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回來啦！”坐在桌前的白晴雲回身。

一見到展昭，她就放下快到嘴邊的棗子，起身迎他。

“今日得了皇上賞賜，兄弟們都吃酒去了”，展昭接過她遞來的茶。

“那夫君怎回來得這麼早？”白晴雲好奇地問，大家都得了賞錢，雖是有多有少，但也應該一起慶祝吧。

“我請客”，展昭輕點了下晴雲的額頭，掏出空空的錢袋，“姑娘當真料事如神。”

“嘻嘻，我就說要帶著的吧”，白晴雲笑著接過，“一會兒就給你裝好。”

“不要裝太滿”，展昭打趣她。

肉湯做的麵格外香，沒打散的雞蛋上又蓋了的大片肉，再撒上一把蔥花點綴，光看賣相就格外誘人。

“晴雲的手藝見長”，展昭邊誇邊把筷子遞給她。

“你先嘗嘗再哄我”，白晴雲嬌嗔。

這些日子觀察下來，展昭是真的不挑食，她做什麼就吃什麼，沒什麼特彆不喜的。但是，可能是因為他每天巡街，要耗費太多體力。她發現，若是她那天恰好做了肉菜，展昭的飯量會稍多一點點。

白晴雲竊喜，自己能更了解彆人見不到的“展大人”。

展昭看看兩人的碗，晴雲比他瘦小，碗裡的麵比他少，每人一個雞蛋、幾片肉，很公平。

他開始動筷，剛吃一兩口，就見晴雲一直偷偷瞄他。

真是小孩子脾氣，“味道不錯”，展昭故作刻意誇她。

才用筷子翻動了幾下，展昭便發覺了不對，麵條纏成了完美的鯨腹，拆開鯨腹，切成小塊的燉肉便滾了出來。

展昭抬眉，有些驚訝地看到姑娘正憋著笑，幾乎快把臉埋進碗裡。

“夫君幫幫忙嘛，人家剛開始做菜，掌握不好份量”，白晴雲眨巴眨巴眼睛，“我做著飯，聞著葷腥就不怎麼想吃了。”

明知她在故作可憐，可那令人心疼的小模樣偏偏展昭買賬，“好，那明日做些你愛吃的。”

“包大人壽辰近了，公孫先生說準備簡單慶祝一下。” 正當晴雲兀自開心的時候，展昭有點猶豫地對她說，“我想，你在開封也有沒太多朋友，便自作主張答應了公孫先生，讓你去府衙後廚幫忙……”

白晴雲整個人都開心了起來！

“太好了！”她正愁不能進開封府跟著他呢，這真是瞌睡時送來枕頭，“明天就去嗎？”

展昭看她這麼興奮，愣了一下，她這麼期待嗎？看來她在這邊沒有朋友，是真的無聊，“明天，早上我送你到後廚，下值等我接你。”

話分兩頭。

公孫策提前把籌備壽辰的消息告訴了展昭，本意也有試探他要不要把白姑娘帶到人前的意思。

沒想到，展昭竟然直接答應了，這讓他有些意外，看來兩人的關係進展還不錯。

於是，公孫策便笑著把這消息告訴在後廚主事的王嫂子。

王嫂子一愣，心直口快，“有空能來府衙打打下手可好，但我安排她做什麼？”

撚著胡子，“廚房可是你的天下，當然你說了算。”公孫策一臉高深莫測。

夜晚。

“你說，也沒過嫁娶明路的外室，我叫她‘雲娘子’合適吧？”王嫂子一邊疊衣服一邊問王朝。

“嗯。”

“那姑娘是展大人買的？”王嫂子心裡直打鼓。

“聽說是”，王朝低頭整理鞭子。

“小小年紀，挺可憐的。好在展大人性格寬厚，以後日子也好過點。唉，你說——”

“娘！”

“孩子叫你”，王朝立刻把孩子塞進王嫂子懷裡，不想和她在這件事上糾纏。

王嫂子低頭哄孩子，不忘瞪了他一眼。

清早。

展昭慢慢走在前麵，白晴雲落後半步走在他身後，兩個人都紅著臉。

晴雲為他穿外衣、整理外衣越來越熟練了。展昭心說，晴雲明明沒做什麼，但每次當她的手指隔著衣服碰到他，他隻覺得渾身酥麻。他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看到她烏黑的發頂和耳後白嫩的肌膚，然後聯想到她會說話的眼睛、粉嫩的唇……真是沒出息！

白晴雲一直能感受到展昭的視線。她知道，從第一幫他整理衣服時起，他就一直在看著她，這種感覺，讓她的心砰砰跳，麵頰發燒。每次碰到展昭她都是這樣慌張，真是沒出息！

後廚。

“喲，大清早的，展大人這個時間吃過才來的吧！”王嫂子迎過來打趣。

展昭問了聲好，“晴雲，這是王嫂子，就是之前救你的王大人”，展昭拍拍晴雲交握的手，讓她安心。

“王嫂子好”，白晴雲曲身行李。

“使不得使不得”，王嫂子虛扶晴雲，“展大人就放心把雲娘子交給我吧”，王嫂子挽著晴雲，“走，嫂子帶你走走，去熟悉一下。”

走出幾步，白晴雲回頭看了一眼。展昭仍然在原地看他，四目相對，會心一笑。

王嫂子微微搖頭，偷笑他倆到底是年輕人。

邊閒聊，王嫂子便偷偷打量著晴雲。

嘖嘖！展大人也是男人嘛！說什麼無心私情，還不是買了這麼好看的姑娘回來。

這樣細皮嫩肉的姑娘，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嬌養出來的，這個該出嫁的年紀賣女兒，真是造孽！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脾性怎樣。

不過才一天，王嫂子就覺得白晴雲不錯。

本以為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沒想到雖然講話軟軟的，做事慢條斯理，性子好得很。

“我都憋了一天了”，見白晴雲笑眯眯地和趙嫂子拉家常，張嫂子終於忍不住開口，“我特彆好奇，展大人為什麼要買你？”

白晴雲一愣，展昭為什麼同意帶她回來？

“彆理那個胡說的”，這麼問豈不是直接揭人家傷疤！趙嫂子打趣，“她是想把堂妹說給展大人，但是沒成功。”

“看我這嘴，還能是為什麼，圖晴雲妹子好看唄！”

白晴雲竊喜，開封府的後廚娘子們都不難相處，才不到一天，她就從禮貌的“雲娘子”成了“晴雲妹子”，她們待她熱情，她也要真心以報。

“可不是！晴雲妹子模樣好，展大人也俊，肯定能生個年畫一樣漂亮的小娃娃”，王嫂子也插話。

開封府的後廚並不忙，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閒話裡繼續著，而晴雲這個新人的加入無疑給閒聊增加了更多趣味。

這種剛嫁人的小媳婦最好玩了，幾個嫂子聯手，你一句，我一句，就看白晴雲本就好看的臉上，紅雲就沒消散過。

幾日下來，白晴雲已經適應了去開封府“幫忙”的生活。

她現學現賣的廚藝在幾個嫂子麵前完全是班門弄斧，於是她便乖乖去洗菜、備菜。

被調侃了兩天，她們也膩了，便放過了白晴雲，轉頭去聊哪條街又開了新的鋪子。

展昭下值，如前幾日一般等在後廚門外。門內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展昭搖搖頭，要是晴雲能這麼開朗，他就不用擔心了。

趙嫂子把晴雲送到門口，“展大人下值可真準時，日日來接晴雲妹子，快走吧。”

展昭被調侃了，有些尷尬地向趙嫂子笑了笑，然後虛扶晴雲邁過門檻。

官府寬大的袖袍掠過晴雲的袖子，展昭在衣袖掩蓋之下抓住了晴雲的右手。

展昭體溫高，粗糙的手輕輕揉著白晴雲的手，溫度和觸感都讓白晴雲臉紅心跳。

摩挲了一陣，一塊堅硬的石頭被塞進晴雲手中，她頓時有些疑惑。

“咳”，不欲解釋，展昭掩飾地轉過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慢慢地，邊走邊等她。

白晴雲愣了一下，然後攤開手心，一個帶著溫度的陶瓷小瓶靜靜躺在她手中。

小瓶裡有淡淡的香料和芝麻油的香氣。

白晴雲看看自己最近因為在後廚做工，變得微微粗糙的手，心裡頓時像喝了蜜糖一樣甜，展昭心真細。

她快走幾步，跟上展昭，“謝謝夫君，妾很喜歡。”

聽她說喜歡，展昭微微勾起嘴角，然後強壓下自己的笑容，“嗯。”

看著與自己半步之遙的展昭，白晴雲覺得已經離他很近了，可又突然覺得特彆遙遠。

她心裡的蜜糖逐漸析出了苦澀的味道。

展昭倒是非常放心她，她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間。

所以，她會進他的房間，整理他換下的外衣，然後拿去洗。

展昭叫她雇人洗，可是夫君的衣服，怎麼能假手於人。前些日子還沒來府衙幫忙，她有得是時間可以慢慢消磨。

那天，她如之前一樣，一邊整理他換下的衣服，一邊欣慰展昭終於不把她當外人那樣“供”著，而且開始再各方麵允許她服侍。

白晴雲提起一件衣服，還沒看清，隻聽“咚——”一聲，一截小木條從衣物間掉在地上滾了幾圈。

白晴雲疑惑地蹲身去撿，心裡悄聲說，千萬彆摔壞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撿起一看，竟然是一枚棕色的木簪。

驚訝！難過！難堪！

白晴雲握著木簪，蹲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原來，展昭不碰她，是因為已早與彆的姑娘互許終身，而這支貼身攜帶的木簪，大概也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吧。

白晴雲忍不住哭了出來，原來是她自作多情！

淚水粘濕了衣襟，白晴雲哭了一會兒，就努力克製住了。她不能再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腫了，她做妾就是得樣貌好看才行。

對啊，她隻是妾，不受寵的妾，不可能是他的唯一。她都快脫光跪著求他了，他也不接受，原來是因為早就心有所屬。

她早該知道會如此的，她不應該哭，可還是忍不住難過。

白晴雲深吸一口氣，把簪子塞進衣服裡，又把衣服放回一邊，裝作沒來取衣服的樣子。

關上他房間的門，白晴雲忍不住又想哭了。

白晴雲歎了口氣，等她第二天再去取衣服時，就不見了那支簪子，想必展昭寶貝得緊，早就拿走貼身攜帶了。

看看手中的小瓶子，再看看展昭寬闊的背影，白晴雲的心裡甜蜜又泛著苦澀。

一支簡單的木簪，把白晴雲的心劃亂了。

那簪子的主人是什麼人呢？

是他的心上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