夏秋:“為什麼?”
為什麼不用那筆錢來上學?
夏秋微微低頭看向沙發上坐著的林懷欽,看他臉上的不解快要冒出來。
難得多解釋了一句。
“因為當時那筆錢對我來說很重要。”
林懷欽急切追問:“有多重要?”
夏秋本來不想再過多解釋,這是她的私事。
但林懷欽既然問了,她也不會瞞著不說,沒必要讓林懷欽對她的印象變差。
她神色平淡,聲音平緩。
但林懷欽卻沒想到夏秋的答案會是那麼重。
猶如炸雷響在林懷欽耳邊,徹底震醒了原本天真的自己。
“那一萬塊錢重要到能救兩個人的命。”
他神色錯愕彷徨,震驚地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一萬塊錢放在天平左端,而另一端升起與之配平的竟然是兩個人的命。
夏秋既然開了這個口,也不怕再多解釋點給林懷欽聽。
她慢慢眨眼陷入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