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薦枕席(1 / 1)

“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白晴雲悠悠歎氣,“就連這植物都和家裡的不同”。她無聊地揉搓著手心裡不知名的葉子,然後輕輕吹落。

她已經住在這裡幾天了,卻始終沒等來展昭。

小院裡隻有她和每天來給她送飯的胡婆婆。

是的,她被禁足了!

白晴雲忍不住歎氣,想她在家裡也是嬌縱恣意的小姐,和哥哥吵得再凶也沒被禁足過。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可不想再惹怒那凶神惡煞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古裡古怪的,從開始的惡語相加、出言譏諷,到現在皮笑肉不笑地陰陽怪氣,也不知她是哪裡得罪她了。

白晴雲環抱雙臂,下巴抵在手臂上。

開始的幾天,那老婆婆對她簡直是嚴防死守,處處提點她要“安守婦道”,威脅她“浸豬籠”、“有得是手段磋磨她”。頻率之高,她聽得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但是又不敢不聽,那老婆婆一看出她分心就狠狠掐她,痛到她低聲哭;後來大概是見她還算安分,逐漸讓她接觸了打掃的仆人,也不再說那些太難聽的話。

甚至今天,還扔給她一些胭脂水粉。

“這是時下流行的水粉胭脂,小娘子莫生旁的心思,伺候好展大人才有你好日子過。”

這話直白的讓白晴雲臉紅。

“唉”,白晴雲托腮,她倒是想陪伴展昭,可是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更重要的是,他到底對她哪裡不滿意,為什麼直接把她扔出來做外室,還讓個老婆婆來折磨她。

她若是妾室,即使身份低微,也是在官府過了身份的家人,可以得到夫君的照顧;若是外室,就算她生了孩子都不會被承認,還要為自己和孩子謀生計。他是存心要作踐她嗎?

展昭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不好看嗎?竟然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小院裡。

說到小院,可以看出一直都有人在打掃、養護這一方天地。布局緊湊又十分乾淨,不認識的花草恣意生長著。還沒到盛夏,也已有花盛開,真是很特彆。

她閒著無聊,看到那翠色玉滴的葉子忍不住拽了幾片揉搓。肥厚的葉子,軟軟彈彈的手感,讓她的心情好了許多。白晴雲有些抱歉地笑了,花匠應該沒那麼小氣吧。

她住進來的時候,廂房就已經打掃好了,她的隔壁已經放了展昭的衣物。

布置談不上舒適,隻能說是能住人。這種風格讓白晴雲想起了展昭在府衙的那間廂房,所以,是展昭布置的嗎?是他布置了他們的家嗎?

白晴雲閉著眼,感受著陽光。人不回來,她的百般猜測都不作數。

她就是想先退一步,然後徐徐圖之,慢慢在展昭身邊謀一席地位。沒想到,一下子退進了坑裡,退成了卑微的外室。

想必是展昭嫌她身子弱或者不夠主動?

白晴雲定了定心神,她這商賈出身的女兒最擅長審時度勢了!

她一定可以扭轉這局麵——隻等他回來!

展昭關門的一瞬間,一個酒壇從即將合上的門縫中直襲展昭麵門。

後退,卸力,輕巧托住酒壇,“出來吧”,展昭無奈地推開門。

紅色的身影如火焰一般,從門上翻落。“還不錯,在朝廷養尊處優,身手也沒退步。”

“你怎麼來了?”展昭有些驚喜地看著鳳清泠。明日一早便啟程回開封,他本想早些休息,沒想到有意料之外的訪客。

“路過。白日裡看見了你,晚上閒下就來打擾。我可不是平白無故來打擾你的好夢,快看看我找到了什麼好東西!”鳳清泠一邊說,一邊拆開油紙包,香氣撲鼻的烤蝦和醉蝦在深夜尤為誘人。

見她避而不談,展昭也輕巧避過。他把酒壇放在桌上,在桌邊坐下,“明日要護送包大人回府。這酒,我是沒有口福了。不掃你興致,我嘗幾隻蝦。”

“嘁”,鳳清泠不笑的時候顯得整個人都很冷漠,也大概是因為如此,年輕的她才能成為鎮得住全族的族長。

“數月不見,展兄可有想我?”鳳清泠拎起酒壇。

“……”正在吃蝦的展昭噎住了,這姑娘講話一向如此直白,“知道清泠武藝高強,如今又安然無恙,無需憂慮。”

鳳清泠淡淡看了他一眼,她最討厭顧左右而言他的人。“展兄準備何時離開朝廷,和我相伴江湖。”

怎麼又提這個了?展昭頭疼,“展某承諾過,一定會常伴包大人左右。”

鳳清泠擦擦手,迅速靠近展昭,手指點著他心口,帶著三分醉意,“你敢說對我無意?”

“我…”不是沒有動心過。初識鳳姑娘隻知她武藝高強,容貌豔麗卻氣質清冷拒人於千裡之外;後來才得知她是鳳羽一族的族長,經營一族的營生,深受族人愛戴。這姑娘強大、美麗、率真,沒人不喜歡這樣的姑娘。

隻是,好像是吐著信子的美女蛇般,她問他,要不要離開包大人一起相伴江湖?

要不要成為她的丈夫,和她一起把鳳羽一族發揚光大?

展昭不會放棄包大人,鳳清泠也不會放棄她的族人。

他們是如此相像,同樣的清醒、執拗,同樣不可能為了對方放棄自己的追求。因此,心動注定是相聚的兩團焰火,刹那耀眼後化作煙塵。

“這蝦好吃嗎?”鳳清泠語氣一轉。

展昭有些摸不著頭腦,“還好”,他不挑食,也不鑽研美食,嘗不出有什麼特彆的味道。

“虛偽”,鳳清泠打開旁邊一直沒有動過的另一個油紙包,取出一枚蜜餞送至展昭麵前。

展昭下意識向後退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接過,然後扔進嘴裡。紅糖的甜蜜掩蓋不住薑的辛辣,甚至還有淡淡的橘子香,複雜的味道讓他皺眉。

“蝦蟹寒涼,配薑絲最好。這蝦本無新奇,配上這安記的陳皮棗子薑,驅寒又有新意”,鳳清泠拎起見底的酒壇,“若是厭了這差事,隨時來找我。”

見她身形微晃,有幾分醉意,展昭上前,“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鳳清泠斜睨他一眼,“不必客氣,陪你的包大人吧。”順勢賭氣似的,把蜜餞塞進他手中。

紅衣翻飛,褐色的裙擺仿佛燃儘的羽毛,又像是留在心底的烙印。

隻剩下桌上零零碎碎的蝦殼和手中的蜜餞證明鳳姑娘曾到訪。

看著手握的蜜餞,回味口中的味道,展昭搖搖頭——太甜。

深夜。

白晴雲小心翼翼地小跑到展昭房門前,本想趁著敲門開門的時間,平緩一下呼吸。

沒想到,剛一抬手,她還沒敲門,展昭便將門打開了。

送完包大人回府,展昭回來已是深夜。不想打擾白姑娘休息,他索性點了油燈,簡單收拾下床鋪,換上寢衣正準備休息。

聽到白晴雲急促的腳步聲,想到已經多日未見那姑娘,他一回來那姑娘就急匆匆跑來,必是有急事。

他立刻衝到門口,打開門。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

展昭見白晴雲端著吃食,便先打破僵局,側身讓她進來。

白晴雲擺放碟子的時候,展昭點亮了蠟燭。

不同於油燈昏暗的光線,溫暖明亮燭光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

“給我的?”展昭和顏悅色,坐在桌邊。見白晴雲仍然拘束地站在一旁,“坐”。

白晴雲依言坐在展昭身邊,遞上筷子。

見她如此小心翼翼,都不敢抬頭,卻麵頰泛紅。

展昭下意識抬手想試她額頭的溫度,卻被姑娘避過。

她怕他。她怕他?他有什麼好怕的。不想再驚到這膽小的姑娘,展昭接過筷子,伸向碟子裡的點心。

展昭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吃不吃都無所謂,隻是不想拂了姑娘美意。

已是深夜,豆沙餡餅已經涼透了,又硬又乾又油膩的口感讓展昭有些不喜。但是他麵上不顯,努力表現的如平常一般。

白姑娘深夜到訪,第一次小心翼翼地示好,必是有事相商。她那麼柔弱,若是他挑剔,那姑娘必然不敢再提要求。

白晴雲就那樣坐著,陪著展昭吃點心。她不敢抬頭看他,卻能偶爾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會不覺得她穿的不得體?

十指糾結又扭著袖口,她到底該怎麼辦呀?

見展昭似乎要倒茶,白晴雲立刻起身拿起茶壺。

茶水落入杯中,清脆的水聲好像鼓點,又像是白晴雲的心跳聲。

“那個……,請用茶”,白晴雲的頭更低了。

就著茶水勉強吃下白晴雲端來的點心,展昭有些慶幸份量並不多。

白晴雲還是未發一言。

展昭的目光落在她的發頂,她低著頭,麵孔在陰影裡並不清晰,燭光讓她白皙的皮膚鍍上一層金色,仿佛有明珠那樣暗暗的光澤。

想必是已經睡下了,聽見他回來才匆忙起身。頭發挽得並不仔細,還有幾縷調皮地落在衣領裡。衣服也是單薄,想必是胡亂抓了一件就起身了。

展昭已經換了寢衣,這樣待客實在不禮貌。

想到如果繼續這樣相顧無言,恐怕真要坐到天明了,展昭打破了沉默,指著白晴雲帶來的巴掌大的一小壇酒,“這就不喝了,等下就休息了。”

白晴雲慌亂地站起來,“好,那”,她握住小酒壇,“我喝。”

“慢點”,展昭挑眉看向牛飲般的姑娘,她想要說什麼,需要借酒壯膽嗎?

姑娘白玉般的手指緊緊扣著酒壇,她喝得太急,透明的酒順著她的下巴緩緩劃過脖子,最後消失在她的領口,隻留下燭光下發亮的痕跡。

酒在喉嚨中燒,在胸口燒,讓白晴雲感覺渾身發熱,她心跳更快了。

“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快。

展昭好整以暇地看著白晴雲,見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微微抬頭,手指顫抖但速度極快的解開褙子,露出單薄的抹胸,“妾,可以服侍夫君休息的。”

這變化來的太突然,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讓展昭呆住。他還沒反應過來,白晴雲便已經跪在他身前。

姑娘靠近他,微微顫抖著抓過他的手,貼在臉上。

雙頰羞紅,眼中似有淚光,“求夫君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