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亂了,頂級boss提前出場。”劉鬱離低聲呢喃了一句。
按照原著,王國寶要在書院劇情結束時才出場,等他真正攫取權力,進入朝堂攪動風雲,還要在謝安死後。
王國寶從來不針對書院任何一個人,但書院所有人的悲劇都與他或多或少有所聯係。
他途經上虞見祝家莊田連阡陌,糧草無數,又聽聞祝家有一女待字閨中,花容月貌,就要強納祝英台為妾,甚至要祝家以半副身家做陪嫁。
祝英台聰明伶俐,想出釜底抽薪之計,讓梁山伯去找王國寶的夫人謝道盈出麵解決此事。
當時正值淝水之戰大勝,謝家權勢達到頂峰。當謝道盈提出反對,哪怕是王國寶也隻能避其鋒芒,納妾之事就此作罷。
王國寶人財兩失,滿腔怒火發泄到梁山伯身上,將人毒打一頓並丟進河裡。
寒冬臘月的河水冰涼刺骨,將梁山伯從昏迷中激醒,從而逃過一劫,但重傷加上風寒也讓他的身體狀況江河日下。
等到養好傷,梁山伯又拖著病體去祝家提親,卻驚聞祝家已經答應馬家求婚。
一對有情人被迫分離,結果就是回去後梁山伯病情加重,吐血而亡。
祝英台也走上了既定命運。
梁祝死後,東晉朝堂風雲突變,一年後,謝安病逝。又三年、謝玄、謝石相繼離去,謝家被擠出政治中心。
失去五指山鎮壓的王國寶原形畢露,先吞了祝家,又盯上揚州刺史的位置,當時他競爭的還有吳郡太守馬澤啟。
王國寶一套排除異己的絲滑小連招下來,馬家滿門抄斬。
在他當宰相的那些年裡,吏治腐敗,民不聊生。
時代的一粒塵,卻是書院眾人終其一生翻不過的山,他們最終也成為亂世的陪葬品。
見劉鬱離沉思許久,京墨忍不住說道:“老規矩,你出計策,我執行。彆管多難,哪怕搭上我的命,隻要能保住豆蔻閣,在所不惜。”
豆蔻閣是鬱離山莊上下四五百人的心血,決不能交出去。
就在此時,趙掌櫃自門口走進來,劉鬱離看了他一眼,扭頭對京墨說道:“你再去調查王國寶,事無巨細,越詳細越好。”
趙掌櫃見京墨走遠,問道:“主子是想把豆蔻閣交出去?”
事情已出,現在調查信息晚了。主子明知沒有用卻仍這麼安排,可見是想支走京墨。
劉鬱離歎了一口氣,“舍財不舍命,還能怎麼辦?”
王家連個具體時間都不給,說明王國寶心裡已對豆蔻閣豎起閘刀,他們反應慢了,哪怕交出店鋪和秘方也討不了好。
人到中年,趙掌櫃什麼風浪沒見過,歎息道:“樹大招風,是我們冒進了。”
之前,就豆蔻閣走什麼路線,劉鬱離和趙掌櫃商量過,她想的是薄利多銷,不用最好的方子,甚至可以直接將產品分銷、寄賣。
但趙掌櫃和鬱離山莊的眾人認為,山莊財政缺口太大,小打小鬨隻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要做就做最好的,一鳴驚人,成為行業標杆。
劉鬱離:“你的決定沒錯,小生意就不會遇到麻煩嗎?那些流民失去田地,是因為不夠努力、安分嗎?”
門閥士族恨不得榨乾庶民最後一滴血,哪怕沒了田產,庶民的一身血肉還要消耗在徭役、兵役上。
趙掌櫃擦去眼角的淚水,說道:“主子,倒是比我看得開。”
劉鬱離:“那是因為你們花在豆蔻閣上的心血最多。”
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書院,鬱離山莊的事多由京墨代為處理,豆蔻閣則是趙掌櫃。
將豆蔻閣比作孩子,鬱離山莊是十月懷胎的生母,趙掌櫃則是不辭勞苦的養母,而她隻是空占名頭的嫡母。
趙掌櫃哽咽道:“豆蔻閣能撐到今天,是因為主子已經把最大的風險攬過去了。”
豆蔻閣地契在劉鬱離名下對她本人而言,是弊大於利的,等同於現代的法人代表,是用來擔責、背鍋的。
一旦出了問題,店內其餘人都能跑路,而劉鬱離除非是打算徹底拋棄當前身份,否則她就要承擔法律風險。
若想撇開這份風險,放在趙掌櫃名下倒是容易,但問題是趙掌櫃庶民身份,鎮不住這麼大的產業。
而劉鬱離不同,名校在讀,認識眾多士族子弟,因黑風山剿匪一事與縣尉馬連山結識。
後來,雙方關係維持得不錯,經馬連山引薦還結識了縣令吳誌遠,放在她名下,借助這層關係相對穩妥。
世家大族能把產業放在仆人名下,那是因為他們的名望足夠仆人狐假虎威,而劉鬱離一個沒落士族,自身聲名不顯,又何以假手於人?
因此,劉鬱離隻能親自頂上,自擔風險。
若出手的不是頂級門閥,豆蔻閣安穩經營數年不成問題,那時劉鬱離羽翼漸豐,也有一定的底氣,哪像現在這般,還沒發育好就迎麵撞上頂級大反派。
劉鬱離:“之前收到的定金,按違約直接雙倍返還。對外怎麼說,你比我清楚。”
趙掌櫃點點頭,“豆蔻閣雖然沒了,隻要信譽還在,就有重開之日。”
豆蔻閣的牌匾他是絕不會留給彆人的。
劉鬱離說得很平靜,“你讓鬱離山莊的人把方子彙集一下,儘快交給我。”
為了保密,每道方子分成幾部分,由不同的人保管,在生產時又將各種產品原料打亂,甚至在不影響產品效果的前提下,刻意添加一些無用成分,以便混淆視聽,防止有心人破解秘方。
如今這些保密手段倒是顯得格外多餘了,一想到自己要親手將鬱離山莊的心血交給敵人,心中恨意不住翻騰。
“什麼?”趙掌櫃猛然大驚,“他們還要秘方!”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豆蔻閣最重要的就是秘方,幕後人既然出手,怎麼可能隻要一家空鋪子。
趙掌櫃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他們還不如要我的命!”
見精明強乾如趙掌櫃都割舍不下秘方,劉鬱離心知此事一旦傳回山莊將會引發怎麼樣的風暴,叮囑道:“這件事暫時先瞞著京墨,我親自同她說。”
趙掌櫃壓不住京墨,一旦被她知道,按照她的性格極可能熱血上頭,衝動行事。
店鋪、方子雖然重要,但遠比不上鬱離山莊眾人的安全。這些人沒幾個出身清白的,一旦被官府查到就是滅頂之災,她不能冒險。
趙掌櫃知道輕重,慎重地點頭。
見趙掌櫃出去,劉鬱離臉上的從容不迫一點點淡去,凝重爬上眉頭。
她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那就是王國寶得到了店鋪和秘方卻不願放過眾人,該如何破局?
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當年在祝家,她拿出了眾多菜譜。祝夫人想得不是開酒樓、食肆,賺取銀錢,而是將菜譜與祝家牢牢綁定,作為家族秘方,提高祝家在士族圈中的名聲、格調。
初時,劉鬱離很難理解這種心思,但她將菜品替換成吃飯的工具鼎、簋,又恍然大悟。
天子九鼎、八簋,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使用三鼎或二鼎,至於庶民則沒有資格使用鼎吃飯。
若嚴格遵守周禮,處於統治階層最底層的士甚至連羊肉都不能吃,因為羊肉比豬肉更“貴”,那是上等人才配享有的待遇。
鼎和簋不僅是食具,更是身份和權力的象征。衣食住行,方方麵麵的禮儀實則是秩序,維持著士族門閥高高在上的地位。
王國寶看中了秘方,以此人窮奢極侈、狼心狗肺的性子會允許王家之外的人掌控秘方嗎?
不得不說,劉鬱離精準猜中了王國寶的心思。
王國寶伸手逗弄著籠中畫眉,對著左手邊的侍從王鵬,漫不經心道:“東西到手後,豆蔻閣的一個不留。”
“不要讓那些賤人糟蹋了我王家的秘方。”
王鵬覥著臉說道:“公子,放心。小人辦事絕對乾淨利索。”
“還是你會來事,不像籠子裡的廢物,吃飽了連聲好聽的都不會叫。”
王國寶嘴上罵著畫眉鳥,眼睛卻瞥向跪在右手邊的王複北,見他還維持著半個時辰前的端正姿勢,眼中閃過一抹譏諷,轉而又看向巴掌大小的毛茸茸。
“這籠子太小,盛不下你。”說話間,王國寶伸手打開籠門,小鳥兒眨著黑漆漆的豆眼,踩著細碎小步,來到籠口,黃褐色的小腦袋一伸一縮,時不時探出籠外。
王國寶朝著小鳥兒勾手,“翅膀硬了,就想往外飛。”
等小鳥兒踏出籠門的那一刻,一隻巨掌攜著暗影,以天傾之勢落了下來,不斷收緊的虎口成了繩套,正在執行一場絞刑。
“不要!”木頭樁子一樣的王複北終於動了,忙不迭地磕頭求饒,“這是我哥哥的遺物,求大人饒它一命。”
“晦氣!”王國寶一把甩掉手裡的東西,小鳥兒跌落在地,悄無聲息,緊接著幾片遲來的羽毛緩緩落下。
“死人的東西還敢拿到本公子麵前,王複北你不想活了!”
一行血書自額頭寫進王複北眼眸,紅色淹沒了黑白。之前因磕頭不斷起伏的肢體,此時被寒冰凝結,僵硬到極致。
“是我的錯。”跌跌撞撞,不遠處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朝著王複北的方向奔來,到了跟前反朝著王國寶撲通跪倒,“是賤婦收拾東西時沒收拾乾淨。”
王國寶滿臉嫌惡,“早知你家死過人,本公子寧願住驛館也不住這鬼地方。”
見一旁的王複北滿臉血,王國寶惡心得不行,又見王夫人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堪忍受,“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
王夫人趕緊爬起,見王複北僵著身子站起,走了幾步,撿起地上的東西,不由得啐了一口,“都死了,你還撿這勞什子作甚!”
小東西一團僵硬,毛茸茸的身子似乎餘溫尚存。王複北低著頭,音色平靜,“死了更不能留在這裡,免得臟了大人的眼。”
王國寶對王複北的窩囊既滿意又蔑視,徑直吩咐道:“明日再送隻新的來。”
王夫人連連點頭稱是,急不可耐地拉著王複北出了院子。
等回到自己房間,王夫人一把關上房門,哭訴道:“兒啊,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你爹個老不死的,沒良心,拋下咱娘倆在家受他好大侄兒的氣。”
“我一個長輩被逼得讓出主院不說,還要跪他,真是沒天理了!”
“你可不能像你爹一樣窩囊一輩子,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撈到。”
“你不像你哥打小就聰明,過目不忘。”
“人不聰明就得多努力,笨鳥先飛。你今天的書看了嗎?”
“你爹靠不住,你哥又去了,娘這輩子就指望你了。”
“你得當官,當大官……”
“司馬道子上書舉薦王國寶出任吳興太守,被謝安駁回。”京墨將調查出來的信息一一彙報。
劉鬱離:“看來司馬道子和王國寶想玩一出暗度陳倉,卻被謝安識破了。”
達官顯貴的美夢再次破碎,王國寶現在就是個火藥桶,萬萬碰不得。
京墨滿腔怒火:“公子,你知道王國寶為什麼會盯上豆蔻嗎?”
劉鬱離有些驚訝,難道不是王複北借刀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