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對照組(1 / 1)

正在此時,銀心從外麵進來了,“小……公子,鋪床這樣的事,你等我來就行了。”

銀心是做慣了的,三兩下將床鋪收拾好,掃了一眼羅漢床,又見床上隻有祝英台一人的枕頭,心中明了。擔憂之情,去了大半。

趁著梁山伯去打水,銀心暗自叮囑,“小姐,如果有什麼事,你就大聲叫我。”雖然梁公子看著是正人君子,但小心無大錯。

祝英台羨慕道:“還是銀心你好,不用和男子同住。”轉而,她又想到劉鬱離,心裡有些擔憂,“銀心,你說鬱離會不會害怕啊?”

銀心想到了京墨的話,覺得有些事還是瞞著小姐為好。“鬱離膽子大,武功高。馬文才奈何不了她。”

等劉鬱離洗漱完,剛躺上床,另一側的馬文才皺著眉,忍不住問道:“你身上什麼味道?”

“熏香啊!”劉鬱離回答得十分坦然。

馬文才稍稍伸頭,湊了過來,鼻翼微動,確認香味是從劉鬱離的寢衣上傳來的,怒氣衝衝問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在寢衣上熏什麼香?”

這個味道爛俗又濃鬱,熏得人腦子嗡嗡的。

劉鬱離知道時人愛風雅,喜歡將各種各樣的香料用熏爐熏在外衣上,行動間暗香浮動,極為美妙。“熏哪裡是我的自由。”

習武之人多對血氣敏感,她生理期將近,不用熏香遮掩,萬一突然來了,她怕會被馬文才察覺。

馬文才一聲令下,說道:“以後不準再用了。”這麼庸俗的香,萬一沾到他身上,豈不是讓人懷疑他的品味?

對於馬文才的霸總式行為,劉鬱離壓根不買賬,她向來吃軟不吃硬,“文才兄,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作,‘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馬文才回懟道:“你家的雪影響到我了,不能不管。”真當他愛管閒事不成,還不是這個香味太難聞了。

劉鬱離的衣著裝扮風流雅致,怎麼在用香上這麼沒品?

他該不會.......馬文才想到了什麼,眸色一深,毫不客氣地問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劉鬱離的表情僵了一秒,眨眼間又恢複了正常,“你想多了。”

“你就是故意的。”對於劉鬱離的話,馬文才一個字都不信,“故意用這麼低俗的熏香想逼我離開,自己霸占一整張床。”

劉鬱離有些訝異,這是她沒想到的點,恰好可以遮掩她使用熏香的真實目的,於是裝出一副被戳破後的心虛模樣,“絕對不是。”

馬文才自認看穿了敵人的陰謀,放出狠話,“劉鬱離,我告訴你,如果這張床隻能有一個人睡,必定是我馬文才。”

休想讓他主動撤兵,他馬文才寸土不讓。

見馬文才注意力轉移了,劉鬱離心下放鬆了不少,不過她慣於會裝模作樣,麵上一絲不漏,說道:“你也休想我會讓。”

撲通一聲!

重物落地的聲音將祝英台驚醒,借著朦朧月色,看到有一個人形物體正從地上爬起,“吵醒你了?”

原來是梁山伯半夜翻身,不小心從羅漢床上跌下來了。

祝英台燃起蠟燭,看到梁山伯沒有受傷,鬆了一口氣,猶豫了半晌,咬牙道:“要不,你上床睡吧!”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梁山伯笑言道:“英台,你就當這是上天給我的磨煉吧!”

說著,他抱起地上的被子,重新鋪到羅漢床上,整個人側臥著,一雙腿半截耷拉在床沿上。

祝英台見他如此樂觀,半是氣惱半是心疼,“鬱離說過,愛吃苦的人隻會有吃不完的苦。”

梁山伯笑了笑,沒多說什麼。過了一會兒,低聲說道:“英台,以後我和馬文才的事,你不再要管了。”

“你什麼意思?”祝英台的聲音高了兩度,“你是嫌我多管閒事了?”

梁山伯搖搖頭,急忙解釋道:“英台,我不是這個意思。”靜默了片刻,說道:“英台,我不想你因為我的事被士族排擠。”

他是寒門,注定會被士族歧視。而英台不一樣,她本是士族,不該承受這些,更不該一身罵名。

“梁山伯,你以為我是因為你才強出頭的?”祝英台從床上坐起,看著梁山伯一字一句道:“你太小看我祝英台了。”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麼結拜嗎?”

提及此事,梁山伯回想起他與祝英台的初遇。

那時兩人在同去錢唐的船上認識,一番交談後發現彼此都是去清涼書院讀書的,誌趣相投,所以結為兄弟。

祝英台說出了自己的理由:“因為你那句,男女同是父母生,女兒讀書也應該。”

當時,她因鬱離、蘭姐姐的遠走心傷不已,隻覺得女子命運不易,感歎:若是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樣自由讀書,求取前程就好了。

眾人都笑話她,說女子讀書有什麼用?女子就該在家洗衣做飯、相夫教子。

唯有梁山伯站出來說,男女同是父母生,女兒讀書也應該。

她隻覺得此人與天下男兒皆不同,後來與他談及詩書,見他才思敏捷、人品貴重,遂願與他義結金蘭。

“書院本該是讀書的地方,我不明白為什麼書院門檻要這麼高?寒門不能進,女子也不能進?”

“我出頭,是因為我認為讀書不該有門檻。”

在家裡,娘不喜歡鬱離讀書;到了外麵,書院不歡迎寒門讀書,這究竟是為什麼?

讀書不是一件好事嗎?為什麼有些人想讀書反而成了壞事?

梁山伯起身,來到祝英台身旁鄭重施一禮,說道:“是愚兄有眼無珠輕看了賢弟!”

“哼!”祝英台轉身,背對著梁山伯。聽到他說:“就罰愚兄,明日為英台打洗腳水如何?”

“真是個呆子。” 聽出祝英台話裡的笑意,梁山伯眉眼舒展開來,重新躺回床上。

相比於祝英台、梁山伯這邊的溫馨祥和,劉鬱離和馬文才那邊著實驚心動魄了些。

話說一刻鐘前,馬文才從睡夢中醒來,借著窗紙透過的一些月光,摸索著穿鞋。

就在此時,一陣寒光閃過馬文才的眼睛,順著光線看去,隻見劉鬱離不知何時已經坐起,手裡還握著一隻不知從哪裡來的匕首。

銀白的尖刃反射出月光的清寒,照在劉鬱離臉上,光影明滅間隻見一雙冷冽到攝人的眼眸,不帶一絲溫度地落在他臉上。

細思極恐,馬文才的手不知不覺摸上一旁的東西,問道:“你想乾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劉鬱離一驚,轉瞬間,她已恢複清醒,拿著手裡的匕首,不住晃動,“欣賞寶劍。”

“你覺得我會相信?”馬文才盯著劉鬱離,麵色不善。

“那你又是在乾什麼?”借著月光,劉鬱離看清了馬文才手中的東西,那是一把弓箭。

馬文才絕不肯承認自己剛才被劉鬱離嚇到了,嘴硬道:“保養弓箭,不行嗎?”

“你隨意。”劉鬱離將匕首放回枕下,趿拉著鞋,起身點上蠟燭。

馬文才終於知道匕首是從哪裡來的了。然而,這個結果卻讓他更為心驚,什麼人會在睡覺的枕頭下放把匕首,莫非是個亡命之徒?

看來有必要調查一下劉鬱離的身份了。

劉鬱離上完廁所回來,見馬文才依舊坐在床畔,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麼。問道:“你不起夜嗎?”那他半夜爬起來乾什麼?嚇人啊!

馬文才瞪了劉鬱離一眼,出去了。

等馬文才回來後,與劉鬱離並肩躺在床上,兩人都沒有多少睡意。

“這是銀心,銀心……”看了一眼身旁的馬文才,劉鬱離在心裡默默念叨,她在努力催眠自己,想讓自己重回在祝家時的輕鬆愜意。

馬文才覺得劉鬱離剛才看他的那一眼有些怪異,強壓著心底的好奇。

“不行!”劉鬱離突然一聲尖叫,嚇得馬文才一激靈,氣憤道:“你乾什麼?”一驚一乍的,想嚇死人不償命啊!

不行,不能當銀心。劉鬱離怕自己催眠得太成功,萬一半夜將馬文才當成香香軟軟的銀心給抱了,怎麼辦?

想到此處,劉鬱離光著腳跑下床,登登跑到櫃子前,拉開櫃門取出一個半人高的熊貓抱枕。

這本是她為祝英台下個月生日,準備的禮物,剛好可以拿來用用。

馬文才一看就知道劉鬱離打的什麼主意,堅決反對,“不行!這東西絕不能上床。”

本來床就不大,一個人睡剛剛好,兩個人就有點勉強,他肯讓劉鬱離上床已經是開恩了。

若是再加上這麼個東西,那他豈不是隻能挨著床邊睡?再說了,一張床,憑什麼劉鬱離占三分之二,而他馬文才隻能占三分之一。

若是劉鬱離沒有之前的舉動,抱這麼個玩偶,馬文才多少要借機諷刺兩句,哪有正經男人睡覺抱東西的。

但劉鬱離憑借自己半夜鑒賞寶劍的愛好,生生讓馬文才覺得此人再男人不過了。

“你看它多可愛啊!”劉鬱離企圖用國寶的驚世美貌打動馬文才,大半夜的她不想吵架。

“不行就是不行。”馬文才堅守底線。

劉鬱離:“那你怎麼樣才肯讓它上床?”

“也不是不可以。”馬文才的態度似乎有所鬆動,眉毛一挑,笑著說道:“你下去,它就能上來。”

相比劉鬱離,他更願意和這隻食鐵獸同睡一張床,最起碼它不會在枕頭下放匕首,也不會半夜起來欣賞寶劍。

這個提議讓馬文才十分開心,白日裡桀驁冰冷的臉,此時掛著燦爛的笑容,儘顯少年意氣。

劉鬱離卻覺得馬文才笑得可惡極了。她下去,那豈不是將床全讓給了馬文才,他想用這個辦法逼退她,門都沒有。

劉鬱離搬了一個凳子放在床邊,然後將國寶放在凳子上,自己爬到床上,側身背對著馬文才,對著熊貓抱枕,低聲道:“滾滾,晚安。”然後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