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險象環生(1 / 1)

清冽刺激的草藥香氣從鼻腔直入肺腑,再直衝頭頂,激得白晴雲渾身一顫,從混沌中醒來。

眼前從一片片光斑到逐漸清晰,臉上傳來火辣的疼痛更讓她清醒幾分。

還沒有完全清醒,她好像又被摔牆上,疼得她起不了身。白晴雲緊閉雙唇,忍住疼痛不出聲,索性多躺一會直到恢複過來。

窄窄的破舊棚頂,劇烈晃動的馬車,四周聽不到人言,倒像是有隱約的鳥叫聲。白晴雲猜測,她大概正在被送往遠離城內的深山中。

雙手雙腳被綁,白晴雲躺在馬車裡,隨著馬車的晃動被晃來晃去,撞得渾身生疼。

她試了試,怎麼都無法掙捆緊的麻繩。思考片刻,她不打算馬上呼救。若是深山,呼救也無濟於事,反而會讓看守她的人警覺,不如就讓她們以為她還在昏迷。

白晴雲閉上眼睛,集中精力,努力辨彆著馬車外的聲音。

“這小賤人,長得倒是有三分姿色。但是也太難抓了!害得我掉了顆牙,不狠狠磋磨她,難解我心頭之恨。”

“三分姿色?你看那狐狸精的小臉和勾魂的身段,伺候糟老頭子可是可惜了!她可得謝謝咱們救她脫離苦海,哈哈哈。”

“賤妾也不是黃花閨女,不如直接賣給最下等的窯子,讓她好好享享福。”

白晴雲聽著二人的對話,隻覺心驚,屏住呼吸。

“彆亂來”,另一人出聲喝止住她倆,“回去馬上給她的臉塗藥,絕對不能留疤。這模樣的極品能賣大價錢。”

白晴雲越聽越覺得糊塗,她們是不是抓錯了人?她們要抓的好像不是她。

但又不像是抓錯人。若是抓錯,她們怎麼會放過陳嫂子和馬家小妹?

如果她們真的意識到自己不是她們要的人,會怎樣對她?如剛才所說?還是……

心中亂成一團麻,白晴雲害怕地微微發抖。她想哭,但這個時候,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深深呼吸,努力忍住淚水,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相信,陳嫂子和馬家小妹會立刻去開封府求援;她也相信,展昭若得知消息,一定會趕來救她。

在此之前,她絕對不能亂了方寸,白晴雲默默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她必須撐下去,必須活下去,必須等到展昭來救她。

開封府。

馬漢聽了陳嫂子和妹妹的敘述,立刻發覺這事情有寫蹊蹺。

且不說白晴雲待人溫柔和善,與她有齟齬的唐姑娘也已經多日閉門不出,真不知什麼人會有意對付她。

聽她二人所言,對方似乎是蓄謀已久,並且目標明確就是白晴雲。

難道是江湖人向展昭尋仇?可展大人一向仁厚,且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想著可能性極小。

若非如此,開封府恐怕無人不知白晴雲是展昭的人,有何人願意與展大人為敵?願意與開封府為敵呢?

除非,對方就不是開封府人!

這不就和展大人正辦的案子對上了。

不妙!

馬漢見陳嫂子年長且性子沉穩,便將妹妹托付給她,反身進入府衙。

馬漢先調動人手,派人尋著城內的線索尋找白晴雲被擄走的方向;再讓正要每日例行去給展昭傳信的衙役稍作休息;同時他又派出人手,去打探一下包大人何時能從皇宮返回府衙。

馬漢有些緊張,他覺得他的直覺不會錯。白晴雲被擄走必然與展大人正辦的案子有關。

他有些喪氣,他正在府衙當值,這就相當於小嫂子在他眼皮底下被擄走,顯得他很沒用;但他又很快燃起鬥誌,包大人和展大人已經開始布局,相信很快他們就能救回小嫂子。

傍晚,山中密林。

叢林能掩映身形,但卻無法藏匿聲音。安靜又空曠的山中,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傳來,瞬間使展昭等人警覺起來。

借著樹木的掩映,幾人悄聲觀察著突然出現的馬車。

遠遠看去,兩個女子趕著一輛破舊的馬車,旁邊還有一女子騎馬跟在旁邊。三個女子用如此方式同行,本就有些奇怪,於是他們便更加留心這三人。

果不其然,隻見她們緩緩停在山下那個團夥的小屋旁邊。

“第九個”,白玉堂低聲道,“可算把她們盼回來了。還是要等最後一夥人回來再行動?”他低聲問展昭。

“是”,展昭沒有回頭看他,繼續觀察著山下人的行動,準備記下此次被擄女子的人數和特征,為之後的救援做準備。

隻見三人從馬車扛出一女子,她發間的一抹銀色令原本冷靜觀察的展昭瞬間變了臉色——那發簪,是晴雲!

白玉堂比展昭目力更好,他一眼就看出了是白晴雲,忍不住低聲道,“啊,怎麼是小嫂子?”

“嗯”,展昭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一手握緊拳,另一手握緊劍柄,身體緊繃,因為過度緊繃而微微顫動。

“她們進去有一會兒了,這夥應該隻抓了一人”,王朝冷靜地開口,觀察著展昭的表情。

天色暗了下來,展昭的臉色更加晦暗不明。

“貓兒,反正我不是官差,沒什麼顧忌,我直接下去把小嫂子劫回來?”白玉堂試探著問。

展昭打了這麼多年光棍,好不容易才得來一個媳婦,他肯定是想去救她的,但礙於情麵和身份不能行動。展昭不行,可他白玉堂沒有顧忌啊!白玉堂摩拳擦掌。

展昭沉默,雙眼緊閉,胸口劇烈起伏,好一會兒才恢複平緩的呼吸。

睜開雙目,死死盯著山下,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切莫輕舉妄動,一切依原計劃行事。”

白玉堂正欲說什麼,卻見展昭青筋暴起的手和額頭,眼底儘是血紅。

王朝非常能理解展大人的心情,“最後一夥也快回來了,按照我們的猜測,不會有事的。”

“你,你們兩個,唉……”白玉堂無奈,“算了。”

展昭心裡恨不得立刻衝下去救出晴雲,隻是他不能。

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兒女私情置其他受害人不顧,他不能因一己之私破壞這麼多人多日以來的努力,他不能破壞包大人的周密布局……他必須等到最後一夥人回來,才能發出行動的信號。

依照他們的判斷,晴雲不會有事的,展昭在心底安慰自己。他試圖說服自己,但是他說服不了,腦中無法停止各種擔心的猜測。

若有事呢?

若是晴雲受了委屈,他必會為她、她們討回公道;若是她丟了性命,那,展昭便把命陪給她,免得她黃泉路上一人孤孤單單。

看著山下,展昭重重歎氣,心中道著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同時也立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簡陋的木屋中。

“喲,醒啦?”三個人並不等白晴雲回話,就動作嫻熟地把她從馬車上扛了下來。

一路上馬車都行走在山路上,白晴雲手腳被捆綁無法動彈,又被晃動、撞得更加昏沉。

白晴雲有些詫異,她們三個並沒有重重把她拋在地上,而是小心地靠牆放下。

也是,或許在她們眼中,自己還是能賣個好價格的貨物。

“先餓她三天立立規矩”,為首的女子對跟著進來的兩個農婦大娘說,“給她的臉塗上藥,就指望著這張臉賺大錢呢。”

兩個大娘都低頭稱是。

“這個女人和其它的可不一樣,單獨關著。下手輕些,避開臉蛋”,為首的女子使了個眼色,另一個女子就遞給她們每人兩個荷包。

一個是白花花的銀子,另一個是明晃晃的繡花針,又故意把繡花針在白晴雲眼前晃了晃,似是威脅,“不聽話就好好教訓她一下。”

“我給你們錢,你們可不可以放我走?”白晴雲怯怯地說,眼角微紅,“我……”

“會說話啊?我還以為嚇成了傻子”,缺了一顆牙的女子蹲身,拍拍白晴雲的臉蛋,“錢?就你這身子最值錢了,怎麼可能放你走。”

白晴雲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被突然闖進的兩個男人打斷。

木屋不大,除了晴雲以外,三個女子,兩個大娘,再加上後來的兩個男人,顯得特彆擁擠。

“聽說你又帶回來了新美人兒?”兩個男人一臉不懷好意,“趁著人還沒到齊,讓我們哥倆先爽爽?”

為首女子不為所動,隻是瞪了他一眼,“滾。”

“彆這樣嘛,我就是幫你教教她——”

“上次沒留神,讓你倆玩死四個。不但沒賣出去,就地埋了還費了我不少工夫”,那女子冷著臉轉過身,摸著腰間劍柄,“趁我沒發火,現在趕緊滾。”

兩個男人立刻變得嬉皮笑臉,“好,滾,我倆馬上滾。”

他倆長得一副油滑之相,看著不夠老實忠厚,很難騙到彆人,隻能用迷藥或者強擄走目標。而這幾個女人湊在一起,不但能降低目標的戒備心,還都會點拳腳功夫,每次都能弄回來好看的小美人,真是讓人生氣又嫉妒。

“那個賤人”,一出門,兩個男人立刻褪去剛剛裝出來的卑微模樣,咬牙切齒,“反正都是要賣出去的,我就不信吃不著!”

看著另外一個木屋旁邊的泔水桶,兩人對視一眼,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互相擠眉弄眼,無聲地暗示著同樣的奸計。

高處。

展昭看著兩個男人走出木屋,接下來是那三個女人,最後兩個看守的農婦也走了出來。

門上掛了明晃晃的鎖,裡麵隻有晴雲。展昭歎了口氣,隻有她一個也好,還能安全一些。

晴雲,堅持住,再等等我。

展昭努力穩住心神,讓自己不要被怒火控製,做出急功近利的不理智行為。

已是夜半時分,明亮的月光從破洞的窗子照進漆黑的木屋。

她怕黑,但是如今黑暗帶來的恐懼對她來說已經是微不足道。

雖然塗了藥,但臉還是火辣辣的疼,她感覺可能已經腫起來了。毀容破相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了,白晴雲隻擔心她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展昭。

躺在又硬又冷的地板上,因為手腳都被綁住,白晴雲的身體僵硬得有些麻木。雖然她平時進食不多,但是在家裡時,總是會吃些果子解悶。如今已是深夜,她有些餓了。

又痛又餓,擔驚受怕,雖然極力隱忍,她咬著唇,還是忍不住落淚。

她抽噎著哭,隻覺得夜晚山裡越來越冷。白晴雲本就體弱,情緒大起大落,加上臉上的傷,夜裡就發起了高燒。

長夜難捱,但對於已經高燒昏過去的白晴雲到顯得沒那麼難捱。

昏昏沉沉中,她隻感覺仿佛天已經亮了,她聽見了嘈雜的聲音,是展昭來了嗎?

頭好痛,身體好累,睜不開眼,她是不是快死了?

白晴雲癱軟毫無知覺的樣子嚇壞了本想清早來“整治”她的兩個大娘。

“完了!這搖錢樹可不能死,快點拿水拿吃的!”

白晴雲隻隱約聽見有腳步聲,然後就被拖了起來,清涼的水從她的唇進入胸腔,讓她舒服了不少,人也微微清醒了些。

“再多給她喝點,不讓這病秧子吃飯,餓死她咱們姐倆也倒黴,不如給她灌個水飽吧?”

“我看行。”

她們的動作很粗魯,一碗接著一碗的水雖解了晴雲的燥熱,灑下的水也浸濕了她的前襟,冰涼的溫度讓白晴雲更加清醒。

但她依然軟綿綿的,裝作高燒到神誌不清的樣子,閉著眼,任由她們喂水。

過了一陣,兩個大娘再次離開。白晴雲依然被放平在地上,她閉著眼裝睡,但是腦中的計算並未停止。

“哢噠——”這是落鎖的聲音。

白晴雲心中歎氣,她如今被綁,又病又餓,想要逃跑根本無從談起,她必須耐心等待一個時機。

她相信展昭會救,他一定會來的。

但在那之前,她也要積極自救。展昭是值得依靠的,但是她也不能太軟弱沒用。

她必須堅強起來,才能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