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布衣男子身形魁梧,右側臉有一道兩指長的刀疤,嘴裡叼著一株狗尾草悠閒的走在街上。
走到賣包子的商販前,掏出文銀買了兩個包子,用紙布包好的,正冒著熱氣。
轉身往西街走,阿蠻在不遠出跟著,犀利的眼眸盯著他,袖中藏著手中握著的尖銳。
男子嘴裡吃著包子,察覺有人跟著,猛的轉身向後看。
阿蠻若無其事背過身,在一攤販麵前停下,挑挑揀揀。
攤販老板開口問道:“可有喜歡的?”
阿蠻擺擺手,“沒有。”轉身朝街前麵看去,四處張望不見人影。
跟丟了?
往前走了段路,男子再次出現。越往前走,人越少,地處越僻靜。
心底莫名發慌,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警惕的看向四周。
男子出現在眼前,隻聽他冷聲問道:“你認識我?”
阿蠻惡狠狠的瞪他,幽暗的眼眸,一閃而過的殺意,“當然,你化成灰我也認識你。倒是五年不見了。”
他更加疑惑了,“你是?”
“要我提醒你嗎?汴南城西街,最東那戶人家。汴南靠海,捕魚為營生,傳聞那的人生來就會水,水性極佳。”
男子驚愕的瞪大眼,“是你!你這小丫頭片子,竟然沒死。”
“我發現你殺人,你起了殺心怕我說出去。”在原地踱步,“害我提心吊膽在外麵躲了幾天,很晚才敢回去。”
停下步子,正視他。眸光幽深似若寒潭,冷笑一聲,“很意外吧,我沒被大火燒死。倒是你,你從牢獄中逃出今日還被我遇見。”
男子試探性開口,“我入獄是因為你……”
“沒錯。”
“那場大火後,我去了衙門告發了你,街巷女屍躺在那,不被人發現才怪。更何況那女子死了,家人鬨上衙門,衙門的人總得給個交待。”
“我是該說你蠢呢,還是聰明,可你卻能從牢獄中逃出,還從汴南來到這。若是我我就毀屍滅跡,旁人查不到,隻要有人證明我不在場我便能逃之夭夭。”
男子瞬時麵露凶光,惡狠狠道:“既然來了就彆想走了,也替我蹲牢險些被斬首出口惡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蠻肆意的笑,笑的如癡如狂,似吐著蛇性子的黑眸肆無忌憚緊緊盯著他,怒目嘶吼道:“那你殺我啊!看我們誰先死!”
男子眼中翻湧著怒意幾瞬之間逼近她,大手毫不留情鎖住她的喉。
“找死!”
阿蠻呼吸一窒,嘴角一側勾起一抹笑意,似笑非笑,麵色可怖,不怕死般死死盯著他。
低垂下的眉眼捂著頭拚命捶打著,麵露苦痛掙紮卻神色迷離,不停低語著那三個字——不是我。
男子遲疑的鬆了握住脖子的手。
大火漫天,撕心裂肺的呼喊,如走馬燈在她腦中閃現,無不在撕扯她的頭皮,如群蟻在啃噬她的心口,令她痛不欲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目眥欲裂拚命嘶喊,她隻覺好痛,頭要裂開,心悸令她麵色入土,隨時可能痛暈過去。
午夜夢回之時無不在她夢中重現火海那夜,一種聲音不停叫囂、糾纏著,聲聲蠱惑般,“是你引來那男子,是你害死了爹娘你是罪魁禍首!”
男子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上前抓住她的手問道:“你怎麼了?”
男子吃痛蹙眉,捂著胸口下方,鮮血滲透過衣裳暈開。隻見她眸光森然,黑眸瞬時猩紅如怖,正握著聲中刺向他的匕首,目眥欲裂道:“都怪你!該死!你該死!”
男子罵罵咧咧的抬腳用力一踹,將她踹出數米遠。
阿蠻哐當一聲身體撞在巷子間的牆壁上,應聲倒地上捂著肚子,隻覺有一瞬痛到不能呼吸。撐著地站起身,喉間湧上一股腥,順著嘴角留出,抬手隨意的抹去。
男子拔出匕首,另一隻手捂著暗紅部位,握著匕首朝她走去。
這一刻她好恨,好恨自己無能為力,不能手刃眼前之人。可是就沒機會了,她就要死了。要怪就隻能怪自己太過衝動,可是錯過這次機會下次不知是何時。
“阿蠻!”
循聲望去,恍惚之間她看見有個人正向她跑來,那焦急的模樣。
男子亦循聲望去,迅速上前利刃逼近她的脖子,冷聲對對麵來人道:“再上前我就把她殺了。”
少年知止住步子,蹲下撿起兩三顆石子,站起身捏在拇指縫隙間,站起身抬起雙手示意給他看,“好,我不上前,我也沒有利器對你構不成威脅。”
男子思索一瞬似是相信了他的言辭,不在管他。將匕首抵住她的脖頸,得意道:“剛才不是挺猖狂的嗎?現在怎麼了?”手背拍在她麵頰上,“不是想殺我嗎?”
阿蠻不語隻是冷冷一笑,死死瞪著他,眼底翻湧著怒意和不甘。
“啊!”匕首掉落在地,男子捂著被打中的手,怒目圓睜瞧著那個少年。
少年站在原地聳聳肩,雙手一攤,一臉無辜,“我確實沒上前啊。”話鋒一轉,勾唇譏笑,“可你也沒說其它的不行。”
“你!”男子似是氣急,抬起的手顫顫巍巍指著他。
男子膝蓋被擊中,吃痛的單膝跪在地上,腳步聲由遠及近,顧羨知蹲下身平視他,“說吧,你為何要殺她?”
“她阻礙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就該殺?”
顧羨知詫異道:“你這是濫殺無辜!果然,惡人就是惡人,殺人不眨眼。”
顧羨知感受著眼前揚起微風,抬臂抓住襲來匕首的手,將他手腕一轉,男子吃痛鬆開,接著匕首掉落在地。
揪著他的衣襟將他拎起,拳頭擊他下顎。很快兩人纏打在一起,不過幾招男子就被打倒在地站不起身,敗下陣來。
顧羨知朝她走去,關切道:“還能站起來嗎?”
阿蠻搖搖頭,“扶我一下。”
顧羨知哦哦兩聲,手臂伸過去,阿蠻扶著他的手臂站起身。
“謝謝。”
顧羨知問道:“不如把他抓去官府?”
顧羨知低眸思索,“我是人證,目睹了他對你行凶。”看向地上掉落在一旁的匕首,將它拾起,“物證也在。”
阿蠻搖頭,“還差一樣。”
顧羨知疑惑道:“什麼?”
“傷口,得證明他確實起了殺心。”奪過他手中的匕首,顧羨知下意識伸手想拿回,他不理解為何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以傷害自己達到目的。
隻見她撩起袖子就要朝自已手臂上劃去,錯開他伸過來的手。
……
少年同她去醫館,路同她說話,他話很多,阿蠻偶爾也會回幾句。他說自己叫顧羨知,問她叫什麼她說自己叫阿蠻。問她怎麼惹上這個惡人的,見她不願說便不在問。
一進門就隻見同濟堂的藥童,開口問道:“今日怎麼不見大夫在?”
藥童回道:“你是問我師父啊,稍等片刻,我師父在裡屋。”說著轉身掀開布簾走進去。
不過一會,裡麵走出來兩個人,為首的是一青衫,清秀的男子,肩膀一側挎背著一個木箱子。身後跟著的是方才那個藥童。
男子嗅到一股血腥味,打開放在桌上的木箱忙碌著手上的動作,也不看他們,開口問道:“你們兩誰受傷了?”
顧羨知往後退了一步指著她,“是她受傷了。”
阿蠻將袖子撩起,顯露出傷口,鮮血正往外流。
男子這才抬眼看向她,瞥了幾眼,“還好傷口不深,顏色很鮮豔,應當不到半個時辰。看著傷口,類似匕首類的利器所傷。”
引她坐下,拿出紗布和膏藥,藥童端來一盆水,男子將雙手伸進水洗淨,用帕子擦乾。示意她手臂伸過來,“得罪了。”
男子將手帕浸濕,在她傷口處擦拭乾淨,藥童收了盆離開。
粘取藥瓶裡的藥塗抹在傷口處,阿蠻微微隆起眉,手不自覺縮了縮。男子按住她的手,“彆動,確實會有些痛,你忍一下。”
阿蠻忍著痛緊抿唇,隻見男子不語,隻拿綁帶纏著手臂幾圈包紮。
收拾桌上的東西,瞥見她嘴角沒擦乾淨的血,凝眸叫她把手伸過來,替她把脈。
顧羨知在一旁看著,問道:“如何?可有受內傷?”
“傷及腹部,肚臍往上四指按一下。”
阿蠻依言伸手往這個地方向下按,是方才被那人踢的地方,被踢的時候很痛緩了一會沒那麼痛了,這一按令她麵露苦痛。
男子了然慵懶開口,“我給你開副藥,早晚各一次。如果後麵出現吐血情況,那就是體內瘀血排出來了。”
藥童將筆墨紙硯擺好,替他研磨,男子低頭坐著將方子寫好,“先過來抓藥。”
顧羨知跟在男子身後,跟著他到櫃台前看著他照著方子抓藥,油紙包好遞給自己,付了銀子還問了些日常生活、吃食是否有忌諱。
顧羨知同男子道謝,轉身走到阿蠻身側,囑咐道:“好好吃藥,好好調理,你現在胃不好,吃食要忌口,忌辣忌重油。”
阿蠻半開玩笑道:“我知道了,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囉嗦。”
“囉嗦也是為了你好。”
顧羨知將藥遞給她,兩人在門外分開。
阿蠻回府往臥房走,路上忽聞遠處聲聲曲,滄桑且哀婉,悲從心來。
循聲而去,見不遠處一人獨自站倚著柱子,手執一橢圓之物放在嘴邊吹奏著。便駐足不遠處傾聽,不上前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