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獸化(1 / 1)

兩人整理好出了辦公室,路過楊婉辦公室,門關著,褚含光隻能依稀聽見裡麵傳出的人聲,卻分辨不出裡麵的人在說什麼。

“失去晶核後,異能者的異能和精神體都會消失,整個人也會迅速衰老,器官出現不同程度的衰竭。嘉鈺,你看,分析顯示你的身體並沒有異常,”楊婉移動鼠標,說:“這幾個圖,對比也很直觀,經過這麼多年的研究,我們發現,在這幾項指標上,那些晶核被毀的異能者都會表現出遠超於正常範圍的結果,但你的沒有。”

“也就是說,從檢查結果來看,你和正常異能者之間沒有區彆。”

姚嘉鈺看著屏幕中花花綠綠的顏色,大腦一瞬間變得空白,這是為什麼?

是因為植物空間嗎?

她很確定,她的晶核被毀了,她親眼看見的,楊婉也說沒有檢測到她體內有晶核的能量。

楊婉聽見姚嘉鈺不穩的呼吸,偏頭抬眼,看到她顫動的睫毛,一瞬不動盯著屏幕的眼,姚嘉鈺整個人都很震驚,唇瓣被咬得發白。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姚嘉鈺,“嘉鈺,你的情況為什麼會是這樣我也想不通。但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就比如普通人突然有一天就覺醒了異能,這件事在今天也是一個未解之謎。至少今天的檢測說明你還好好的,情況也是,”她斟酌,繼續說,“比較樂觀的。”

姚嘉鈺接過水杯,道謝後喝了一口,溫熱的水入口,她聽著楊婉的話,慢慢冷靜下來。

對,至少這是一個好結果。

“阿姨,謝謝您,看到今天的檢查結果,我,還挺高興的。”姚嘉鈺說著,彎起了嘴角,杏眼中漾出笑意。

從前的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

此時她聽到樂觀二字,深深籠罩著心中一角的陰霾也消散幾分。

總之彆想那麼多,過好每一天,完成要做的事,木棉她要繼續找,從前的仇她也要報。

楊婉心裡也高興,笑了笑,就聽見姚嘉鈺說:“關於6號病人的治療,我有一些話想對您說,當然,我隻是一個外行人,這些話對不對都得由您來看看。”

“嘉鈺,你直說就好,不用猶豫的。”楊婉抬了抬眼鏡,鏡片後的溫柔雙眼中多了一絲嚴肅的目光。

“阿姨,您為什麼要讓我進去看她?按理來說,8樓安保級彆高,應該也不會讓無關人員進去。”

“可能是一種直覺吧。要說31號和今天,有什麼特殊的,就隻是你了。現在看來我的直覺猜對了,她跟你的確有關係,再加上你也算不上是無關人員,我也不擔心你會泄密。之前有人想闖進8樓,安保等級就加高了。”楊婉想,也許跟世界上的第一個異能者一樣,姚嘉鈺可能也是第一個不一樣的異能者,具體是哪方麵不一樣,她也還沒有發現。

“有異能者闖了進來?查出來是誰了嗎?”聽到楊婉最後一句話,姚嘉鈺眉頭一皺。

楊婉和自己想的一樣,但如果其他人不知道她和6號情況有些相似,大概率是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的。

研究所8樓密不透風,平時人員進出,在裡麵做了什麼也是要登記檢查的,隻是楊婉級彆高,她有特彆權限,周承優也算是官方人員。

楊婉搖頭,“沒有查出來,行動失敗時那些人就自殺了,那些人的背景一點都沒有查到。而且那段時間8樓隻有6號一個病人,那些人就是衝著6號來的。”

姚嘉鈺垂頭思考,這就是褚苗樺派出來的人的作風,她問,“是什麼時候?”

楊婉細細回想,“那天剛好是上一次異變潮發生後的第三年,3月20號。”

姚嘉鈺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將德仁醫院那樁事說出來,“如果現在那些與6號有接觸的研究人員沒有問題,最好不要再更換了,並且我問過6號,她已經熟悉了那幾個研究員,不熟的人可能引起她病情的波動。”

楊婉靠在椅背上,她也這樣考慮過,那些人若是衝著6號來,那麼硬來不行說不定會采用迂回戰術,安插或者買通能直接接觸到6號病人的研究員。

所以她選的研究員都是她考核觀察過的,並且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

她坐直身體說:“你的考量是對的,當時我一個學生去德仁研究所交換,就換了一個人進研究組,那時6號的確花了很長時間來適應。”楊婉凝眸,繼續道,“當時我們同樣沒有在係統中查出6號的身份,也查不到她有沒有家人。我們懷疑是有人未經允許私自對異能者進行研究,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南方基地派了人秘密查探,但兩年了也一無所獲。”

或許已經打草驚蛇了,他們才會派褚含光過來,褚含光一直想要進研究組。

“像6號這種特殊情況的人,對她進行研究必須要向基地的研究管理機構進行申請,並且要獲得病人本人或者病人家屬的同意。但是6號大多時候沒有意識,加上身體虛弱,我們的治療方案也是比較保守的。她清醒之後,所有的治療方案我們都會給她解釋清楚並且獲得她的同意。”楊婉看向姚嘉鈺,說。

還有一件事,姚嘉鈺再次開口,“如果確定這個地方是安全的,6號的病情也不會變糟糕,暫時可以先不用帶她去外麵。而且,她好轉的消息,最好先彆傳出去。”

到如今,褚含光一定會把自己來研究所的事情告訴褚苗樺,如果6號被帶出去,則是給了褚苗樺殺人滅口的機會。

先前她暗示褚含光她知道德仁醫院背後的醃臢事。

德仁醫院之前就有過負麵新聞,不止6號等人100多條人命這一樁事。褚含光可能會僥幸認為她口中的草菅人命隻是指那些德仁醫院已經擺平的官司,但現在她去了8樓,褚含光必然會害怕她說的草菅人命是那100來條人命了。

楊婉點頭,之前帶6號去外麵也是為了與研究所的環境進行對比看看環境的影響,“我們一定會保護好6號的安全。”

6號背後可能會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或者是想要瞞天過海的罪惡,但是無論是哪種可能,她的職責都是治好6號,並且負責好6號的人身安全。

其餘的則要交給專業人員來查探。

姚嘉鈺已經寬慰過蘇如,楊婉做研究時看上去嚴肅,但她其實很溫柔。這裡也絕不會發生德仁醫院那樣的事。隻要楊婉還在,德仁醫院那種草菅人命的做法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

她也問過周承優,宋理群人怎麼樣,他的評價是,心懷民眾,儒和又能夠決斷。

姚嘉鈺就知道了,宋理群也不會任由德仁醫院的事情發生在南方基地。

楊婉和褚苗樺之流有著本質的區彆,楊婉的研究多不會累及人命,研究目的也是為了人類更好的發展,而褚苗樺則是以利益為先,手段也比較偏激。

德仁醫院是中心基地最大的醫院,旗下的研究所也是中心基地裡一流的。楊婉與上司褚苗樺理念不合,與前夫離婚後,她就來南方基地發展了,一力創辦了現在的研究所,親自帶隊,研究人員平均年齡也低,發展勢頭很猛。

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楊婉說了一聲請進。

周承優打開門,看見了姚嘉鈺揚起的嘴角,放在門把上的手指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揚起笑,看向姚嘉鈺。

今天的檢查結果,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吧,他走進去,和母親打了一聲招呼。

看見他出現在門後的那一瞬,姚嘉鈺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她端起水杯到嘴旁,垂眸又抿了一口。

楊婉對兩人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倆趕緊去吃晚飯吧,我得再去8樓看看。”

姚嘉鈺要說的已經說完了。

三人走到電梯口,周承優和姚嘉鈺坐另一部電梯下樓。

周承優問起今天的檢查,“嘉嘉,結果怎麼樣?”

“沒什麼問題,上次受的傷已經好了。”姚嘉鈺回道。

周承優沒有看出破綻,到了車前,他沒急著開門,從空間中取出一束花,“嘉嘉,你看看,和以前一樣嗎?”

姚嘉鈺接過花,隻看一眼,她就知道一模一樣了,周承優不會搭配,那時送她的花就是將她喜歡的品種她喜歡的顏色都放在一起,擺放的位置也沒什麼講究。

當時年少,笨拙又純粹。

各種花香盈入鼻尖,瞬間浸潤了她的心脾,姚嘉鈺可以細致地分辨出其中的一味來自哪一多花。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低沉柔和時像掠過身側的舒適的風,她低頭靜靜地看了看手中捧著的花,而後抬臉,對上他的眼,輕笑道:“一模一樣。周承優,你的記性真好。”

周承優聞言,臉龐蔓上淺淡的笑意,眉眼彎彎,漆眸發亮地看著她,薄唇輕啟:“當然,有關你的所有,我都記得很清楚。”

姚嘉鈺撇過臉,唇一抿,壓下嘴角的情緒。

她不理會他這句話,下巴朝車門一抬,示意他開門。

周承優把門打開,等她坐進去。

姚嘉鈺雙手捧著花,沒法係安全帶,她準備把花放在後座上,自己係。

臉剛側過去,她的餘光就瞥見一道身影朝她傾覆過來。

姚嘉鈺呆了一下,下意識聳起肩往後退,退無可退,她撞在了座椅靠背上,雙手一空,手中的花被控製放在了後座上。

兩人之間的隔擋消失不見,姚嘉鈺空落落的手僵僵垂下去。

周承優看著她那雙他能一掌包住的手,手一頓,繼續把安全帶從卷收器中拉出來,安全帶跨過她的身體,他微微前傾,手臂一伸扣進鎖扣裡。

姚嘉鈺聽見了安全帶被扯開的摩挲聲響,聽到了哢噠一聲,她被束縛在了座位上,她的心仿若也被綁上了,發緊發顫,呼吸驟然一滯。

停車場很安靜,她屏息,他的呼吸聲清晰可辨落入她耳中,仿若就在耳畔。

他是火係異能者,身軀的熱度噴薄而出,慢慢染紅她的耳廓。

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臉上,她原低著頭,眼一抬,對上了他的臉。

周承優嘴角有一絲上揚的弧度,乍見柔和,但那雙眼眸漆黑幽沉,一瞬不移地看著她,濃黑的長睫覆下,掃過一層陰影。

姚嘉鈺心中莫名升起一種名為危險的感覺。

他不說話,也不起身離開,就這麼看著她,她忍不住了,開口問,“你,湊那麼近乾嗎?”

周承優看著她顫顫巍巍抖動的睫毛,喉結滾動。

她的聲音很低,還有一些抖,就像樹上掛著的一小片樹葉,微風吹拂,它使勁扒著樹枝不願離開,最終還是落了下來,顫顫悠悠從空中落在寬闊的湖麵上。

下麵的湖麵,應該是平靜無波的,承載著那片落葉,隨它去向何方,不擾亂它。

廣闊湖麵,任它漂浮。

湖麵不應該是洶湧翻騰的,它不能將那片落葉翻沒。

周承優手一瞬握緊又鬆開,他伸出手,摸了摸姚嘉鈺的頭,沒做彆的什麼,溫聲征求她的意見,“現在去不去沁和餐廳吃晚飯?上一次我們都沒有好好嘗嘗那兒的味道,沒有賞江景,也沒有看煙花。”

落入耳中的嗓音讓姚嘉鈺想起了那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微垂的烏黑額發,以及那雙似有星光閃動的眼,柔和了他冷峻的五官。

他沒有穿那身軍裝,外麵一身西裝大衣,裡麵一件白襯衫,但此刻身上的威嚴感和壓迫感都驟然消失無蹤了。

姚嘉鈺點頭,她當然不會拒絕去餐廳吃飯,在哪裡吃不是吃。

周承優關上副駕駛的門,走到另一邊開門上車,驅車去中心商場。

姚嘉鈺看著窗外變動的景,眨眼時長睫卷翹忽閃,像振翅的蝴蝶一樣,盈盈飛到花間,花香縈繞周身,雀躍愜意。

到了餐廳,看了菜單,姚嘉鈺掃過上麵的酒,上次的混亂再次浮現在腦海裡麵,她目光一頓,忽然想起來,上次的酒是周承優點的。

但她又不想提起酒,隨便周承優今天點不點,她是堅決不會碰了。

姚嘉鈺點了紮果汁。

周承優也沒有點酒。

沁和餐廳的菜品果真不錯,飯間一直是周承優主動開口聊天,姚嘉鈺回應,她邊吃邊思索著要怎麼開口讓周承優幫忙找證據。

周承優看她已經吃完,時不時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管他將話頭扯到哪裡她都隻是一來一回一板一眼地回答,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提議道:“嘉嘉,吃完我們就去江邊走走吧。”

“也行。”

兩人吹著江邊的風,此時1月還是冬天,風簌簌吹著有些寒,姚嘉鈺想著要說事回去說也可以,要說事,何必頂著寒風吹。

但是,晚餐,江景,還有煙花,是上次沒有完成的計劃。她這人,有點強迫症,計劃好的,一定要做。

姚嘉鈺挨著江邊,走在裡側,兩邊都人來人往。

她不說話,周承優也不說,他給她時間,等著她開口。

今天是2號,現在天已經黑沉沉了,但是中心區這一塊地方此時燈光亮如晝,人聲鼎沸,和跨年那一天的場景一模一樣。

一張張人臉晃過眼前,大多沒有記憶點。

一個男人從對麵走過來,他身材高大,發色深黑,從遠處一望看上去就是個青年人,但更近些就看到那人麵皮有些皺,雙眼發紅,雙腿走路時步態奇怪。

周邊的人看見他,都下意識地避開,那人看著一路過來周圍陌生人對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雙眼紅色更深。

瞧見小孩子,他還故意突然湊過去,伸出舌頭嚇人。

小孩發出哇的一聲,小孩母親趕緊抱起孩子跑遠了,那人回頭盯著小孩,沒有去追。看了一瞬,他轉回頭,對上姚嘉鈺的眼。

成川愣在原地,抬起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

姚嘉鈺腳步慢下來,前麵的亂象落入周承優眼中,他伸手攬住姚嘉鈺護著她,目光沉冷朝三五步遠的男人看過去。

成川感覺腦海中有兩道聲音在撕扯著,一道混亂讓他頭疼欲裂,一道清明讓他想逃離這裡,紅目漸漸清朗。

“你剛剛看見沒,那人的眼睛是紅色的。”一人歪頭在同伴耳邊說,“而且他的腦袋可以這樣轉,轉了大半圈了,180度不止,嚇人,趕緊走吧。”

“你看到了?”回答的人目瞪口呆,回頭看向成川。

成川再次回頭望向那倆說話的人,目眥欲裂,雙目再次通紅。

果然身體不動,頭卻轉了一圈,大晚上的遇上鬼啦,回頭的人對上那雙瞬間變紅的眼,大叫一聲拉起了同伴的胳膊,“媽呀,快跑。”

姚嘉鈺看見了,心裡劃過貓頭鷹三個字。

他好像,正在獸化。

他又是什麼原因,獸化了?

紅色消失,眼睛恢複成正常模樣,成川又轉回頭,看見了一臉冰冷的周承優,以及旁邊那個一臉平靜卻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的女人。

那個女人他沒見過,他與周承優,倒有過幾麵之緣,但他現在顧不上什麼有禮沒禮,他滿耳都是路人哄亂的話,密密麻麻在腦中同時響起,吵得他眼花腦亂。

成川搖搖腦袋,那些人說的不是他吧?他跑向旁邊一家店外,撥弄自己的頭發,睜大雙眼端詳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