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明明才是那個主動的人,怎麼聽了他那句“彆試探我”之後整個人渾身滾燙,被他輕輕撫摸的腰猶如被電棍刺了一般,酥酥麻麻。
他看她的眼神太炙熱,好像在看夏日的太陽,刺眼卻又無法逃避太陽而活在陰影之下,他的呼吸也不知何時這麼沉重,拂過臉龐的氣流越來越熱,他的眼睛也越來越迷離,林涵瞄過他的眼,卻看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唇,侵略的,想要占有。卻又因為自己的出格想法而立刻驚醒,隻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彆開了眼。
色令智昏……原來我才是那個色……
林涵麵如死灰,前任宿主到底乾了些什麼啊,給自己留下一個爛攤子,日後不會還要以色侍人吧!
她無聲地呐喊。
她見他移開了眼,也老老實實轉過身去,看著麵前白茫茫的雪地,他的手臂又將自己包圍得嚴嚴實實,也許是夜深之後的涼意,或許是自己孤零零的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他身體的溫暖恰到好處將她包圍,林涵隻覺得溫暖。
他不像先前那般騎得那麼快了,反倒是任憑馬兒散蹄,悠閒地走,不過一柱香,林涵就聽見身後的馬蹄和車輪碾過雪地的“吱呀吱呀”聲。
她有些倦了,背後的胸膛是個不錯的靠枕,冰冷的甲胄已經被他和她的體溫捂熱,林涵放鬆了身體,眼皮沉沉地向下合閉,馬兒慢慢地走著,像是兒時的搖籃……
模糊中,她感覺有什麼東西觸碰到了他的臉頰,冰冷的,隻是一點,如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鼻息劃過顴骨,然後消失不見。
魏卿毓也很好奇,她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讓秦回對她一見如故,甚至讓她也跨坐在他那匹名貴的、愛惜不得的馬上。
她掀開車簾,正好看見他們的側麵,林涵背靠在他的懷裡,而秦回也隻是微微一笑,側臉輕輕貼在她的臉上,不過一瞬。
“此人,定大有來頭。”
她合上車簾,簾子被冷風吹過,形成海水的波,魏卿毓在馬車裡隻留下這一句話。
對於秦回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美夢,美好到他總覺得是一個幻想出的泡沫,越是得到的越多就會越害怕失去。他還記得她的那句話,在他和她的世界裡,他也是這樣將她抱在懷裡,她依偎在他熾熱的胸膛,伸高胳膊摸著他的頭。
“感覺有點不現實誒,我們在一起已經一年了。”
“是啊不現實…沈醫生居然追我追了一年才到手!”
她像是一隻得意忘形的小貓,摸著頭發的手不老實,不知道什麼時候蘸了蛋糕上的奶油,然後貼到他的鼻尖,興奮地坐著,看著他的模樣。
“搞什麼!”
他笑著撓她的腰窩,她向來怕癢,不一會就笑得倒地,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輕輕鬆鬆地將她的兩隻手銬上,然後另一隻手也蘸了奶油,在她臉上描著輪廓,她癢、她笑、她臉紅……
她抬起頭,用滿了的唇吻他的嘴。
那一晚,他覺得自己被抹茶包圍了……
蛋糕外灑了抹茶粉,咬下一口蛋糕的同時有些心急,他嗆了一口,殘留在舌根的抹茶隻感覺醇厚的苦澀。
他也有點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她了,她好像一次次的沉淪於有她的世界,卻又一次次的午夜夢回,看著旁邊的人,時而空白,時而留有餘溫……
沉迷於她的世界裡,他是情願的,清醒的墮落不再是痛苦掙紮的,他一次次的欣喜於相遇,珍惜每一次的輕吻,然後再一次沉淪……
林涵咳了一聲,嗓子乾得發癢,隻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好冷。
秦回怔了一下,收回回憶線,貼近她的臉,還留有一絲距離便就感覺到不同於先前的溫度,現在的她有點發燙。
“林涵?林涵!”
林涵渾身發冷,可皮膚滾燙的要命,模糊間隻聽見有人在說什麼,她聽不真切。
林涵?又是誰。
秦回狠狠地踢中馬腹,用力揮鞭,一行清淚劃過眼眶,斜流到嘴角,寒風凜冽,刺得麵中發痛,但是……他更怕再一次失去她。
魏卿毓聽見秦回的聲音,透過車窗隻看見一個騎馬遠去的背影。
“出什麼事了?”
旁的人都隻是搖搖頭,沉默不答。
“那便也快些,天也要大亮了。”
吩咐好之後,她便撂下簾布,終於還是又回來了,又回到那個吃人之地……
二十年的感情,還是一點點被吞食,最後隻有相看兩厭……
一路上倒是平安,許是掛著“秦”字的燈籠太過於顯眼,加快速度後終於敢在天亮之前進了城,城內和城外卻是沒有什麼區彆的,一樣的荒蕪,一樣的流血滿地、血流成河,乾涸的血痕變成暗紅,又被融化的雪水滋養,又成為鮮紅,一直流淌到魏卿毓的腳下,她無處可落腳,隻得用帕子捂著口鼻,不情願的踩著上去,她是保守忌諱的,那血就在自己的腳下,她怕……怕招來什麼東西對她的孩子……前路所迫罷了。
秦回的馬就被留在府外,著急地連韁繩都未曾捆綁,魏卿毓提起下擺,大步進了府。
屋簷上塌下來一塊雪,好巧不巧蓋住了“鄭”字,後來一整個冬日都叫人去除乾淨,那白花花的依舊在上麵殘留,待到那一日才肯消融。
………………
剛入府裡魏卿毓便聽見後院的管線聲樂,鶯啼婉轉,好一個樂不思蜀。
“大娘子,老爺正忙著公務呢!”
管家看著魏卿毓怒氣衝衝地朝著後院去,趕忙揮手叫來一個小廝前去通風報信。
“公務?好好的書房不去,偏要跑到後院去,抱著美人唱著曲?”
“這這……大娘子說的什麼話?”
魏卿毓給阿曇使了個眼色,阿曇便兩三步薅住正要去通口信的家丁。
“要是真將你家老爺丟到城外,隻怕現在連骨頭渣都不剩!”
魏卿毓正要更上前一步,卻有一人從耳房彆過她一步。
“怎麼會呢,嫂嫂?”
魏卿毓下意識扶這肚子,聽了一半話才抬起頭來,看著麵前人嘲諷又得意的嘴臉。
“就算大哥到了城外,我也會將大哥護個周全。”
“嫂嫂放心便是,我們二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
魏卿毓翻了個白眼。
“那你就是想先要我的命!”
秦回收起扇子,在臉上敲了敲,邊繞著魏卿毓轉了一圈。
“嫂嫂的話我聽不明白,既然是一家人…便就要好好過日子,什麼誰的命?”
秦回繞到魏卿毓的正麵,留下一個看似熱情的笑,可隻有魏卿毓知道,他不過就是在威脅自己。
秦回剛轉腳要走,便聽見魏卿毓身後的聲音。
“是因為小時候棄了你,便要過來討命的,這鄭家越是不安寧,你便越是高興。”
她看見他腳步停了,卻又轉身。
“嫂嫂……若是不願要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我便把那女醫叫醒,給你一碗打胎湯,你喝了便罷?”
“左右不過兩條性命,我的生死簿上也不欠這兩筆。”
魏卿毓知道秦回的為人,不過他又是何時得知自己有孕的?
女醫!
魏卿毓突然想起來那個倒在雪地裡的陌生人,趕忙走進耳房去。
林涵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唇乾裂又慘白,猶如結了霜又化凍的果子,整個人皺成一團。
“嫂嫂不會以為是這快死了的人告訴我你有孕了吧?”
魏卿毓轉頭向門口看去,隻見秦回端著一碗湯藥。
“她快死了……”
他的語調很輕,尾音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不舍,好似更夜吹得笛聲,淒慘……又有著故事。
“早些還是好好的……”
魏卿毓還是無法相信這個好生生的人,怎麼過了一瞬便就成了這樣,難不成……這鄭府還真的會吃人。
“隻需尋來藥材,便可吊著氣,勉強活著。”
“阿曇。”
魏卿毓側過臉,阿曇便叫來一個小廝。
“一會他說什麼你便記下,交給東門的郎中去。”
秦回走近床邊,將冒著熱氣的藥碗擱在一旁。
“其餘的都備好了……唯獨,隻剩一味。”
秦回的目光在魏卿毓的小腹上停留,魏卿毓感受到強烈的窺探,背後微微冒汗。
“什…麼…”
“新生兒的血……”
魏卿毓險些跌下床,還好阿曇站在身側,將她拉住。
“嫂嫂不用擔心,不過一滴,但是剛生下來便要取血。”
魏卿毓宛如劫後餘生,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此刻早已被冷汗淋濕。
“我聽聞嫂嫂本身不想要這個孩子的?”
“哼?就算沒有這個女醫,你也有法子讓我將這還是誕下來。”
“你不過就是想看鄭府整日雞飛狗跳嗎?”
秦回走到魏卿毓旁邊,擠了擠她,坐下,魏卿毓無奈,隻好起身。
“是啊,不過就算嫂嫂不願生下這個孩子,這血我也是有方法拿到的。”
“大哥院子裡這麼多女人,孩子總是會有的。”
他又露出那個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雖然是白天卻也陰森森得嚇人。
魏卿毓害怕卻又氣憤,轉身便朝著後院去。
“嫂嫂可彆氣壞了身子!”
待她走後,秦回卸下方才的冷笑,換上幸災樂禍的笑,他一轉眼看見躺在床上的人,卻又忍不住的心疼,他撫摸她滾燙的臉,用湯藥潤了潤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