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骨鎮(1 / 1)

詭夢玩家 水兵洛 4758 字 2個月前

聽到鎮長的質問,電光火石的功夫,趙荔荔便換上了換上淚眼朦朧的表情,回身哭道:“這齊欣然已經偷偷調查我們很久了,大巫賢擔心東窗事發,直接派乾兒子來解決的,前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那姓夏的六親不認,我能說一個不字嗎?”

平日裡鎮長永遠都對大巫賢恭敬有加,但此時身處人後,他卻嫌棄地呸出聲來。

趙荔荔滿臉委屈:“我倒希望不用聽他們的,光會動手,卻沒本事收拾爛攤子,還是得您出馬。”

劉盛仍舊陰晴不定,卻垂下了槍。

趙荔荔的汗已滑到下巴:“您就彆生氣了,宋老板他們還在樓上睡著呢。明天我去找鄭磊,讓他想辦法把屍體送走不就得了?他熟得很。”

這話真把躲在箱子後麵的沈吉聽得目瞪口呆,他心裡雖不確定鄭磊的立場,但對方的確是誠心要帶妹妹和自己離開榕骨鎮的。

沒想到鄭磊不僅幫助大巫賢送貨,竟然還和這倆人同流合汙。所以他之前當真不清楚鄭容的所作所為嗎?

榕骨鎮的水究竟有多深,著實難以想象。

*

走神的幾秒鐘,趙荔荔已經打開了倉庫,劉盛大步衝進去,抓緊把屍體檢查了一番,也不知瞧見了什麼,終於勉強緩和語氣:“算夏柯聰明,得了,那你記得把事辦妥,我先撤了。”

趙荔荔顯然是逃過一劫,擦擦汗,語氣也軟了很多,扶著鎮長出了倉庫道:“來都來了,走什麼走?”

劉盛陰笑,立刻捏了她的屁股一把:“有客人在還這麼浪?我還得為縣裡籌備些東西,不伺候好的話,咱們明年可要麻煩嘍。”

“哼,你們當官的事我不懂,忙完記得來啊。”

趙荔荔神色諂媚,作為真實人類,她絲毫沒有作惡後的恐懼,滿眼隻關注眼前鎮長的反應,那堆在臉上的媚笑,全無自我,令人作嘔,真和齊欣然慘淡而僵硬的麵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夢傀敏感地檢測到此人的意識波動。

“玩家趙荔荔同化指數上升至70%!”

沈吉無言以對。看來這女人的任務目標,就是徘徊在巫賢和鎮長兩個權利中心之間,為自己謀求生路。

成,則與惡為伍活下來。

敗,則化成灰燼散在榕骨鎮的陰影裡。

不知她生活中為何不離開家暴自己的老公,但看現在的選擇,便多少能猜出幾分端倪,著實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了。

*

地下室內不知何時才再度安靜下來,沈吉的身體徹底麻木,思緒也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江之野忽然揉了下他的短發:“走。”

說著他便摟著沈吉的肩膀扶他起身,利落地移開那些箱子,才又牽著他朝方才撬開的後門尋去。

此時,趙荔荔多半重新睡了過去,客棧恢複死寂,兩人脫身的過程相當順利。

直至再度呼吸到新鮮而自由的空氣,沈吉才顫抖地吐出了胸口悶悶的壓抑感,吸了吸鼻子。

江之野輕笑:“怎麼一臉可憐相?覺得齊警官不值,還是才發現鄭磊可疑?”

他真像看得透一切,沈吉的確是遲遲地生出了疑心,並且非常不甘齊欣然就這般草率下線。

與此同時,夢傀播報分支。

「檢測到NPC合規行為分支」

「一,儘快逃亡」

「二,揭露死訊」

「三,毀掉證據」

從猛衝到放棄一應俱全,沈吉左右為難,而江之野並未多加乾涉,仍舊饒有興致地瞧著這少年,似想看看他到底怎麼做。

為自己謀利,並不能真正逆轉結局,要證明副本是錯的,就得……

沈吉做出決定:“不能就這麼讓他們把齊警官處理掉,但凡丟進山裡,死因就全憑劉盛一張嘴了。”

江之野笑:“所以呢?把這事搞到人儘皆知嗎?”

沈吉立刻看向他:“那也……不是不行。”

而後又問:“你知不知道怎麼放火?”

*

赤紅的火光從一簇燃燒至衝天,有野獸油脂的助燃,那速度可比想象中凶猛得多。

溜回家中後,沈吉便悄然躲在窗簾後偷窺。遠遠望著在客棧方向不停明滅的橘色天空,他心裡又是痛快,又是不安,真好奇那些麻木的愚民,會如何看待那個為他們而慘死的英雄。

沒多久,外麵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叫,鎮民不至於連這事都不管,自然紛紛趕去救火。突如其來的亂子,很快便以任何人都沒想到的方式,喚醒了永遠在沉睡的榕骨鎮。

*

由於客棧靠近河邊,倒是極方便滅火,等沈吉扶著母親趕到時,趙荔荔等人已被救了出來,正灰頭土臉、失魂落魄地裹著毯子發呆。

而同時被搬出來,還有齊欣然的屍體。

看來計劃成功了。

忽然起了火、死了人,大家自然想一探究竟,加之深夜意外落雨,雨水澆得火勢漸小,讓看熱鬨的鎮民越聚越多,堵得裡三層外三層。

沈吉好不容易拉著母親擠到前麵,左顧右盼地打聽:“怎麼回事?燒死人了嗎?”

有鎮民回答:“好像是本來就死了,胸口有傷呢,派出所警察已經來了,現在不讓我們靠近,還是等鎮長和大巫賢到場再看吧。”

這榕骨鎮小到可憐的派出所和唯一的警察王祥,平日裡完全是被忽略的狗腿子存在,此刻被迫現身,無非是逃不過去、撐撐場麵罷了。

外來者齊欣然死於非命,即便那些壞人掌握了絕對話語權,可事實毫無防備地擺在眾人麵前,無論如何,也都該有個說得過去的交代了。

這是沈吉當時能想出來的唯一辦法,雖然指向的結局未知,總比讓齊警官默默地消失在大山裡要好得多。

混亂之中,江鶴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閃而過,沈吉不敢多瞧,又飛速地移開目光。

*

如此嚴重的事件,當是剛被發現就通知大巫賢了,但她向來是壓得住場麵的,隻待雨勢漸大,完全澆熄了烈焰,這老太婆才披著襲神秘的黑袍,在夏柯一眾信徒簇的擁下遲遲地穿過人群,如神祗般現身混亂中心。

故作嚴肅的鎮長劉盛尾隨其後,主動停到了屍體麵前,與王祥一起認真檢查,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還真像完全不知情一樣。

這會子,全榕骨鎮的居民幾乎都已湊了過來,他們個個屏息以視,等待著合理的解釋。

待到最有威望的大巫賢緩緩抬起拐杖,原本嘈雜的環境立刻鴉雀無聲。

她道:“有客人死在了客棧,趙荔荔不了乾係!”

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趙荔荔本就六神無主,聞言立刻癱坐在地上哭喊:“這根本不關我的事,你們是知——”

劉盛馬上怒斥:“閉嘴!”

沈吉很希望趙荔荔能把醜事喊破,結果這玩家卻入戲太深,怕得要命,立即聽話地縮起頭來,在旁邊低聲啜泣。

劉盛小心地遮蓋好屍體,與大巫賢低聲商議片刻,而後又轉身走向王祥和夏柯,吩咐了幾句。

作為他們的狗腿,那兩人毫不含糊,竟然瞬間衝進人群,直撲向正在圍觀的江鶴!

全屋防備的江鶴自然想要抵抗,但此時眾目睽睽,痛下殺手是絕不可行的,混亂中湊過去幫忙的打手越來越多,最終,他還是被無情地按在了地上。

在故事中,當年的江之野是不是也這樣屈跪在祭禮之上呢?沈吉心中飄過隱隱的酸澀,他急著上前,卻被母親死死拉住。

劉盛這才宣布:“死者是被竹箭射穿心臟的,獵戶江鶴是最大嫌疑人。我馬上將案件電報縣裡,大家不要恐慌,更不要以訛傳訛,先回去睡吧。”

鎮民們當然想知道更多細節,但由於習慣性的聽從命令,竟準備就這樣原地散去。

探頭探腦的沈吉卻心有不甘,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要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卻沒料到江鶴會牽涉其中,此時此刻,難免情緒複雜——

「檢測到NPC合規行為分支」

「一,替他伸冤」

「二,靜觀其變」

不可能放任不管,這樣簡直是隨了副本的意!

沈吉來不及思索太多,脫口而出:“我上次去買野味時,見到老板娘獨自在江鶴家裡鬼鬼祟祟,誰知道是不是她偷來的竹箭!”

剛鬆了口氣的趙荔荔馬上叫罵:“你少胡說八道!”

沈媽媽在旁不停地拉扯沈吉,希望他彆再說話,但沈吉很清楚,如果江鶴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帶走,肯定凶多吉少了,所以他壓抑住內心的恐慌,努力掙脫開母親的手。

劉盛見這少年上前,不由冷笑。

沈吉堅持表態:“就是前天辰時的時候瞧見的,之後我還拎了野味去找過鄭家兄妹,相信一路上見過我們的人不少呢,駱離也瞧見了!”

鄭磊本也在附近,聞言他不禁麵色猶豫,投來了充滿擔憂的目光。

鎮民們發現又有熱鬨可看,自然重新議論起來,雖然這種時候,鄭磊是萬萬不敢出來多言的,但榕骨鎮的確人多眼雜,為避免遭到非議,趙荔荔迫於壓力,竟在大巫賢嚴厲的目光中哭泣起來:“好,乾脆我就說實話吧,是江鶴跟這位外來客發生口角,把他射死了,我……我隻是想幫他遮掩一下,真不是我的錯啊……”

這又是什麼不講證據的血口噴人?沈吉頓時愣住。

大巫賢敲了敲拐杖:“好了,江鶴和趙荔荔都有嫌疑,帶走一並調查。”

此話一出,算得上一錘定音,之後再沒誰有膽子在這裡瞎耽誤功夫,瞧著屍體和嫌疑人都被抬走,大家也便作鳥獸散了。

*

都說老天有眼,齊欣然死去的這晚,雨卻越下越大。暴雨不僅淹了鎮子,外麵更是儼然有石流山崩之勢,是絕不可能叫到外部警員前來支援了。

回家後,沈媽媽難免因兒子為人出頭的魯莽行為而哭罵個不停,麵對而今急轉直下的局勢,更讓心煩意亂的沈吉難以平靜。

再回想,難怪劉盛看到齊欣然的屍體便鬆了口氣。原來他們早就計劃好,要把這事嫁禍給整天背著弓進山的獵戶,畢竟江鶴毫無城府,想報仇的心昭然若揭,算是壞人的隱患。

所以無論放不放火,劇情都必然會走到這一步。

沈吉越發覺得自己缺乏先見之明,煩躁翻身的同時,卻忽聽到院內有微弱的動靜,他忙半支起身子。

片刻後,窗戶被無聲拉開,轉瞬便躍進來個高大的身影。

沈吉生怕驚醒對麵屋的母親,趕緊衝過去,拉住江之野小心蹲下。

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對方仍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沈吉卻有些難過,小聲說:“對不起……是不是害你完不成任務了?”

江之野全不生氣,反而扶住他的臉,在黑暗中彎起明亮的眼睛:“沒事,說了我能兜底,隻要你好好求我。”

沈吉心裡想著正事,急著說:“不要總來這一套!”

而後又拉下他的手道:“求你啦,現在怎麼搞?”

*

「觀察者數量:91781」

「阿吉直球可以的。」

「這副本還有幾天?耽誤我做實驗了。」

「賭一手令使依舊不會主導任務。」

「感覺他在試探侵入者呢。」

「婚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