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急深緩(1 / 1)

“寫完了?”周承優問。

姚嘉鈺本來還有些慌,但當她眼尖地發現周承優的睡衣領口敞開後,那些慌張都化作了從容,她眉一挑,一臉調笑道:“嗯,寫完了,你是想偷偷看我的信,還是,著急了?”

周承優不回答,目色不變,彎腰傾身把她打橫抱起來。

姚嘉鈺手裡還拿著信,身體離開了椅子,她嚇一跳,發出驚呼,趕忙抱住他脖子。

周承優把她輕放在床上,“嗯,我著急了,今晚不回去了?”

姚嘉鈺:“......”著急什麼?

她下意識點了點頭,點完頭才反應過來,加上後麵那句話,她很難不想歪。

四目相對,姚嘉鈺才覺得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她剛才的從容不堪一擊。

周承優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直到她白潤的臉蛋氤氳上一層淺淡的紅暈,才輕笑一聲,鬆開了她,起身走到床的另一邊。

姚嘉鈺目光隨著周承優挪動,看見他拉開被子上床,她悄悄往旁邊挪,也拉開被子躺進去。

“嘉嘉,你寫給我的信不用收起來嗎?還是說,我可以睡前看看?”周承優一臉似笑非笑,看著她手裡的信。

躺在被窩裡,手裡拿著信,著實奇怪,姚嘉鈺給自己鼓氣,這不能怪她,成功經驗還是太少了,每次她找到周承優的破綻,他後麵都會逆風翻盤。

她反思自己的不足之處,想來想去,原因都在周承優。

都怪他,臉皮實在太厚!

姚嘉鈺騰地拉開被子從床上起來,身體一移撲到周承優跟前,右手一伸,手指捏上了他的臉,“想得真美!休想破壞規則!”

說著,她手裡的信已經被收進了空間裡。

周承優看著她,眼神柔和似水,他伸出左手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裡揉捏,聲音溫和道:“嗯,我堅決遵守規則。”

“好,那就睡覺!”姚嘉鈺躺下來,手還被她握著,她沒有抽出來。

周承優也躺下來,伸出手臂讓她枕著,將她往他那邊摟,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

姚嘉鈺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握上他的手腕立在眼前看,白皙精致又不羸弱,姚嘉鈺欣賞了好一會兒,然後張開了自己的五指,掌心與五指與他的左手相抵。

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她的手掌小巧,手指纖細,他一手就能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姚嘉鈺將自己的五指插進他的指縫裡。

周承優看著她的動作,嘴角微微上揚,緩緩收緊了一絲力道。

十指緊扣了,姚嘉鈺開口,她早已準備好腹稿,要問的問題和要說的話有序排著隊,她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問:“周承優,你和誰一起守第一道防線啊?”

“我,蔡鴻遠、閔自怡,談英哲、尤子丹,我們五個人一隊。”第一道防線一共有兩隊S級異能者,這四個人,前兩人是他的同學,蔡鴻遠是他的室友,蔡鴻遠和閔自怡是一對情侶,後兩人是他出任務時合作過的臨時隊友。

他們五人也合作過很多次,姚嘉鈺都知道。

從小到大,周承優習慣了獨來獨往地生活、學習、工作,隻有姚嘉鈺一人算得上例外。

那次他被異獸群攻擊,身受重傷,姚嘉鈺十分後怕,周承優醒後,她強行要求周承優在學校裡不能獨來獨往,總得有能夠一起執行任務的人,周承優同意了,儘管那次他認為他打不過異獸群是因為他當時實力懸殊,就算有隊友,他也難逃一死。

但周承優聽了姚嘉鈺的話,在學校也照做了,於是結識了蔡鴻遠、林桓茂等人。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姚嘉鈺稍放下心,麵色也輕鬆了些。

能被分配道第一道防線上的異能者實力都不低,但是被異獸包圍,處境何等凶險,如果了解隊友的人品,彼此都互相信任,那作戰時就能全心全意擊殺異變生物,協作也更加順暢。

姚嘉鈺會問這個問題也是有原因的,周承優曾遇到過隊友在後背捅刀的事,那人心胸狹窄,周承優遇到的異變生物都是S級的,幸好周承優有所準備,才化解了腹背受敵的困境。

周承優知道姚嘉鈺擔心的是什麼,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姚嘉鈺繼續問問題,周承優接著緩聲回答。

周承優回答了她所有的問題,記下了她說的每一個字,姚嘉鈺心中的擔憂少了,但消散不了。

腹稿空了,姚嘉鈺心裡也空落落的,她開始嘰嘰喳喳地隨口聊,周承優從她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聽出了她的緊張、擔憂與不安。

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晃眼的亮,周承優眸色漸黯,偏頭堵住了姚嘉鈺喋喋不休的唇,他抓緊姚嘉鈺的手,十指交纏,用一次次沉急深緩的力道告訴她,彆擔心,等他回來。

姚嘉鈺的空落落被填滿了。

深夜,彆墅區的燈一盞一盞地熄滅了,隻有一處房間的燈還亮著,光線透過窗簾在外看更顯昏黃。

風從開著的一角縫隙灌進去,微微吹動窗簾,投射在窗簾上的影子也跟著起伏晃動。

刻意壓低的嬌細嗓音和喘息都被漸起的風聲吞沒了。

*

第五波攻擊結束了,受傷較少的周承優負責守夜,小隊裡的另外四人休息恢複精神力。

沉黑的夜空漸漸轉明,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周承優五人都是二十多的年輕人,另五人三十到五十不等,抵禦異變潮的經驗比周承優一隊更豐富,但周承優一隊的表現更好。

他們已經撐過了五波大型攻擊,第一道防禦線離第二道還有80公裡,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指揮中心的期望,指揮中心很滿意,來巡視的領導馬弘盛口頭表揚了他們的表現,鼓勵他們堅持住。

指揮中心走了一步險棋,但前五波的結果都說明這步棋沒走錯,馬宏盛趁著天剛亮與周承優打了招呼就說要離開了,要趕緊去部署接下來的計劃,他走時連聲道後生可畏,他回去要和指揮中心說多多培養周承優這樣的年輕人,基地的安全交到他們這些年輕人手上,老一輩的也放心了。

周承優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他送走馬宏盛上了樓頂,彩彩雙腳踏在欄杆上,氣勢洶洶、目光炯炯地看向遠方,強敵的氣息逃不過它靈敏的鼻子。

第五波攻擊剛結束,周承優觀察了一夜,異變生物暫時不會發動攻擊。

他看了眼彩彩後在椅子上坐下來,從空間中拿出兩張紙,彩彩耳朵一動,朝周承優飛了過來。

彩彩自覺地抬爪抽出了一張紙,把它的專屬座位踢到矮桌前,跳上去,睜著小豆眼看周承優。

【你是不是忘了給我什麼東西?沒有筆,我怎麼寫?】彩彩歪著腦袋說,它的語氣不是很友善,因為周承優出發那一天,隻留給了它五分鐘時間跟姚嘉鈺道彆,它還有很多話都沒說。

周承優抬眸看彩彩一眼,他沒忘,但他懶得跟彩彩說,也沒和彩彩計較,他從空間裡取出水彩筆放到彩彩跟前,又取了一張紙放到自己跟前。

他拿起鋼筆開始寫信。

彩彩抬爪拿起水彩筆在紙上塗塗畫畫,畫了一會兒,它伸長脖頸去瞅周承優的,紙麵黑乎乎一片,上麵的字看起來凶巴巴的,似利刃出鞘一般,彩彩又細看了一眼,實在是太凶太冷了,就跟字跡主人周承優一樣。

嘉鈺看了,能開心麼?

對比完,彩彩掐起紙放在空中看,心裡十分滿意。

陽光透過紙背,上麵花花綠綠的,看起來就賞心悅目,讓人心情好,彩彩得意地啄起嘴,朝紙吹了吹氣。

紙的一角被吹得前後搖晃。

周承優任他看,自顧自繼續寫,他寫字速度快,很快就寫滿了一張紙,他不經意抬眸,一抬眼就看見了彩彩在欣賞它自己的畫作,那上麵畫的是它自己擊殺異獸的畫麵,周承優看了一眼就了然了,因為它前麵畫的都是這些內容。

隻是,彩彩畫的慢,還沒畫完它自己。

不過,隻要彩彩畫完了自己,就代表它快畫完了,因為除它以外的部分,它都畫得很敷衍,一律用火柴簡筆畫表示,包括周承優,也是簡筆畫的待遇。

估計姚嘉鈺看彩彩的畫時,它都得在旁邊解釋,不過彩彩對這個流程已經輕車熟路了。

朝陽緩緩升起,光灑落在周承優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輕聲笑了下,隻看了幾秒,他的目光就重新落回了自己要寫的信上。

蔡鴻遠和閔自怡一前一後走上樓梯,又看見周承優在寫信。

第五波攻擊剛結束,休息了一夜睡了個飽覺,精神力充沛,蔡鴻遠心下十分輕鬆,此刻見一人一鳳凰寫信,朝陽熱烈,昨日激烈的打鬥場麵似乎遠去了,他好像回到了大學時光,眼前的一幕曾無數次在宿舍內出現,蔡鴻遠調侃道:“喲,周隊又在給妹妹寫信呢,這一大早的,嘖嘖嘖。”

剛入學那會兒,蔡鴻遠跟周承優並不熟悉,周承優人很冷,不怎麼說話,乾什麼都是一個人,除非必須要找人組隊,蔡鴻遠就是那個跟周承優組隊的。

所以蔡鴻遠就覺得他跟周承優是有那麼點革命友誼的,見周承優兩天一封信,雷打不動,蔡鴻遠大著膽子問周承優是給誰寫信,周承優隻說是給妹妹寫信。

蔡鴻遠見過他的妹妹姚嘉鈺,他跟閔自怡打賭周承優絕對喜歡姚嘉鈺。

閔自怡當然也看得出來。

然而周承優嘴硬,死不承認姚嘉鈺是他喜歡的人,蔡鴻遠覺得周承優這人十分奇怪,一天到晚自我催眠說姚嘉鈺是他的妹妹,不就是鄰居麼,又不是親兄妹,也沒差多少歲,何必有那麼大的負罪感。

閔自怡一臉深沉,說他是個粗人他不懂。

蔡鴻遠覺得他懂得很,從他寫信時的神情他就能看出來,周承優喜歡姚嘉鈺,蔡鴻遠第一次見他寫信就發現了。

終於有一天,周承優來找他求助了,求問如何追到女友。

在周承優和姚嘉鈺修成正果的道路上,他可是幫忙搬磚鋪路出了不少力的,絕對算得上是首席功臣。

此時見周承優洋洋灑灑寫了兩張紙,依蔡鴻遠看,兩張紙根本道不儘他的滿腔思念。

蔡鴻遠遠遠看著那兩張寫滿字的紙,儘管看慣了,但他每一次都覺得吃驚,一向話少的周承優竟然有這麼多話可以跟姚嘉鈺說。

閔自怡聽見蔡鴻遠的話,擰了下他的胳膊。

“唉,你擰我乾啥呢?”

“你嘴上沒個把門,我給你關門!”閔自怡翻個白眼,低聲道。

周承優把信放進信封裡,聽了他倆的話笑了笑,渾不在意,他對蔡鴻遠的話已經脫敏了。

“嘉鈺那邊怎麼樣?”閔自怡見周承優臉色不再和先前一樣僵了,也沒多說,轉而問姚嘉鈺的情況。

周承優搖搖頭,距離太遠了,信號接收不到,據說中心基地內出現了不少異變生物,周承優心裡擔憂卻也無可奈何,他不能離開,因為第一道防線至關重要。

中心基地有外有護衛軍,基地普通民眾報名組建的後備軍守著,內有警衛軍,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更何況基地內還有其他的S級異能者坐鎮。

有林桓茂關照,姚嘉鈺自己也是A級異能者,應該不會出問題,周承優接過彩彩的畫,跟兩人說:“我現在去休息會兒,你們準備好了就告訴我。”

他們還得去下一個地點。

第七波攻擊時,周承優等人堅持不住了,退到了第二道防線,但是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第二道防線也很快失守了,接著是第三道......第八道。

周承優就是在此時見到了來找他的林桓茂,他身上多處受傷,正在安全區為自己療傷,他的精神力也幾近枯竭。

“對不起,姚嘉鈺出事了......”

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人影重合,耳邊有不斷的嗡鳴聲,周承優剛站起來身體就晃了一下。

他身上的傷口血肉模糊,每一道都讓他痛得冷汗不止,腦部也泛著針紮般細細密密的尖銳疼痛,但全部加起來都不急他心中痛楚的萬分之一。

“不行,你現在急需休息,現在離開這兒,你的身體會撐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