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下課後,典典在學堂外的走廊裡等裴倦,但當人群漸漸走光,她也沒有看見人了。

好不容易見到人影,典典等他過來,卻卻發現裴倦的狀態不太對。

“你怎麼了?”

裴倦身上的氣息冰冷,雙眼死死定在典典身上,慢慢走上前來。

典典被迫靠在欄杆上,手臂上傳來少年冰冷的觸感。

裴倦眼神細細地,一寸一寸掃過典典的臉,目光深沉。典典一直以來看到的裴倦都是沉靜溫和的,她哪裡見過這樣的裴倦。一時心裡緊張,忙道:“你要乾什麼,快放開我。”

耳邊傳來少年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小姐,你之前說要送我下山,對嗎?”

典典心裡忽然有了個不好的預感,她說:“我……”

裴倦黑眸看著她,聲音沙啞:“小姐,現在還可以嗎?”

典典下意識說:“不可以!”

說完便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裴倦這人看著冷銳,卻很聰明,話裡帶著套,悄無聲息引著她走。

典典立馬補救:“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是說山下沒有家人,不走嗎?”

裴倦說:“我改主意了。”

典典往旁邊躲閃,避了出來,她自然不可能讓裴倦走的。

隻是裴倦之前連被屈辱都不願意離開,現在卻要走了,中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她得搞清楚,方便對策。

“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嗎?”

裴倦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小姐,你知道為什麼你可以去鬨學堂嗎?你在學堂上說著話,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反駁你。明明他們之前都很伶牙俐齒。”

典典說:“那是因為我說得是事實啊。”

“不,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是雲山小姐。”

所以沒人能謀逆你,清懷也要讓你幾分。大家心裡都不認同,但他們卻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

典典也明白這個道理,她解釋著:“抱歉,我知道自己太衝動了。但是我不希望他們對你的生活造成屈辱傷害。”

裴倦看著她:“小姐,你真的是為了我好嗎?”

“……”那當然是。

她正要說話,裴倦卻提前了一步:“或許他們這幾天會收斂一些,但是內心的憤怒和懷疑卻擠壓下來,下次,再下次,再爆發。因為這件事的問題最重要的關鍵隻存在於一個,他們真正在意的是你,雲山小姐。”

他話說得平靜,但最後幾個字卻一字一句咬得平靜又暗啞,帶著細密的深思。

典典有些受不住了,她沒見過這樣的裴倦,覺得他危險而陌生,忍不住說:“裴倦,你彆這樣。”

裴倦卻像條蛇一樣緊追著不放,步步緊逼:“小姐,你在學堂裡說的話是真的嗎?”

那當然不是真的,隻是為了除去大家的猜測和流言,才那麼說得。

“真的隻是想和我做朋友,所以才對我好?”

“還是,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他修長白皙的脖頸伸過來,從下往上注視著典典,從典典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他清冷的眼,如白瓷般的麵部線條,和利落的下頜線。

聲音低沉,帶著蠱惑。

空間在那一瞬間變得狹窄起來,典典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就要說出來。

“誰在那裡,怎麼在學堂外卿卿我我?”不遠處,教習走了過來,怒喝道。

心跳的聲音傳來,黑暗中,典典分不出是因為被教習抓幫的驚嚇,還是來自麵前人過近的距離。

她閉上雙眼,死馬當活馬醫吧!

衣袖一揮,二人從學堂外消失,掉落在了竹林裡。

典典係上鬆散開的衣帶,轉頭看了裴倦一樣,忙不迭地從另一條道路跑走。

裴倦看著她,沒有再動,靜靜靠在竹林下,看著天空和颯颯竹葉。

待他重新坐起準備走,麵前卻出現一白衣飄飄的老人。

白夕站在他的麵前,笑容可掬:“裴倦是吧?我們談談?”

他看著坐在地上的裴倦,心裡想,小姐果然是婦人之仁,遲遲下不了決心啊。那沒辦法,隻能他這個老頭子出動了。畢竟,他可不能看著小姐胡來。

裴倦看著他不染一塵的衣角,薄唇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白夕把他帶到了密室。

古香古色的密室裡,八仙桌上煤炭燒著壺水,正咕嚕咕嚕冒著泡。陶瓷瓶裡的禪荷沾著露珠。

裴倦從關在籠子裡撲著翅膀的鸚鵡收回眼:“長老,你有什麼事找我,還請直說吧。”

白夕嘻嘻笑著,他也是這個意思。典典是個柔和溫順的人,什麼事都不願意直接攤明。但他並不在意。

“裴倦,你還記得,你去測靈根的那天嗎?”

裴倦低著頭,心想,果然是那個時候出了問題。

白夕看裴倦沒太大的反應,也知道他想到了些什麼。這個少年估計是在人間摸打滾爬過很多年,見過不少醃臢事,看著清秀,內裡卻有很多陰暗事,不比典典純潔乾淨。

他直說了:“裴倦,你那時候除了測精神力,還測量了一個東西。但想必你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上古神靈兮穰,由於體內靈力過高,不得不排出,於是用那個東西對男子進行測量,其中選取出可以供她合歡的人選,幻化出器具將靈力排入男子體內。”

裴倦似有所感,抬起眼眸。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樣,典典她和上古神靈情況很相似,她需要道侶供她排泄出體內的靈力。而你,承受力異於常人,完全可以承受得了典典體內釋放出來的靈力。而且不會對你的生命造成威脅。”

裴倦長睫微動,說出了這件事的本質:“你們想讓我出賣□□?”

白夕嘻嘻笑,圓場說:“裴倦,不要從這個角度思考問題。換個角度,算是聯姻。你可以成為雲山小姐的道侶,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得到這個位置嗎?光是皇親國戚,每年便有數不儘數的贄禮。成為雲山小姐的道侶,你可以擁有金銀財寶,數不儘數的寶物和丹藥,提升修為,甚至能獲得長生。多麼優渥的條件啊。”

裴倦思考著:“長老,你似乎很肯定,我會答應這個條件。”

白夕:“……”有一說一,他從沒想過裴倦會拒絕,所以才那麼自信滿滿地來找他的。

白夕也活了上百年,輔佐過幾任掌門,事情見過了,人心有多不堪他也很了解。裴倦這樣底層摸爬滾打的人,如此條件,他知道他不會拒絕。

然而,裴倦卻笑了。他靠著椅背,手指摩挲著,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一副討價還價的模樣:“什麼條件都能答應?”

白夕心裡一跳,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太好,但還是順著點了點頭。

裴倦似乎理解了,笑得胸有成竹:“我要做雲山掌門,這你也能答應?”

白夕倒是沒想過他會提出這個要求。人心還真是貪得無厭啊。這家夥真的是野心不小,連

掌門之位都敢要。愧得典典還覺得愧疚。要知道他勤勤懇懇為雲山服務了上百年,也沒有動過一分心思在奪權上。但他醃臢事見得多了,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卻見少年挺直了上半身。他本就比白夕高不少,如今借著身高優勢,冰冷的眸子是一片寒冷冰山。

裴倦笑了。他看了白夕一眼。饒有興致地咀嚼著字眼:“還真是,名門正派啊。”

他說:“抱歉,我不考慮。當然,如果你們這些名門正派能做得出綁架的事,把我強摁在床上,就當我沒說。”

裴倦站起身來,清瘦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密室的出口處。

典典正在竹屋前呆著。她手裡是幾節短細柳條,正垂著頭編製花環。

裴倦過來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少女桃紅衣裙垂在地上,正認真地坐著手裡的工作。她長睫垂著,表情很是認真,一陣風過,吹起她額前的碎發。

感覺到有人靠近,典典抬起頭,欣喜地說:“你回來啦!”

她本想找個機會和裴倦說明這件事,但不知為何裴倦一直都沒回來,直到這麼晚。

她感覺到少年身上的氣勢不太對,有些遲疑地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裴倦垂下眼,聲音辨不出喜樂:“小姐我累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典典本來想趁熱打鐵和他說清自己的來曆,但是見他實在疲倦,隻好訕訕退開:“嗯好的,你好好休息。”

也不知道少年有沒有聽到,裴倦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沒有回答她,隻是關上了門。

典典雖然知道裴倦氣場有些不太對勁,但也看得出來他眉眼間的疲憊是真的,他沒想那麼多,隻當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他是真的累了。

於是轉身離開。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裴倦坐在竹屋裡,周圍一片黑暗,感覺到外麵的人走遠,閉上了眼睛。

這間屋子很乾淨,空氣中甚至有花草的清香。這是因為典典常常過來,幫忙開窗通風,並帶些小花小草點飾屋子的緣故。

雖然他是因為有需要才留在雲山,才默認雲山小姐的接觸和靠近。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確實對自己的生活造成了改變。

不過,人心永遠是不可深糾的,裴倦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今天的事情也再一次印證了他的價值觀。即使美好純潔如雲山小姐,也不過是因為對自己有所求,才靠近自己的。

裴倦心想,沒關係了,反正時間也都快到了,他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