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典典按照約定,去給裴倦送早點。

裴倦醒來之後,他就搬回了原來的竹屋。大清早地,他披著外衫出來,典典把熱騰的黃牛紙袋放在他麵前,熱氣模糊了兩個人的眉眼。

裴倦吃了一口,看向典典:“小姐,這是你做的?”

典典搖頭:“不是。但是我早起排隊買的,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我準備的早餐,吧。”

她還不太自信,所以尾音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裴倦點了點頭:“好吃。”

典典眼神有些期待:“真的?”

裴倦手中的動作頓了下,他隻是隨口迎合了下典典。事實上這糯米滋味道很一般,甚至有些沒有熟口,比不上他自己做的。但他看著典典晶潤明亮的眼睛,還是忍著不適點了點頭。

典典心裡得意,她就說嗎,自己還是有品位的。她經常去那家店吃午飯,裡麵的飯菜雖然不算上等,但還是挺好吃的,她平日吃都還挺滿足。

典典嘻嘻說:“你要喜歡,我以後每天早上都給你買這個!”

喉嚨還卡著生硬的糯米滋,黏而發糊。但不知是不是眼前少女的眼神過於真誠,裴倦看著她濕潤乾淨又明亮的眼眸,下意識地說了句:“行。”

裴倦如今回到了竹屋,每日去學堂上學,下課後便到石橋上擦拭橋樁,典典像個合格體貼的追求者在接近他,但並不過多乾擾他的正常生活。

她知道自己的出現會讓裴倦受到彆的同門的嫉妒和怨恨,因此她平日會和裴倦保持距離,但是經過竹林的時候總是會帶點她見到的好吃的零食,或者認為有用的東西,以及白夕密室裡的典籍給他。

裴倦從石橋那回來,便會看見窗子底下放置的東西,在陽光下安靜而明亮,他沉默片刻,拿了進去。

偶爾在榻上坐著畫符,屋外一陣風經過,正在長途跋涉練習輕功的典典會將典籍丟進窗中,裴倦接住,從窗戶往外看,隻能看見一抹鮮豔的紅色消失在竹林末尾,像是隻靈活的兔子。

裴倦看向手中典籍,上麵還有些淡淡梔子花的清香。

到了夜裡的時候,典典有時會過來陪著裴倦,燭光在夜裡閃爍,典典趴在榻前,昏昏欲睡。她白日練劍辛苦了,也不愛看書,裴倦符筆沙沙寫過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裴倦看了她一眼:“小姐可是困了?可以先回寢房休息去的。”

典典撇撇嘴,翻了個麵對著窗戶,隨口找了個借口:“不要,這兒對著竹林,有竹子的香味,我喜歡夜風。”

清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典典吹著帶著竹香的夜風,漸漸熟睡過去。

裴倦抬頭看了她一眼,細細咀嚼著:“喜歡夜風?我看是不想回去吧。”

他看著麵前的少女,燭光下,她臉頰微粉,小巧的嘴巴微張著,似乎睡得很舒服。胸膛漸漸上下起伏。

裴倦手中符筆頓了一下,他見她吸了下鼻子,似乎有些冷。裴倦的手伸向了放在旁邊的外衫上。

他站了起來,把外衫披在了少女的肩上,看著她白皙脖頸上的碎發,心裡有些走神又有些納悶,他從來都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少女她呆在他這種人身邊,甚至知道他曾經想要殺了她,卻還能如此心無旁騖,那麼放心又舒服地睡過去。

他正發愣著,卻見典典因為肩上忽然多了份重量,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壓力,不滿地抖了幾下肩膀,外衫滑落下來。

他又給她披上,但女孩還是不安分地抖下來,連續幾次後裴倦不再管。

他站了起來,嘴角是不知要笑不笑的冷,他手中畫符,貼在了牆上。

屋外竹風吹進來,無名便大,典典在睡夢中冷得一哈欠,坐了起來,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著裴倦:“裴倦,很晚了嗎?”

她又看向窗外,是要變天了嗎?怎麼風忽然這麼大。

裴倦靠著牆壁,垂眸看著她,眼裡沒有半點波瀾:“嗯,小姐,已經是半夜了,你該回房去休息了。”

典典沒想那麼多,提起自己的佩劍走了出去。她還睡眼朦朧著不太清醒,一路銀劍磕磕碰碰,還差點把屋中剛買不久的花瓶給碰碎下來。

下午的時候,裴倦在石橋上擦拭石頭獅子,因為雨季的緣故經過這的學子很少,偶爾有幾人,也是小道侶撐著同一把傘笑語宴宴地走過去。

裴倦在一旁擦石獅子,他為了方便做事,雨傘丟棄在一邊,霧水沾濕了他額前的黑發和衣服,他沒在意,隻是靜靜做著手裡的工作。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周圍忽然變得乾爽起來,側頭看過去,見到一個透明泛著粉色的圓球結界包裹著他,典典坐在石橋上,笑嘻嘻看著他:“裴倦,待會要一起下山去玩玩嗎?”

裴倦感覺到結界力量有些強大,他差點被掀在半空,努力站立著維持著體麵和尊嚴,聽見少女略帶興奮的聲音:“我突破金丹了。華容她們為了慶祝,準備一起去山下玩玩,聽說最近是祈明節,山下會有不少熱鬨的活動。”

裴倦聽著,心說原來如此,小姑娘剛剛突破境界,還不能很好地適應力量,他手撐著石獅,手背骨節分明。

但他隻是沉默了一下:“行。”

山下人流湧動,因為節日的緣故人比以前多了不少。

華容,典典,裴倦和兩個同門弟子在山下逛街,他們先到當鋪前吃晚食。華容和另外兩個弟子都是活潑的性子,他們平日裡對裴倦也沒什麼敵意,聚在一起倒是挺融洽的。華容在那說著雲山上各個學子的私下溴事,講北亭寺小姐平日裡一副高冷了不起的模樣,事實上有腳臭,每日都得去淨水池中浸泡兩個小時;以及西越府的小公子喜歡咬文嚼字,平日裡老是拿本書顯擺,卻連“大江東去”都背錯了;以及教習每日的口頭禪:“再不好好學習,就把你丟下雲山,種地養牛”。她學得很像,大家都捧腹大笑著。

典典從鋪子那拿來麵條,她還記得裴倦不吃湯圓,所以選的都是清湯麵。

裴倦攪了一下碗裡的麵,說:“謝謝。”

“不客氣。”

吃完了麵,他們上街去逛街。兩個小女孩在前麵走著,左看看又買買,一副籠中出洞的小鳥模樣。裴倦在後麵看著她們活潑的樣子,他注意到她們並不會講價,基本是想買啥就買啥,連被宰了都不知道。

旁邊的兩個弟子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說得熱烈,不時還給裴倦拋話茬,裴倦倒是乖巧地回答了他們,兩個同門發現他性格似乎不像傳聞中的那麼孤僻冷漠,接話很謙遜,聊起天來竟也很愉悅。

典典買完自己想買的東西,想著她現在是協議上裴倦的追求者,怎麼也得像像話,於是便幫裴倦買點。她知道裴倦東西很少,平日竹屋都是空蕩但整潔,她想為他添置些東西、

她一路買過被褥,保暖的外衫,以及一雙雨鞋,全部裝進芥子囊中,經過賣符筆的地方,典典停下來,細細給裴倦挑選符筆。她其實並不是很了解符筆的材質選料,所以東西都是挑貴的買,小販吹得天花亂墜,她都醉醺醺地聽著。

華容對符筆沒有興趣,便和另外兩個同門去另一條街去逛。

裴倦站在後麵,環繞著胳膊看著典典。他看出來了雲山小姐是在給他添置物品,但想著協議上的條目,她連一半都沒做到,連砍價都不會砍,真的能做一個好道侶嗎?

見典典又被小販忽悠地買了個所謂的“護身符”,裴倦移開了眼,算了,反正雲山小姐有錢。

小販想忽悠這漂亮懵懂的少女買些贈送的硯台,結果見她身後站著的少年正看著他,目光冷冽,他到嘴的話不知為何咽了下去。

典典本還想買點彆的東西,結果手臂被人抓住,少年抓著她往後走了幾步:“小姐,好了,我不需要那麼多東西。”

“裴倦,那個符紙很好,你不需要嗎?”

“不需要了。”

他帶著她走出了一路,典典數著芥子囊中的東西,算著還剩下的靈石,啊了一聲:“裴倦,我好像快把錢花完了。”

裴倦說:“嗯。”

典典皺著眉:“這山下的東西怎麼這麼貴?”她在雲山上買的時候,明明沒花這麼多錢了。

裴倦心想,當然貴了。最近正是節日的時候,人流量大,商販們都想宰宰外來的人。

裴倦看向典典:“小姐,你得要學會講價。”

典典沉默了片刻,她還在算著數,忽然心靈福至:“裴倦,那符紙我是不是被宰了?”

裴倦看著她,長久沉默:“……嗯。”

典典雖然因為錢多被宰了韭菜,但她並不蠢,好歹還有現實世界裡的生活經驗。之前隻是一下被忽悠了,如今反應過來,便發現物不比所值。

她心裡又痛又氣,忍不住踢了裴倦一腳:“你是不是早發現了?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裴倦眼底帶上了笑意:“這不是雲山小姐有錢嗎?想必並不在意這些。”

典典氣得腮子都鼓起了,她覺得現在的裴倦長得麵目可憎,十分礙眼,向前跑開了。

裴倦眼底笑意卻越來越濃,他都沒說完呢。要是雲山小姐發現她不僅是符紙那被宰了錢,會是個怎樣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看著雲山小姐粉紅色的大髦消失在人群中,不得不感慨,這個小姐,性格是真的很有活力,就像一隻兔子。

他正胡亂想著,卻聽前麵驚呼了一聲,典典站在人群中,轉身看著他。她揮著手,一臉興奮又帶著點小激動:“快看快看!”

裴倦順著看過去,見半空之中緩緩升起的孔明燈。上麵寫著不少祝福語句。估摸著是附近哪個廟堂在做活動,放出來祈明的東西。

衣袖間忽然傳來一陣細小的窸窣和溫暖,典典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半抬著頭欣喜又期待地看著他:“好不好看?”

她頭上的紅絲巾在風中輕輕晃動,抬起的小臉桃羞杏讓,裴倦撞進了一雙藏著星星的眼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