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宇站在醫院走廊的轉角處,看著不遠處的輸液室。自從收到張夢琪的那條消息,他就經常會"偶然"出現在這裡。
她生病的消息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他心裡。每次走過這條走廊,他都能聽見隱約的咳嗽聲。但他不敢停下,不敢轉身,更不敢推開那扇門。
"林總,趙董事長在會議室等您。"助理的電話又一次及時打斷他的躊躇。
"好,馬上到。"他快步離開,仿佛在逃離什麼。
自欺欺人,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訂婚儀式、收購計劃、新項目,他把自己淹沒在無窮無儘的工作中,試圖逃避那個事實:蘇雨凝病了,病得很重。
辦公室裡,他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屏幕上是醫院的電子病曆係統,他黑進去好幾次,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診斷報告:惡性淋巴瘤,早期轉移。
"叩叩",母親的護工敲門進來:"林總,您母親今天要去做複查。"
"好,我馬上......"話沒說完,他突然想起什麼,"她在幾號病房?"
"0723。"
他的手猛地一抖:就在蘇雨凝隔壁。
醫院的走廊上,林母坐在輪椅上,看著護工推著她經過熟悉的病房。突然,隔壁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小蘇今天的化療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難受得厲害,但一聲不吭。"
"這孩子太懂事了,每次都一個人扛......"
林母愣住了。她記得這個聲音,是經常來看望她的那個女孩。
"推我過去看看。"她說。
病房裡,蘇雨凝正蜷縮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張夢琪慌忙起身:"阿姨,您怎麼......"
"多久了?"林母輕聲問。
"三個月了,"張夢琪低聲說,"從訂婚消息公布前就查出來了。"
林母看著病床上虛弱的身影,想起兒子最近的異常。原來一切都有原因。
"小宇知道嗎?"
蘇雨凝虛弱地搖搖頭:"請您彆告訴他。他有他的路要走......"
就在這時,林浩宇推門進來。看見病床上的人,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門把。
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他不能再躲了。
"你......"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護士們衝進來。林浩宇被顧子銘推著離開病房,但那個瘦弱的身影已經深深刻在他的視網膜上。
醫院天台,他狠狠吸著煙,手卻在發抖。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顧子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嗯。"
"那為什麼一直躲著不見她?"
林浩宇閉上眼睛:"因為我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出現。未婚夫?已經跟彆人訂婚了。朋友?連關心她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就選擇逃避?"
"不是逃避!"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你以為我不擔心嗎?每天晚上我都會查她的病曆,每次化療我都在走廊外麵......"
聲音哽咽了:"可我什麼都做不了。訂婚是我自己的選擇,現在我有什麼立場去關心她?"
"你還在意她。"
"當然在意!"他紅著眼睛,"從張夢琪告訴我她生病的那天起,我就睡不好覺。每次聽說她在化療,我都恨不得衝進去。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不配。"他自嘲地笑笑,"我連關心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顧子銘遞給他一本日記:"看看吧,也許你能明白一些事。"
天台的風很大,吹散了煙霧,卻吹不散心裡的痛。林浩宇翻開日記,看著那些飽含心血的文字:
"這一次重來,我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在你還未被現實磨平棱角時離開,
總好過五年後心碎著死去。
原諒我的決絕,
因為我已經看過一次你被夢想折磨的樣子......"
"什麼意思?"林浩宇猛地合上日記本,"她在說什麼?重來?五年後?"
"你難道沒發現嗎?"顧子銘靜靜地看著他,"她為什麼會對蕭遠山的每一步算計都了如指掌?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在躲避你?為什麼對很多事都有預感?"
林浩宇的手微微發抖。回想起來,確實有太多異常:她對項目的警告,對蕭家的防備,甚至是對他和趙欣的事......"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顧子銘說,"你記得她為什麼會進醫院嗎?因為那天她突然暈倒,醒來後就......"
"不,這太荒謬了!"林浩宇打斷他,"重生?這種事怎麼可能......"
話還沒說完,一段回憶突然閃現:半年前,那天她在圖書館醒來後,看他的眼神就變了。帶著深深的痛楚,又仿佛飽含千言萬語。
他翻到日記的前幾頁:
"看到你站在圖書館的陽光下,
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
我幾乎控製不住想衝上去抱住你。
告訴你不要相信蕭遠山,
不要為了夢想放棄自己,
不要......
可是我不能。
這一次,讓我用另一種方式愛你。"
字跡歪歪斜斜,像是顫抖著寫下的。林浩宇突然想起,那段時間她經常一個人對著窗外發呆,看他的眼神總是躲閃又心疼。
他開始翻看更多的日記。裡麵記錄的很多事情都一一應驗:蕭氏的收購計劃,趙家的算計,甚至是他現在的處境......
"如果這是真的......"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不管你信不信,"顧子銘說,"她確實預知了很多事。但她選擇默默承受,就是為了不讓你背負這些。"
林浩宇靠在牆上,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如果這是真的,那她所有的疏離、冷漠、推開他的舉動,都是為了讓他避免重蹈覆轍?
病房裡,林母握著蘇雨凝的手:"傻孩子,你這樣替彆人著想,那誰來心疼你?"
"沒事的阿姨,"她勉強笑笑,"我習慣了。"
"小宇那孩子,其實一直很擔心你。"
"我知道,"她轉頭看向窗外,"所以才更要推開他。這一次,讓他好好走自己的路吧。"
月光灑在病床上,照亮她倔強的側臉。在這一刻,林母終於明白了兒子最近的反常:原來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得不敢麵對。
天台上,林浩宇放下日記,望著漫天星光。他終於明白,最殘忍的不是分離,而是明明深愛卻要裝作無動於衷;最痛苦的不是無能為力,而是明明擔心卻要故作冷漠。
"對不起,"他對著月光輕聲說,"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