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曾對華筵 但為青吾 4085 字 2個月前

“談怎麼處決那逆賊?!”少年一邊被如頌攔住往外走,一邊衝觀景亭喊,“五馬分屍?誅九族?我看千刀萬剮都不為過!讓我進去!”

元冶輕緩地叫了一聲“如頌”,如頌便把人放了進來。

安珧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長相,就被他當胸一腳踹到地上,安珧捂住胸口半撐起身,心裡問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要不是這是皇宮,她非得把這賊王八打得跪地求饒不可!

她伏在地上艱難地喘著氣,如頌見她起不來,好心來扶她一把,安珧剛要起身,突然喉頭一熱,一口血吐出來。

操!這潑皮畜生下手可真重!

安珧站起身狠狠白了那少年一眼。

少年看見更氣了,指著她鼻子罵:“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剜出來!”

“阿融過來坐。”元冶拉住少年到亭內坐下,然後朝如頌使了個眼色,如頌便帶著安珧出了觀景亭。

元融憤憤地坐下,問:“皇兄你為何不處死這逆賊?他可是殺了二哥的人!”

元冶兀自斟了杯茶,說:“不是皇兄不想處死他,是礙著那些大臣們。”

“你也知道,那些朝臣各個對先帝挑針打眼的,恨不得啖其血肉,斷其筋骨,我如今剛登基,不好背著他們處決了那逆賊。”

元融:“那要如何?”

元冶啜了口茶,指腹摩挲著杯沿:“按朝裡那幫人的想法,是想將他關在大理寺獄,非死不得出。我如今把人提出來,你帶回去,想怎麼出氣就怎麼出氣,但彆把人弄死了,不然我不好交代。”

元融看了看與如頌站在亭外的安珧,心裡覺得膈應。殺兄之人近在眼前,自己卻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他一拳錘在桌上,讓人老死獄中實在是便宜了那逆賊!

“成!我帶回去好好收拾他!”元融氣勢洶洶地出了亭子,走到安珧麵前,一把提起她衣領,威脅道,“南蠻狗賊,到了我手上你休想好過!”

安珧一臉懵,不是說要處決她嗎?怎麼到這狗東西手裡了?

昨晚獄卒說的話曆曆在目,元冶沒辦法處置她,所以這是借刀殺人?安珧心裡發愁,才從如頌這兒知道了這尊大佛,自己就被送到大佛麵前。

長平王元融,年十七,是先武隆帝元驊和現今宣閔帝元冶的幼弟,生母是當今太後公良薛,北朝百年望族公良家的獨女,也是元驊的養母,二人從小便一起長大。

元驊生前雖然行事乖戾禽獸,罄竹難書,但對公良薛言聽計從,並且對元融寵慣有加。

致使元融對元驊的一切惡行視而不見,隻要有人在他身邊搪塞欺瞞幾句,輕而易舉就會選擇相信他那個滿手鮮血的皇兄。

安珧殺了最寵愛他的皇兄,元融必定對她恨之入骨,絕不會輕易放過她,所以元冶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元融。

看著眼前被嬌慣出一身毛病的少年,安珧隻覺得腦仁疼,與腦疾相處,她寧願與惡鬼周旋。

安珧被元融用繩子捆了雙手牽出皇宮,宮外停了輛豪奢的馬車。

元融卻並未上去,而是讓人牽來一匹快馬,他手裡攥著繩,繩索末端綁著安珧。

安珧微微蹙眉,拇指用力將繩索勾下來,雙手緊緊攥住繩索。

元融突然猛夾馬腹,馬兒發出一聲響亮的嘶鳴,快速朝前衝去。

安珧看了兩眼身邊的隨從,裝作吃力的模樣跟在馬後麵跑,待進入街巷,隨從們沒來得及跟上來,空曠的街道隻有清脆的馬蹄聲。

安珧一改痛苦神色,握住繩索猛力一拉,元融猝不及防從馬背上摔落,左腿磕到地上頓時痛得他嗷嗚大叫。

扭頭剛要來罵安珧,卻見她也匍匐摔在地上,一副極難受的模樣,他罵:“有你在果然沒好事發生!”

元融看見仆從從巷子口拐進來,終於放肆叫喚,來人要扶他,剛碰到他身體,他立刻舉起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左腿:“痛痛痛!輕點啊!”

安珧站起來,繩索那端元融已經鬆了手,她拽了兩下,繩子就被拽過去了。

元融也不管痛不痛了,立即使喚身邊一個小廝:“快快快!繩子給我,彆讓他跑了!”

“跑不了,整個北融都是你元家的,我能跑哪裡去?”安珧將繩索另一端扔過去,“倒是長平王,騎馬看著點,彆沒把我拖死,先把自己摔死了。”

“你、你、你還好意思說,一定是你耍詐,才讓我從馬上摔下來的!”元融拽著繩索,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南蠻狗賊!你奸詐!”

後來元融是被轎輦抬走的,喊了一路的疼,安珧被牽著走了一路都覺得耳朵快炸了,他身邊的隨從卻習以為常,又是安慰又是心疼。

到了長平王府,一隻黑犬迎出來,先是被元融摸了摸頭,然後又朝安珧狂吠了幾聲。

宮裡來了一眾太醫,小心翼翼地替他看了腿,上了藥,又囑咐他靜養,才回宮稟報太後。

元融碰上安珧第一天就摔傷了腿,此時正撐著根拐杖居高臨下地站在台階上,他拍了拍黑犬的頭,然後說:“黑獒!咬他!”

安珧瞳孔一縮,那隻黑狗已經朝她撲過來,安珧雙手被縛,繩子被一個仆從握在手裡,她轉身躲過撲來的黑犬,將繩子從仆從手裡拽過來,三兩下解了繩,待黑犬再度撲來時,迅速用繩索將黑犬的四肢捆住。

黑獒被安珧捆著四肢拎在手裡,它看向元融,委屈巴巴地朝他嗷嗚叫喚,安珧拎著黑獒在手裡晃了晃,扔到元融麵前:“長平王要殺要剮就玩大一點的,彆整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小把戲。”

元融氣得將拐杖往地上一摔,差點沒站穩,一個小廝立馬上前扶住他,元融推開小廝,大聲道:“來人!把他關進柴房,三天不給吃喝!”

這時,一個小廝從外麵跑進來,同元融耳語了幾句,元融頓時臉黑了一半,但還是說:“讓他進來。”

門外一個小太監抱著個包袱進來,環視一圈,依禮朝元融行了禮,然後轉身對安珧說:“如頌公公吩咐奴婢給您送來的。”

是她的包袱,方才在觀景亭安珧特意拜托如頌幫她去大理寺取包袱,沒想到如頌這廝竟然還挺仗義,真給她取來了。

那小太監走後,元融本想將安珧的包袱都收走,結果剛要開口,又來人通傳說有客來訪,元融這才不得不先將安珧關進柴房,去迎客。

來的同樣是兩位少年,一位是與元融頗為交好的若乾逸,另一位一身黑袍的少年他沒見過。

若乾逸進門看見他柱著拐杖立在階上,三步並兩步走過來,扶他進屋:“過晌剛用過午飯就聽說你摔了,怎麼回事?嚴不嚴重?”

元融將拐杖扔給下人,掛在他肩上一跳一跳地進屋:“都怪那南蠻狗賊!害得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我感覺我骨頭都要斷了!”

元融泫然欲泣地伏在他肩頭訴苦,而後看向跟進屋的那黑袍少年,問:“阿逸這位是誰?”

若乾逸拍了拍腦袋,興奮不已:“你還記得我有一個姑姑吧?”

“北晟雲麾將軍若乾玉?”元融坐回羅漢床,就這小幾步的路,竟出了一身汗,他說,“我記得她不是十多年前戰死在與梁夏的墉下之戰了嗎?”

元融倒了杯茶一飲而儘,一邊聽若乾逸說話一邊叫人給他二人看座。

“當年我爹和祖父遍尋四地確實沒有姑姑的下落,但也始終沒找到屍體,他們其實心裡一直期望姑姑是在某個角落默默生活著。這不就猜對了!”

若乾逸向他介紹:“這就是我姑姑的兒子,我表弟甘其。他和姑姑一直生活在南燕,前幾個月姑姑去世了,他才拿著姑姑的信物找到我們。”

元融一聽南燕就應激,朝甘其假笑兩下,拉住若乾逸悄聲說:“失蹤十多年了,這會子突然出現你不覺得可疑?萬一是冒充的呢?”

若乾逸毫不避諱,走到甘其麵前,把人拉起來轉兩圈,說:“我爹和祖父一眼就看出她是姑姑的孩子,說和姑姑長得如出一轍,你比比,”

他與甘其並列站著:“我倆是不是長得也挺像的?”

像?像個屁!一個明明是他兩小無猜兩肋插刀的好兄弟,一個卻長得和那南蠻狗賊一樣精明狡詐。

元融嘴角抽了抽,意識到自己將對安珧的仇恨波及到另一個無關的人,頓時覺得羞愧,為自己感到不齒。

他立馬換上和善的笑容:“原來是表弟啊,幸會,阿逸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以後在融都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甘其皮笑肉不笑,並不接話。

若乾逸隻以為他拘謹,來打暖場,同元融道:“方才聽你說什麼南蠻狗賊,是誰?就是他把你摔傷了?”

說到這個,元融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一說這個就來氣,皇兄礙著朝官不能殺他,讓我把人領回王府收拾,我本想回來時用馬拖行折磨他一頓,沒想到被他擺了一道,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甘其原本沉著臉聽他說,聽到後麵沒忍住輕哧了一聲,元融和若乾逸轉頭來看他,甘其若無其事的裝作打了個噴嚏。

“這南蠻狗賊竟這麼大膽?”若乾逸問。

元融:“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搞得鬼,反正我摔下來的時候他也摔在地上。”

甘其重重吸了口氣,憋著怒火。

“表弟你是不是熱?”元融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焦躁,問道:“我讓人進來給你打扇?”

五月的融都漸漸熱起來了,北融人是極怕熱的,他這長平王府種了幾棵大樹遮蔭,還開了好幾個池塘納涼,元融納悶,他自己都還沒覺得熱呢。

“沒有,不用。”這是甘其今天在長平王府唯一說的四個字。

甘其想讓元融把嘴巴閉上,誰他娘的讓他叫表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