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下午去廠子想繼續整理昨天沒整完的報表。
沒想到離老遠就看見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男生倚著保安亭跟劉大爺說話。
難不成是那幫無良記者又來了?
前段時間前廠長劉廣仁出了挪用公款那件事,一群無良記者蜂擁而來天天打聽廠子裡的事。
一開始廠子裡的員工還接受他們采訪。
直到有一位新進工廠的員工性子太直,跟記者說劉廠長平時看著不像挪用公款的人,沒想到會乾出那樣的事。
等到第二天報紙出來,員工的話就變成了新聞。
【上秋鎮糕點廠員工包庇廠長挪用公款惡行,糕點廠所有員工是否同為共犯?】
夏秋當時看情況不好趕緊讓保安把之後大批趕來的記者都攔在門外。
緊急開會通知所有員工不能再接受采訪,不能對外說起上任廠長的任何事情。
員工們都緘口不言後,那群記者見問不到東西,明明都不來好久了。
夏秋帶著疑惑往保安亭走,看見劉大爺臉色突然變差,一雙眼睛狠狠瞪著對方。
夏秋立刻反應過來對方就是無良記者。
她快跑兩步上前一隻手反手扣住對方,另一隻手在他身上搜找錄音筆。
“你還敢來?你們這群蒼蠅到底還要誣陷我們什麼!”
“我們廠子裡所有員工都清清白白,跟那個劉廣仁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真是忍你們這群無良記者太久了,你們乾的那叫什麼事。”
緊急情況下林懷欽下意識雙手護住臉,後背被一下接一下的巴掌打得發麻。
也不知道這女孩吃什麼長大的,勁這麼大,是什麼大力水手嗎?
他掙脫不開,毫無還手之力。
也插不上嘴問為什麼突然打他。
直到他聽到無良記者四個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趕緊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我不是記者!”
夏秋翻遍他衣兜也沒找到錄音設備。
於是左手鬆了些力道,低頭觀察對方表情。
“你真不是記者?你發誓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林懷欽抬頭看向大力水手,眼神真誠地都快化成實質。
如果不是雙手被她製住,他恨不得舉起雙手發誓。
“我真不是記者,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夏秋看他膽子小的也不像敢撒謊的,痛快地鬆開扼製他的手。
“行,那你鬼鬼祟祟地在我們廠子門口乾什麼?”
林懷欽瞪大眼睛,反手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
“我…鬼鬼祟祟?哇,拜托你看清楚,我明明是正大光明的站在這。”
“嘖,那是重點嗎?”
夏秋無語,擺擺手。
“好,那你正大光明的打聽什麼呢?”
剛才還擲地有聲,理直氣壯的林懷欽瞬間萎縮變得蔫巴。
剛才假裝畢業生偷偷打聽廠子醜聞的事讓他有些心虛。
支支吾吾地小聲解釋:“我就是打聽一下廠子的事。”
夏秋沒聽清,往前一步靠近他。
林懷欽嚇得連連後退,後背抵在保安亭上。
雙手緊緊護住自己臉,神色慌張警惕,努力瞪著眼睛試圖威懾夏秋。
“你乾嘛?你彆靠近我。”
夏秋見狀往後退兩步,舉起雙手做投降姿勢看林懷欽。
“我不會打你了,我就是沒聽清你說話,你剛才說什麼了,大點聲。”
林懷欽見無路可逃,閉了閉眼,豁出去實話實說。
“我是新來的廠長,證明文件在我車裡,我剛才就是想打聽一下上任廠長走的原因。”
說完話林懷欽故作強硬地挺了挺胸膛,昂著腦袋問:“怎麼了,不行嗎?”
夏秋聞言細細打量一番麵前站著的人。
長相精致立體,皮膚白皙細嫩。
頭發都染成了棕色,發尾微微卷翹。
打扮時髦地就像是電視裡的明星。
夏秋臉色一瞬間變了又變,最後掛上憨厚到有些發傻的笑看林懷欽。
十分識時務地迅速開口道歉。
“對不起廠長,是我誤會您了。”
“您是廠長肯定怎麼打聽都行。”
她向林懷欽伸出手自我介紹道:“廠長好,我叫夏秋,是副廠長。”
林懷欽一臉驚訝地看夏秋,他親眼目睹了這女人得知他身份後急劇變化的臉色。
憨傻的笑一秒覆蓋了冷漠的臉。
那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變臉大師。
不過他來上秋鎮之前特地去找過那位挪用公款的劉廠長的資料,對方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頂老頭。
而麵前的女孩看起來才二十幾歲,竟然是副廠長。
那她小小年紀得多會拍馬屁啊!
林懷欽不情不願地伸手跟夏秋握了一下後立馬將手收回。
“我叫林懷欽。”
他還有些不相信地確認了一遍:“你真是副廠長啊?”
夏秋禮貌笑答,“如假包換。”
林懷欽看著夏秋的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這笑容讓他想起他媽,表麵笑容滿麵,其實背地裡怎麼折磨對手的招都已經想了好幾個。
林懷欽也掛上個皮笑肉不笑的苦笑。
看向夏秋的眼神裡滿是抗拒。
他得更早點讓科技設備進廠了。
好快點離開這個什麼上秋鎮,也離這個一臉諂媚的變臉大師遠點。
夏秋和林懷欽的第一次見麵不歡而散。
林懷欽回去廠長宿舍立刻問高彥要夏秋的資料。
高彥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鐘立刻傳來了夏秋的簡曆。
林懷欽看著一寸照上夏秋那張笑得一臉無害的臉趕緊往下翻。
在翻到對集團貢獻那一欄時停下,隨之瞪大眼睛。
這個夏秋對集團的貢獻寫了足有一頁多長。
她提出的創意策劃案就有十多項。
他白天還以為夏秋是太會拍馬屁才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廠長。
結果人家身為副廠長對集團的貢獻多到數不清。
而他這個廠長的貢獻那欄是空空如也。
但令林懷欽更意外的是就連林氏糕點熱銷之一的上秋糕的想法竟然也是夏秋提出的。
怪不得她才二十五歲就當上了副廠長。
林懷欽接著往下翻了翻看到夏秋的進廠年份時發現了不對勁。
夏秋才二十五歲竟然已經進廠十年。
換算過來,也就是她十五歲就進廠了!
林氏集團一直明令禁止雇傭童工,這些年也一直在資助山區兒童上學。
林懷欽眉頭緊皺,讓高彥找出夏秋進廠那年的廠長和林氏集團那一年的資助計劃。
最終他在高彥發來的文件裡看到了劉廣仁的名字,還有那年林氏集團的資助計劃裡確實有上秋鎮。
報上去的名字是就讀上秋中學初二的夏秋,申請金額是一萬元。
劉廣仁當時攥寫的申請理由是夏秋母親去世,父親酗酒,學習成績優異,性格活潑開朗。
還附上了夏秋初一到初二的成績單。
林懷欽打眼望去,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夏秋成績穩定,就連考的最差的一次也僅是離滿分差五十分。
拋開劉廣仁雇傭童工不談。
林懷欽心情有些複雜,夏秋當時年紀那麼小,學習成績優異,明明讀書才應該是她最好的出路。
為什麼要放棄讀書選擇進廠,就為了獨享那一筆僅僅一萬塊錢的資助金嗎?
林懷欽心裡想著事情就睡不好覺,在床上乾瞪著眼睛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魚尾吊燈。
裝修這麼細心應該是他爸林教授負責的,連他喜歡的魚尾吊燈都注意到了。
不對!
林懷欽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這款魚尾吊燈從國外現訂怎麼也需要半個月的工期。
難不成他爸媽早就想好了要把他扔到這鬼地方來?
晚上八點,夏秋整理完報表下班回家。
路上看到廠長宿舍二樓的燈還亮著時,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孫勇出來上廁所看到夏秋衝她打了個招呼。
“小秋才忙完啊。”
“是啊,剛整理完報表。”
夏秋移開視線,不經意間開口提起林懷欽。
“孫叔,今天白天我見到新廠長了。”
孫勇立刻走上前問道:“真的?那小子怎麼樣?給你耍官威了?你怎麼不早點說,叔好領著人給他一個下馬威。”
夏秋搖搖頭,有些遲疑地說了她懷疑的另一件事。
“他沒為難我,我們就簡單聊了兩句。但我怕他的來意跟總公司以前派來的人一樣。”
孫勇臉色變沉,“你確定?”
夏秋臉色同樣沉重,“我不確定,目前還隻是懷疑,但是讓科技設備進我們廠一直是總公司的目標,不是嗎?”
夏秋看孫勇的臉色越來越黑,心裡漸漸有了把握。
她白天就在想總公司為什麼要拋開她,選擇空降一個人來當廠長。
想來想去,除了讓科技設備進廠外沒有彆的理由。
她一直堅決反對讓科技設備進廠,總公司三番兩次試探她的態度都被她頂了回去。
科技設備進廠表麵說是優化,實則廠裡的員工將會有一半麵臨被辭退。
這對於缺少就業崗位的上秋鎮來說,打擊是不可估量的。
孫勇臉色凝重難看,把手電筒遞給夏秋。
“路上黑,你拿著手電筒先回家,這事你彆擔心,這兩天我跟其他人商量商量。”
夏秋接過手電筒,乖巧道謝。
“好,謝謝孫叔,你們也彆太擔心,我明天會問問新廠長的。”
孫勇擺擺手,“行,你慢點走,注意看路。”
夏秋握著強光手電筒,手電筒照射下前方的路亮如白晝。
她懷疑樹上睡覺的蟬可能會以為天亮了。
走到家時,手電筒手柄都有些發燙。
夏秋開鎖進門再落鎖。
進屋先把手電筒充上電,隨後進衛生間換衣服洗澡。
直到洗完澡屋裡的燈都沒打開過,夏秋摸黑上炕睡覺。
她一沾枕頭,睡意立馬襲來。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