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街上相遇再見已是六日後下了學，顧羨知對阿蠻說了一句令她費解的話，她眉頭隆起，直直看著他，麵對麵站著。

他將雙手背在身後，少年模樣是極好的，貌似朗月星辰，笑若朝陽，唇紅齒白。看著她目光繾綣，微風拂過他的麵龐，他的腳步緩緩向後退。

“沒什麼。”衝她揮了揮手，“下次見。”

“下次見。”

阿蠻看著他轉身離開，少年的背影如芝蘭玉樹般頎長，肩寬窄腰，束起的高發隨著步子輕輕擺動。

轉身往回府的方向走，不一會，突然有人從身後抱住她，她愣在原地，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怦怦跳動著，整個身子靠著自己，頭抵在自己肩頭。

低頭看著他環在身前的手，心緒複雜，“顧羨知你……”放開。

他聲音悶悶，帶著一絲委屈輕輕打斷她道：“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她不喜在他懷裡掙紮著，顧羨知卻抱的她更緊了，“彆動。”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肩頭。

阿蠻又氣又惱道：“你胡攪蠻纏。”

他輕笑一聲，抬眼瞧著她氣鼓鼓的臉，依舊抱著她不放開，“隻對你胡攪蠻纏。”

阿蠻轉頭瞪他一眼，“還不放開，你舉止輕浮。”

“隻對你一人，但這算不上輕浮，我就想抱抱你。”

“你……為什麼？”

“因為我要走了，跟你告個彆。”

“多久？”

搖了搖頭，“不知。可能兩個月，可能三個月，也可能四個月，甚至更久。”

顧羨知不舍的放開手，將她麵向自己握住她的雙手，耷拉著腦袋大片陰影遮住了他兩眼淚汪汪的黑眸，“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阿蠻瞧不見他的神色，但他說出的話，說的情真意切，還帶著一絲委屈和不舍，就好像他舍不得她。

阿蠻眨巴著眼不解看他，“我為什麼要想你？你又不是不回來。”

顧羨知抬頭深深看進她眼裡，壓著嘴角一副不講理的模樣，“我不管，就算你不想我。但你……”聲音越說越弱，眼中閃著淚花，“壞男人那麼多，不許我走後跟著彆人跑了，管住自己的心。”

“這我怎麼管住自己的心啊？但你就不是壞男人嗎？而且我才15歲什麼跑不跑的。”

顧羨知看著眼前的女子，明明就相差兩歲，他一副情竇未開，感情淡漠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倒叫他犯了難，又氣又無奈。

“阿蠻你……”

阿蠻拍拍他的肩敷衍道：“好啦，我等你。”

不去看他嘴裡嘟囔一句，“彆人我可管不住。”

顧羨知凝眉見她嘴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你說什麼？”

“沒什麼。不就是答應你等你回來啊。”

阿蠻轉身要走顧羨知拉住她的手腕，拽向自己，固執道：“我剛才聽見了，那你就隻需等我吧。”

阿蠻半開玩笑道：“那我要是我無聊，寫信給你？有什麼新奇玩意記得帶給我，我好記得你得好。”

顧羨知放開手磨砂著下巴，“好啊！”勾了勾手示意她湊近，阿蠻打量他幾眼，“乾嘛？”

將頭湊了過去，隻聽他在耳邊耳語幾句，阿蠻捂著嘴訝然道：“這地方貌似有些遠？”

“那你一路平安，注意安全。”俯身將頭湊在他耳邊低語，“顧小將軍。”

顧羨知一怔，麵色躥紅感覺心口怦怦亂跳，嘴裡低喃、品著這四個字。

阿蠻見他一副羞赧模樣，輕笑出聲。

“好了，我真要走了。”

“好。”

綠葉換新衣，秋葉漸落，涼風襲來，已是秋，悄無聲息到來。

“我已經平安到了，再來之前我認識了一個人，他叫王康，武功還可以，不過還是沒我厲害。不過我是在鹹安雲隱鎮附近遇見的，他貌似懂很多。白日我們餓了他在林間用彈弓射鳥，我尋了木材來生火，他見火勢不燃搶過我的活，說我穿得清貧竟連生火都不會。可他確實說的是實話。火生好了我們吃上了烤鳥，味道貌似還不錯。

“入了夜，他將我們二人一同捉到的魚用木枝架起來烤。夜裡涼，但靠近了火很暖，涼風吹著背後又很冷。”

阿蠻伏在桌案上，手上拿著顧羨知寫給自己的信讀到此時心道：“這王康所言不虛。你是富家公子不知饑饉，不用為生存奔波、發愁，自是不會。”

阿蠻接著往下看，他還提到了他剛出上京沒多遠，遇到了幾個劫匪，劫他錢財。

“我沒將銀子全部拿出來，還說我一副窮酸模樣。最後我把這三人收拾了一頓，對著我求饒說我有眼不識泰山，大俠我錯了。第一次被叫大俠，這種感覺好像還挺不賴的。可惜你不在，不然能看見我英勇教訓惡霸。”

阿蠻手中握著他寫給自己的信，足足寫了好幾張。

阿蠻看著津津有味，樂道：“確實，不然我在場也要踢上幾腳。”

這是他第一次來信，他一月來一封，來了三封，她回了一封。

將看過的信箋放在後麵，接著向下看。他提到了來到邊關的所見所聞。

“剛進城時白天人很多，屋子大多很陳舊。到了晚上家家閉戶猶如一座空城。我一個人站在街上，夜晚蕭瑟淒涼，一路上不見人，獨獨隻見過那打更人。想來是此地不太平。”

“我跟著他們去到了我們訓練的地方和住所。第一次住帳篷還是八個人同睡一起，我睡不習慣，夜裡半睡半醒、輾轉難眠。吃食也不慣，排隊吃的米飯兩道菜，有的時候是饅頭包子配米粥。想上京，也想你。”

打開第二封信，他好像真的很喜歡分享自己的生活和見聞。

“每日除了用膳、睡覺就是訓練，吃食住行都與旁人無異。不過我看見了一大片草地，我們在這裡練習射箭，我藏拙了。我們還一同訓練劍術，一個人手握劍，一個人拿盾。還有騎馬，有的人剛開始連馬背都讓不了，我一個縱身就翻身上馬背，騎在最前列，雜亂無章的馬蹄聲，身後是進千人縱馬緊跟在後。感受著風，我覺得此時我是肆意的、自由的。”

打開第三封信，他說想我了。

“其實一開始學武我是挺反抗的，但後來試著接受慢慢愛上了這種感覺。揮舞長劍，是熱愛、是守護；縱馬馳騁伴著風，是肆意、是自由；拉弓射箭，是目標、是野心。”

“不在上京的日子我又想起了你。午夜夢回之時我偶爾會夢見你，夢裡和現實的你一般，你像捂不熱的石頭冷心冷情任我百般討好，也不信我的心意或者是說你不明白，不明白我對你的好存於什麼心思。”

“不知為何我被趕走了，明明，明明我比起他們不差。那就上京見，我很快回來，我想回來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你，屆時我帶你縱馬如何？唉，怪我怪我，你寄信給我我……”

阿蠻將信看完了，說不觸動是假的，更多是不解。他真誠、善良、肆意活潑，對自己也很好。將信箋放進信封中在放進木匣子裡收好。

阿蠻在看見他已經是一個月後，比以前黑了點，還是那般活潑，臉上總帶著笑容，做事沉穩了點。他縱馬而來，來到謝府門外高喊她的名字。

“阿蠻！”

阿蠻在院子裡就聽見他的呼喊，捂著半邊臉在他人的矚目下推開了府門。

隻見他身騎駿馬，馬前蹄抬得高高的，她仰著頭看他嘞著韁繩卻笑得肆意，烏亮亮的眼睛瞧著自己。

馬穩穩停住，隻見他嘴角彎彎朝他伸出一隻手，“信中答應你的帶你縱馬馳騁。”

阿蠻愣愣看著他鬼使神差搭在他手上，腳下離地就被顧羨知拉上馬雙臂圈在身前。

“駕！”二人縱馬離去。

阿蠻一直低著頭不敢看看身旁經過人的目光，也不知有有何閒言碎語，但有一點肯定是不好的話。

風呼嘯而過，耳邊是風聲、馬蹄聲，還有少年呼在臉龐的呼吸聲，身前女子心亂了一拍，緩緩向後去看他，一閃而過他神色無措錯開了眼，撲閃著睫羽，喉嚨滾動了幾下，便麵色無常看著前方，駕著馬。

馬蹄子印一路奔向野外停下，路兩邊是緊挨著的樹，岸邊有一條小溪。

顧羨知下馬，阿蠻看著眼前伸出來的手，搭在他手上措不及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下意識環住眼前人的脖子，他緩緩將自己放在地上。

阿蠻走在前麵蹲下來摸了摸水麵，隻聽他問自己，“吃魚嗎？”

“不吃。”

“不吃沒關係，那我們抓來玩玩。”

“隨便你。”

隻聽撲通一聲抬眼向小溪看去，顧羨知已經卷了褲腿下了水，濺了一臉水。

阿蠻撲哧一聲笑出來了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羨知一愣也跟著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蠻坐在岸邊卷起褲腿將鞋丟在岸邊，手撐在兩邊雙腿輕輕晃著。見顧羨知朝自己走過來，仰著腦袋嘟著嘴帶著一絲埋怨看自己，邊說邊將自己的褲腿拉下來，“女子的腿不能隨意外露的。”

阿蠻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好吧。”

顧羨知騰空在水中躍起落在岸上，濺起的水花四濺。阿蠻被濺了一身水，蹭的起身咬牙切齒道：“顧羨知！”

顧羨知知自己做錯事拔腿就往前跑，阿蠻在身後追。

顧羨知停下腳步示意她停下：“停下，想回去就彆追我了。我有馬……”挑了挑眉打量了她幾眼，“你隻有兩條腿。”

阿蠻惡狠狠瞪他，“你……威脅我？”

顧羨知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沒有。”

阿蠻再度追著他跑，顧羨知轉頭見他追著自己腳下步子更快了。一人一句鬥著嘴，顧羨知還是拉她上馬送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