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曾對華筵 但為青吾 3942 字 2個月前

元融不讓她去她就真不去?那簡直是笑話。

等一行人走了,安珧悄無聲息跟在後麵,皇宮如果元融不帶她,那她還真不一定進得去,但在外,安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她倒要看看元融會如何狼狽。

甘其似乎知道她在後麵跟著,總是落後他們幾步,偶爾回頭就能一眼鎖定她的位置,搞得安珧以為自己暴露了。

中秋的重頭戲在入夜,現在白天雖然不如晚上熱鬨,卻也是另一番景象。

街頭百姓行色匆匆,樓閣間掛了少許燈盞,攤販上的玉兔燈飽滿可愛,形狀各異的月餅琳琅滿目,倒頗有中秋的氣氛。

安珧跟到一個湖邊,看見湖麵停靠著幾艘花船,元融和一眾融都貴公子一人一艘,甘其卻沒上去,踱步倒一個湖邊茶攤坐下了。

花船很快劃走了,湖麵花花綠綠是幾艘船,元融這廝在哪艘無知書樓的人能找到嗎?

安珧打算從柳林中出來,剛抬腳,眼睛突然被蒙住,緊接著嘴也被蒙住了,耳邊傳來甘其低沉的聲音:“乾嘛去?”

問就問,作什麼動手動腳的?

安珧掙脫他的桎梏,看見甘其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安珧正了正衣襟,說:“有人收拾元融,我來看熱鬨。”

“真是看熱鬨?”甘其嘴角噙著笑,一看就不相信她。

這小子是不是重點抓錯了,重點是看熱鬨嗎?重點難道不是有人要收拾元融?他怎麼一點都不驚訝,還是對元融一點都沒興趣?

安珧清清嗓子,剛要開口,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有人落水了!”

接著,就見一艘花船翻了個麵,就近幾艘花船慌了神,搖搖欲墜。

很快翻了的那艘花船下麵冒出個人頭,安珧看見元融在水麵掙紮,同落水的船夫不知在水下做了什麼,元融先是眼睛一瞪,接著開始漸漸往下沉。

安珧甩開甘其的手,一個猛撲,鑽進了水裡。

原來無知書樓的人是扮成了船夫啊。

元融似被捅了一刀,儘管求生意識非常強烈,但被船夫往水下拖,再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他看見不遠處落下一個巨大的水花,是安珧。

元融無聲地喊“救我”,然而嘴裡吐出來的卻隻有水泡。

那船夫身手矯捷,與安珧一番纏鬥竟然不分上下,安珧撇了一眼幾欲溺亡的元融,當機立斷,拽起元融的衣領往上遊去,那船夫還要糾纏上來,這是突然落下一支箭,射穿船夫的右腿,安珧才得以成功帶著元融遊出水麵。

甘其扔下弓,跑過來拉安珧,語氣帶著些怨念:“你平白無故救他乾什麼?忘了他怎麼對你的?”

“我是在救我自己。”安珧將元融粗暴地扔到岸上。

若乾逸著急忙慌地過來,發現是安珧救了元融,先是一愣,而後立馬帶元融離開了。

區藕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甘其從她手裡接過披風披在安珧身上。

溜回王府時,王府裡麵人異常多,沒想到太後公良薛竟然來了。想想之前元融腿摔傷,還被人暴揍了一頓公良薛都沒什麼動靜,隻是撥了幾個太醫過來瞧他,安珧都以為這太後對自己親兒子漠不關心了。

把元融弄上來的時候看著傷得不輕,這會兒還昏迷不醒。安珧回西廂院換了乾爽的衣服,公良薛就到了院門口。

公良薛身著織金繡鳳的華服,發絲被精心打理過,梳成繁複而高雅的發髻,珠翠環繞,雍容華貴之後卻是一種不可抗拒的王者威嚴。

“參見太後。”這會兒過來找她,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

公良薛抬手,一張軟椅即刻就放到她身後,她坐在西廂院的廊下,安珧跪在院中。許是西廂院太過狹小,讓太後屈尊至此,公良薛坐在那兒都顯得有些舒展不開。

“南燕人,你殺了哀家一個兒子,又救了哀家一個兒子,哀家該待你何如?”

放我回南燕,安珧心裡說。

“但是,”公良薛話鋒一轉,“若乾家那小子同哀家說,融兒沒帶你去遊船,你是如何走出這王府,還順道救了吾兒的?”

安珧忐忑,雖然事先想好了緣由,但這太後陰晴不定,怕是不好糊弄。

“長平王殿下一開始確實不讓我同去,不過後來不知為什麼又覺得還是帶上我比較好,就讓他身邊的那個甘郎君派人來接我。”想了一圈,安珧覺得隻有甘其能幫她說話,隻能暫時拉甘其出來當借口,要對峙也沒關係,反正元融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公良薛毫不關心,也不追問,仿佛隻是特意來認一下她這個人,聽完她的話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沒坐多久就離開了。

安珧心裡打鼓,按理說元驊再混帳,畢竟是她一手養大的,元驊又對她有求必應,怎麼也得問責幾句,要說是隻疼親兒子,可平時也沒見她對元融有多上心。

這時候安珧才發出了元驊死後第一個疑問,古來少有皇帝禦駕親征,元驊一看就是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之輩,他是怎麼做出南下親征的決定?自己真有那麼幸運一刀就取了元驊首級?

從滄江北上融都這一路遇見的幾次刺殺都是出自南燕之手嗎?另外如頌這個人同樣疑點重重。

安珧第一次驚覺,自己還沒開始布局,而人已經身處彆人的局中。

後來安珧得知那船夫被抓到後,立刻咬舌自儘了,所以刺客這事斷了,沒人知道是誰要動元融,連安珧也不知道。

安珧這次之所以要救元融,實則是想挾恩圖報,好讓北融就此放過自己,讓她平安回南燕,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雖不至於有什麼損失,但她討厭一切都沒有達到預期。

唯一一點收獲就是,也許太後公良薛並不像普通父母一樣愛自己的孩子,但上次在觀景亭,元冶似乎對元融很是放縱,哪怕元冶是個笑麵虎,也得看著公良薛和公良家的份上厚待元融。

所以,也許在公良薛那裡行不通的辦法,在元冶這裡能有點效果。

當天晚上,她讓甘其找來北朝所有資料,元融昏迷的幾日通宵達旦看資料,試圖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九年前,也就是梁夏滅國後一年,北晟被元氏推翻。北晟宇文氏直係皇族被屠戮殆儘,旁枝舊部被趕回勒爾穆草原。

安珧唏噓,北晟比蕭家還是要好一些,至少沒殺儘全族,蕭家除了自己可是無一存活。

北融第一位皇帝,也就是元驊的父親元聹二十九歲即位,一年多前駕崩時也才三十八歲。而北朝三大望族若乾氏、公良氏和元氏由來已久,公良氏獨女與元氏聯姻,自然而然擁護北融,若乾氏發家於北晟,於情,不該歸順於北融,於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為保全家族,不得不歸順。

甘其的母親若乾玉曾為北晟驍將,她在戰場上叱吒風雲時安珧還年幼,隻知道梁夏覆滅前五年的墉下之戰中,她慘敗於高咎手上,大家都說她戰死了,眼下看來是沒死。以若乾玉的血性是絕無可能歸順於北融的,安珧突然理解了為何若乾玉至死都未歸家。

甘其尋親真是若乾玉的意思?

她突然又懷疑甘其尋親的真實性。

安珧敏銳地發現一件趣事,她將油燈拿過來,仔細翻看元家秘聞,元聹曾在一次宮宴上對一個大臣處以檀香刑。

再往前翻發現元家有不少人都有奇怪的嗜好,有的喜歡把玩骨器,還得是那種年輕女子的骨。有的沉迷雕刻人皮,有的喜好飲血,有的喜歡鞭笞下人等,再想想元驊生前所作所為,每一樣都讓安珧震驚和脊背發涼。

奇怪的一點是,大多數元家人是在三十歲左右開始出現這些殘暴行為,例如元聹就是在三十一歲生日宴上發作,他的祖父以及一個叔叔也差不多是在三十歲。而更奇怪的是元驊在十八歲被立為太子後就開始出現初現端倪,登基後愈發殘暴,那時也才二十二、三。

若說元家受了詛咒,三十歲必會得瘋病,那元驊又該做何解?

甘其端著幾瓣清甜的西瓜進來:“找到些有用的嗎?”

“元家如若不是受了詛咒就是有什麼祖傳的瘋病。”她拿了一塊西瓜,咬一口,清爽甘甜,“且大多數人會在三十歲左右發病。這些北融人不知道?”

甘其:“這是秘史,尋常人家沒辦法知道。而且也不是每一個元家人都會犯瘋病。”

“你說得對,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發病。”安珧眼珠轉動,看向他,“就像也不是每個人犯病都是在而立之年。”

她放下瓜皮,問甘其:“你母親忠於北晟,雖然改朝換代,但宇文氏還沒死絕,她難道沒有一絲作為?”

話落,一把匕首突然飛來釘在她麵前的桌案上,安珧轉頭,看見門外區藕一臉凶神惡煞地看著她:“不該知道的少打聽。”

哦,看來是有了。

該不會,中秋元融遇刺就是北晟餘孽主導的吧?

還真不好說。

“元驊——”安珧頓了頓,改口道,“甘其,你能查到元聹登基後有什麼特殊飲食習慣嗎?”

北融開國國君、元驊之父、公良薛之夫,明明而立之年確實有發病的征兆,但為什麼北融在他治下的那幾年似乎並沒有什麼人神共憤的殘暴之舉呢?難不成被治好了?

安珧不解。

“不好查,不過你問了,那我定會儘力而為。”甘其又將一塊少籽的西瓜遞過來。

“不吃了,元融好像快醒了,我得先去串串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