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也在屋頂上極快的跑著,運起輕功,影影綽綽的身影閃過至另一個屋頂。
揭開屋頂瓦片向裡麵看,隻見她行為鬼祟支開了費大廚,倒掉了屋內熬著的藥,貌似還換了藥。
阿蠻從私塾那偷學回來,往臥房那走,段雪梅迎麵走來,見她神色慌張。挑眉湊近道:“你這副神情像是做了虧心事。”勾起一抹譏笑“又像是,老鼠,見了貓。”
段雪梅往後退一步,斜眼冷道:“我做什麼關你什麼事,見到你我心情都不舒暢。”
阿蠻故意逗她:“你不會是在庖廚偷吃吧?”
段雪梅臉色變了又變,輕嗑兩聲:“今日之事,你……彆說出去。”
阿蠻這人有時候彆人要她做的事,偏不做,有點反骨在身,也能同他人相談甚歡,可貌似隔著一顆心,隻因著人情世故。
“我偏不,你偷吃,我去告訴費大廚,看他如何責怪你。”
段雪梅一反常態放下傲氣,雙手合十哀求道:“彆告訴他,要是讓他們知道會一起責怪我的。”
阿蠻訝然,既然她難得求自己,“行吧,雖然你求我,但僅此一次。”
段雪梅神色緩和不少,連忙應道:“好的。”拉著阿蠻說是順路一同去用膳。
一抹靛藍從屋頂閃過。
段雪梅臉色驟然一變,內心壓抑的怨憤、不滿宣泄而出,“因為你們都對她好,我心裡難受!”
江潯也凝眉,覺得有些荒謬,“所以,這就是你的理由?”
段雪梅胸口劇烈起伏,瞪他,“沒錯。”
“不是所有人。我說過,我那日隻是見你針對她,替她說話,僅此而已。”
“可這並不能是你欺人的理由。昨日,我見你從她的房中出來。”眸光暗了暗,傾身湊近審視般看她,“這你作何解釋?”
段雪梅後退一步,露出一個算得上得體的笑,“我確實不喜她,可這並不能證明就是我乾的,庖廚日日有人進的。”
江潯也眯了眯眼,盯著她,“是嘛?”
段雪梅下意識吞咽了口水,喉嚨微微滾動,眼神四下閃躲。
“對啊。”
撒謊!
朝她走近,步步緊逼,“因為你嫉妒她。嫉妒那些人對她好,你覺得不公平。所以,你就明裡暗裡換了她的藥,雖對身體無害,拖延了她,導致一直不見好轉。”
他進一步,她便退一步。
停下腳步,一雙銳利、幽深的黑眸晦暗難明,死死盯著她,“收起你那上不了台麵的手段。”
段雪梅看著近在咫尺的人,一張令人心動的臉她現在隻覺得心慌、膽怯。
顧羨知這幾日呆在範斯年府中,他爹娘見他來甚是熱情,一度讓範斯年開始懷疑這顧羨知才是兩人的親生兒子。每當他用這種憤憤的神情看他,他便聳聳肩說許是許久不來範伯伯這。
顧羨知躺在庭院躺椅上,兩手相交而握至於腦後,嘴角揚起似有似無的笑。這身後有顆碩大的香樟樹,枝繁葉茂,樹影婆娑,陽光透過層層茂葉,絲絲縷縷陽光灑進照在身上,涼風肆起,樹下乘陰。
身旁有個原桌擺著茶水,渴了便小酌幾杯解渴。
由遠及近的腳步猶在耳畔,“顧羨知,這有陽光你不曬非要將這躺椅擺在樹下。”
依舊躺在躺椅上探頭看他,笑意不減,“這太陽灼人,招不住。屋裡太悶,在外麵乘涼。甚好,甚好!”
範斯年見他這副享受、舒服模樣就來氣。一臉漠然,一腳踩在他擱腳側邊,躺椅高高翹起。
“哎!那你乾嘛呢?”顧羨知扒開他擱在腳踏邊的腳。
範斯年將腳放下,神色淡淡開口,“你爹娘那你想好如何了嗎?”
顧羨知挑眉懶懶開口,“不如何!”
“先在你這待幾日。”想到什麼將衣襟中的一封信掏出,伸手遞向他“幫我把這封信交給他二人。”
“你爹娘?”
“明知故問。”顧羨知撇撇嘴道。
“你怎麼不自己去送?又不是我的信。”範斯年好笑的看他。
“要我自己去送,我可拉不下那臉。”顧羨知將身子側在一邊,雙臂環胸將信捏在手中。
“既然你拉不下臉,那我便隻能派人給你送了。”
聽他同意轉身躺平,坐起身將信遞給他示意他接過。
範斯年接過轉身走了,將信遞給府中仆從,命他送去顧府。
段雪梅走在前麵,江潯也跟在後麵。走到門口江潯也偏頭示意她,段雪梅敲了敲門。
用枕頭靠在後背靠著單手捧著本看,凝眉,“誰啊?”
聲音自門外而來,“是我,段雪梅。……我有話同你說。”
阿蠻猛然坐起身,朝緊閉著的門看去。
她來能有啥事,同她接觸無非就是拌嘴、給自己找事為難我。要她道歉,那得太陽打西邊出來。
“有事在外麵說就行,我聽著。”
段雪梅似求助的眼神看向江潯也,江潯也催促道:“直接說明來意。”
兩個人!
段雪梅無法隻能硬著頭皮朝裡麵喊:“阿蠻,是我對不起你。此次前來我想當麵同你道歉。”
阿蠻一怔,這沒等到自己找她,反而她上門來道歉。本來還想著這兩日等病好了,等夜深人靜捉弄她一頓,以牙還牙出出氣。
放下手中的書低眸思索著,實在想不出她來道歉的原因。怪哉,怪哉。
穩定好心緒,輕嗑兩聲再次朝外的方向看。
“那進來吧,門沒鎖。”
“吱呀”一聲門從外麵推開,段雪梅走了進去,江潯也跟在後麵。
方才隱隱約約聽見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原來是江潯也,貌似明白段雪梅為何會主動來道歉。
段雪梅心一橫,咬牙麵朝她躬身道:“對不起!”
阿蠻麵無波瀾看不出喜怒,也不瞧她,“你道歉我就要原諒你嗎?”
段雪梅一驚,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有些惱但還是告訴自己不要氣,直起身子扯起一抹笑。
深吸一口氣,“那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原諒。”
阿蠻冷泠泠瞥她一眼,“不如這樣,你幫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
“熬好就端過來。”
段雪梅一聽有希望,麻溜的跑去給她端藥。
“好的!”
段雪梅走後,江潯也垂首一手握拳在身前另一隻手至身一側,不疾不徐走近,長身而立在她榻前幾步之遠。
狀似不經意開口,抬眸看她:“你……不單隻是要她拿藥吧?”
他覺得像她這般心性不同年紀相仿的人,沒他們單純、沒他們內心世界美好。她總像藏著許多事、經曆過許多事。
被他看穿微惱道:“江潯也,有時候太聰明也不好。我這點小心思倒是瞞不過你。”
臉色愈發陰沉,語氣中染上幾分慍怒,“我心眼小,記仇。不報複一下她,不然難解心頭之恨。”
“讓她多等會。”/“上次就看出來了。”
阿蠻一愣。
她確確實實是個吃不得虧、受得了人欺負還能忍氣吞聲不報複回去的。
“過會兒我無論說什麼你彆攔著。”怕他出言阻撓。
江潯也凝眉不解道:“我為何要攔?”
阿蠻滿意點點頭:“如此便好。”
段雪梅來到灶房,看著費大廚拿著蒲扇守著藥罐子,時不時扇扇,下麵的爐火燒的旺旺的。
“這是阿蠻的藥?”
費大廚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她,“是啊,不過還得等個一刻鐘。”將手中的蒲扇塞給她,“你來的正好,幫我看一下,我還有事。好了就給她送過去。”說完急急就往外跑。
“唉!”
費大廚走了,她隻能留下氣呼呼的拿著蒲扇看著藥罐子。
一直等啊等,偶爾隔著帕子打開蓋子,從微微冒著熱氣到看著藥罐子的蓋子被沸騰的水汽往外頂,“咕嚕咕嚕”的聲音清晰可聽。
心中有氣但隻能照做。費大廚還幫她熬藥,一想到這個她就氣,想給她藥裡下點藥,讓她拉拉肚子或者讓她的病好的沒那麼快。
在灶房內來回踱步,糾結萬分。剛升起的念頭就被自己掐滅連搖頭,否認了這個想法。
不行!江潯也才警告過自己,若真這麼做了,他肯是會向著她。
將火熄滅,拿著帕子將藥罐子的藥倒進碗裡,端著托盤往門外走。進到臥房,將藥端到她身前。
阿蠻拿手貼著碗摸了摸,“太燙了。”
段雪梅略一遲疑,拿著碗湊近嘴巴吹了吹,將碗遞給她,不耐煩道:“這下行了吧。”
阿蠻看著她遞給自己也不接冷冷道:“重新拿一碗。”
江潯也看著她為難段雪梅,沒開口打斷她,隻在一旁看著。明白了為何她說無論她說什麼叫自己彆攔著。
段雪梅臉色一變,攥緊了拿著藥碗的手,咬牙切齒,“好。”端著藥碗轉身摔門而出。
從灶房換了碗藥往返來,將藥碗吹了吹遞給她,阿蠻摸了摸碗邊,“涼了。”
段雪梅幾乎是瞬間的勃然大怒,“你何時那般矯情了?” 半蹲連帶托盤重重放在地上,“愛喝不喝!”
阿蠻見她生氣,托著下巴勾起一抹譏笑,漫不經心道:“你不用激我,我不吃這套。”
低眸看向地上的藥碗,示意她,“老老實實再換一次。”
段雪梅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咪,怒目圓睜看她,“去就去!”
江潯也負手看著段雪梅憤然離去,轉頭神色複雜打量她:“你……不怕她日後在找你麻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蠻低低的大笑起來,似是什麼好笑的事情,捂著肚子笑彎了腰,濕了眼眶,“我會怕她?……不過以後不會了。”
“你放心,事不過三。”
江潯也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的四角地,冷峻的眉眼被大片陰影遮住,瞧不清喜怒。
段雪梅將藥碗端進來,板著臉看她,心中憤憤,縱使再氣也隻能咬碎了往肚子裡咽。
阿蠻接過,拿著勺子準備吹,“放心,溫度剛剛好。”拿在手上也不燙手,便憋一口氣將藥一飲而儘。
將藥碗放下,苦澀湧上味蕾,杏眼明仁的眼睛皺在一起。
身旁攤開的手遞過來一個蜜餞,淡淡道:“吃了就不苦了。”
江潯也方才見她喝藥苦,鬼使神差的從衣襟中掏出打開外衣紙遞給她。
阿蠻愣了愣,“你……”猶豫半晌接過蜜餞塞進嘴裡,一股甜蜜自口腔蔓延,舒展了眉眼。
“謝謝。”
江潯也搖頭,同她解釋道:“以前練功總覺得苦,師姐就會給我遞一顆糖。後來習慣了,但會習慣留一顆在身上。”
一顆糖憶起往昔,那是一天晴日。一位年輕婦女
“娘,我想吃糖。”
婦女蹲下來輕柔她的頭,柔聲道:“你爹將捕來的魚賣了,我們今晚還能好好吃一頓。”湊近耳邊悄聲,“等娘收攤了,偷偷給你留一個。”
稚童的聲音輕快、愉悅,“那娘要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簡單、美滿。
蜂糖糕承載了她兒時短暫的回憶。
憶中種種如潮水般再次湧現腦中,心中酸楚,如鯁在喉, “那……你想她嗎?”
少年仰頭有些悵然,理好思緒對上一雙飽含著熱淚的雙眸,還夾雜著他看不懂的情緒,那是他從沒在她眼中見過的。
她想家人了?想開口安慰她,不知如何開口言說,隻好接著她問的話答,“她……過得挺好。”
“你竟然怕苦?”段雪梅訝然。第一次見阿蠻為難她時,她就不願受委屈,總讓她覺得她膽子大,沒想到這喝藥會怕苦。
聽段雪梅這麼一說不樂意了,這人生病要吃藥,又不是不怕苦。
“怕苦怎麼了,要不你把剩下那壺喝了?”
段雪梅不情願道:“我沒病,才不喝。”
“不喝就把東西收拾一下,可以走了。”
段雪梅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我要休息了。”阿蠻有些心煩意亂出言趕她走。
段雪梅不確定道:“你原諒我了?”
見她點頭才放下心,收拾藥碗和托盤離開。
阿蠻看向愣在一側的江潯也蹙眉,“你還不走嗎?”
江潯也回過神來,意識到不妥逃也似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