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優靠在床頭看她發的信息,那個冒著火的小人,在他腦海中自動換成了繃臉皺眉瞪視他的姚嘉鈺。
他眉眼間泛起笑意。
房裡隻開著台燈,淩厲的五官在昏黃燈光籠罩中顯得柔和。
見對麵遲遲沒有回複,周承優勾起嘴角,打字。
【嘉嘉,以前不是說好了,我們家裡,我負責賺錢、洗衣做飯等一切家務活,你負責開心快樂和養花?】
誰們家裡?
姚嘉鈺皺著臉,手下刪刪減減始終沒有發送。
對麵似乎知道她想怎麼反駁,又彈出來一條。
【嘉嘉說拿我當親哥哥,哥哥和妹妹也是一家人,那從前的約定就還作數。】
啊!她可還記得,昨天他在餐廳捂住她的嘴,聲音低沉又誘惑地說她是他的女朋友,試圖引誘她承認,趁她喝醉讓她記住。
他還在這個房間吻她,請問有哥哥會和妹妹接吻嗎?!
姚嘉鈺咬著唇,瞪著上麵的哥哥妹妹幾個字,手指打字點在屏幕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但看著那個怒火滔天的小人,還有下麵那個委屈巴巴的小人,她又長按刪除鍵。
【我知道嘉嘉現在很厲害,不需要哥哥保護了。那嘉嘉肯給哥哥一個機會,讓我為你洗衣做飯做家務發揮餘熱嗎?】
然後又是三個表情彈出來。
[歎氣落寞]
[委屈巴巴]
[可憐巴巴]
小人兩手握拳雙眼含淚兩眼濕漉漉。
腦海中莫名劃過他的臉,夏日炎炎,窗簾擋住了熾熱的光,空調在密閉的房間裡失去了製冷作用,急促的喘息、怦動的心跳與相觸的體膚奏出三首熱烈交融的曲子,空氣不斷升溫,久高不下。
房間悶熱又昏暗,他的一雙眼卻漆黑發亮仿若水潤的光,他一瞬不動地望著她,眼尾有一絲紅,她看著那雙欲潮翻湧的眼眸,長睫發顫,呼吸失衡。
汗珠從他的額發滾落下來,滴在一汪海洋中激起水花,波瀾迭起。她的雙手緊緊攀著他,如同在洶湧的海麵上緊緊抓住載著她的船,指尖在白皙的皮膚上劃出了紅痕。
船隨海浪顛簸搖晃,她在海洋中同那艘船沉沉浮浮,海浪掀起,沾濕她的眼,她閉上雙眼迫切地呼吸,幾近溺斃。
都怪周承優,說什麼哥哥妹妹,一看到這幾個字,她就想起那一晚的事情,而一看到那雙濕漉漉的小人眼,她又想起了......
都怪他......
再次遇見他後,她的大腦、她的心都漸漸不受控製了。
姚嘉鈺捂住眼,燈光從指縫中鑽進來,擾亂她。她忍不住,去看手環屏幕,盯著那幾個小人,姚嘉鈺內心拉扯,決定裝死,不回複了。
她關燈躺下閉眼睡覺。
周承優等了十分鐘,又發了一條信息。
手環突然亮起,姚嘉鈺大腦清醒,眼中一片黑暗中隱約浮現白光,頑強照著緊閉的眼。
始終不見變暗,姚嘉鈺翻個身,倏地睜開雙眼盯著手環看。
【嘉嘉,明天下午我帶你去研究所[摸摸頭]】
下麵還有條語言,他說了什麼?
姚嘉鈺猶豫,包包催促她:“那是什麼啊?”
“你想聽?”亮光照在她的臉上,姚嘉鈺看包包,挑眉問。
“嗯。”包包點花苞。
“看在你想聽的份上,我點開了啊。”
“你倒是點呀。”包包看她遲遲不點開,它催促道。
手指向下輕觸屏幕,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卻不突兀,柔和似水,融進了昏暗中的光,"嘉嘉,晚安。"
手一抖,聲音再次響起,在姚嘉鈺耳畔循環播放,他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仿佛周承優就在她耳間呢喃。
隔了一分鐘,又一個表情包彈了出來,是一個可愛團子躺在床上,身邊的可愛團子拍拍它的頭,說晚安。
那動作拍在了團子頭上,但好像撓進了姚嘉鈺心裡,像小羽毛似的,拂起酥麻似的癢。
啊!
姚嘉鈺腳蹬被子,然後一把將手環關掉,雙手往兩邊一攤躺在床上仰頭看著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眼神渙散。
周承優,得寸進尺,厚臉皮......
他吃準了她不會回複這些模棱兩可的話,他守著安全陣地,進可攻退可守,無論她怎麼解讀,他都有一套應對的答案。
姚嘉鈺猛地抬起手,打開手環,亮光乍現,那兩個會動的團子,和那個入目如入耳的語音標識符,又猝不及防跳進了她的眼中。
原來是她關閉時沒有退出聊天界麵,姚嘉鈺怕他又發些意義不明的信息,退出去後又打開了睡眠模式。
乾擾似乎還存在,姚嘉鈺急需一個讓她冷靜下來的安全屋,她雙手扯著被子往上拉,把自己罩住。
周遭的一切終於安靜下來了,可她的心跳聲卻不消停。
“嘻嘻嘻。”包包的嬉笑聲透過軟和的羽絨被,輕飄飄地鑽進來,環繞在隆起的密閉空間裡。
“不許笑了,睡覺。”姚嘉鈺扯下被子,露出腦袋來,她閉著眼睛說。
“好的,嘉鈺,晚安。”包包瞬間止笑,乖巧地說。
沉默片刻,姚嘉鈺輕聲回應它,“晚安。”
鼻尖縈繞著陽光的氣息,這床被子在晴天下曬過,姚嘉鈺神情舒展,寧靜下來。
薔薇釋放,室內盈滿了薔薇香。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形成一條銀色光帶,慢慢移動的幅度難以用肉眼察覺到。
第二天。
姚嘉鈺從睡夢中轉醒,緩緩睜開眼,天光乍泄,眼前一片光亮。
夢中的內容模糊又斷斷續續,不成係統,但她對昨晚睡前的記憶卻分明清晰,包括那段兩人之間密不可分的回憶。
姚嘉鈺打開手環看時間,思考著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她看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劃動。
等定睛一看,昨晚的聊天界麵又映入了她的眼底。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團子和語音上。
看著戛然而止的氣泡,她一時無法說清內心的複雜感受,有些茫然,是她先以問罪的語氣挑起話題,如果他今天提起,她該怎麼回答,畢竟這可是她主動交出去的話柄。
除此之外,還有些她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落落。
咕咕——姚嘉鈺手捂住空空的肚子,她餓了。
團子突然往上移動,突然彈出來的氣泡好像飛到了那片空處,恰巧填進去,滿滿當當。
周承優發了一張照片,是今天的早餐。
接著又是一條語音,彈出來那一瞬,姚嘉鈺的手便按了上去。
“嘉嘉,起床了。”
聲音帶著一絲剛醒來的沙啞,尾音輕微上揚,像冬日的暖陽,不知覺間變融入、化透了陰冷,自然轉暖,她心中的複雜交織也頓時消散,化作縷縷煙。
周承優不費一兵一卒,她的城門便失守了。
這兩道戰術,一道太極拳一道八卦掌,兩廂合力,打得她預備好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準備出擊的攻勢毫無用武之地。
她還沒出招,周承優已經開始攻城掠地了。
怎麼偏偏這麼巧,她餓了,他就做好了早餐,她剛醒來,他恰巧發出了信息。
他怎麼把握得如此巧妙?
可是,已經過了快五年了......
姚嘉鈺最後的理智還撐著她,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抵抗多久。
姚嘉鈺放大聲音,包包似被吵醒,枝莖的葉片撐開,花瓣也展開,像在伸懶腰。
嗬啊——姚嘉鈺被這憨真惺忪的聲音嚇一跳,她捂住手環偏頭看包包。
做賊心虛、掩耳盜鈴,包包並沒有將這倆詞說出來,它隻當作沒有聽見一樣問她要不要現在起床。
早餐做好了,她也餓了,姚嘉鈺沒有賴床,起床洗漱好下樓吃早餐。
周承優神色如常,眉眼柔和放鬆,穿著一身淺色衣服,不見一絲銳利。
姚嘉鈺猶豫著收起了刺,他當沒有發生過,她也如此。
兩個人麵對麵吃早餐,餐廳裡很安靜,多是周承優找姚嘉鈺說話,姚嘉鈺也會回應。
也許是他把握好分寸,沒有觸碰到她的禁區。
包包看在眼裡,直覺二人有些微妙,讓人稱妙叫好的微妙,纏繞的視線像藕斷絲連,拉扯著。
它與西瓜皮咬耳朵,“你有沒有覺得,嘉鈺跟以前不一樣了?”
西瓜皮盯著姚嘉鈺,一根筋地說,“沒有不一樣呀,”聽見包包不滿的哼聲,它小心翼翼地補充,“我覺得,嘉鈺變溫柔了。”
她有時候,凶巴巴的,但包包是嘉鈺的忠實擁護者,它不敢說出來。
包包看著姚嘉鈺,“我希望嘉鈺能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從它認識姚嘉鈺的那一天算起,這些天它能察覺到,姚嘉鈺要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輕鬆要開心。
姚嘉鈺總淡靜著一張臉,這些天其實也一樣,可它卻莫名覺得姚嘉鈺像是解下了肩上背負的一些沉重的東西,整個人都變得輕盈了。
西瓜皮表示讚同,“對呀,這裡可好玩了,嘉鈺昨天玩遊戲玩得比我還入迷呢,她肯定也很喜歡這裡。”
包包很無語,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姚嘉鈺。
吃完早餐不久後,周承優給西瓜皮買的淘氣堡到了,安裝在一樓的一個房間裡。
安裝工人效率極高,一個小時就搞定了,包包和西瓜皮迫不及待鑽進去玩,彩彩也跟著進去。
周承優則帶著姚嘉鈺開車去楊婉的研究所。
到了研究所,車停下。
周承優正要解開安全帶,姚嘉鈺開口,“我想自己去做檢查,結束了你再來接我,可以嗎?”
周承優的手頓住,陡然生出不祥的預感,他看向姚嘉鈺,“嘉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是不是身體出現了什麼問題?”
姚嘉鈺心中澀然,她直視他的眼眸,手無意識地攥緊了安全帶,“周承優,我,我......”
觸及他擔憂隱痛的目光,姚嘉鈺的話堵在了喉嚨裡,微微偏頭錯開了視線。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視野中出現一個捧著花的女人,姚嘉鈺話頭一轉,“你還記得你送給我的那束花嗎?你跑了全基地花店才找齊的,我想要一束一模一樣的。”其中一些花,花房裡沒有。
周承優循著她的臉看過去,看見了一束花,他回頭,再次對上了她的眼,他目光專注,聲音沉斂道,“好,我會帶著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