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優睡眠一向淺,聽見水聲響起的那刻他就睜開了雙眼。
水聲淅瀝,從另一個房間傳來,是姚嘉鈺在洗澡。
指腹掃過被她咬破的唇和下巴,還有刺痛的感覺,周承優並沒有為自己治療。
微弱的光線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室內蒙蒙亮,周承優抬起手腕看時間,現在還是6點多。
昨晚她沒吃什麼東西,胃裡都是酒,應該早就餓了。
周承優起床洗漱,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昨晚的畫麵湧入腦海中,她看似惡狠狠卻軟綿的話,她看向他的如過去一樣張揚嬌俏的眼神,還有與他擁吻時的沉溺。
他清楚,姚嘉鈺是喝醉了才說出那些話,可喝醉的人說出來的不就是心裡話麼?
不管她昨晚以為是四年前還是什麼時候,她對他依舊有感覺,這就夠了。
她對他的下意識的敏銳的擔心,不會作假。
洗漱好,周承優開門下樓做早餐,路過姚嘉鈺的房間時,水聲還沒有停下。
忙碌間,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冬日的暖陽正在悄然往上爬,周身綻著紅橙的光暈,撥開了層層疊疊的雲層。
今天是個好天氣,周承優瞥見那片瑰麗漸變的朝霞,仿佛看見了昨夜清輝下瑩白臉蛋上的那抹酡紅。
唇角微微上揚,冷峻的麵容變得柔和,如春日陽光下消融的冰雪。
姚嘉鈺洗完澡後將頭發吹乾,隨意用皮筋綁起來,拿著換下來的衣服去洗衣房。
包包和西瓜皮在昨天她穿的羽絨服的口袋裡,她沒在房間裡找到那件羽絨服,待會兒還得去找找。
姚嘉鈺在門後深呼吸,做了好一會兒心裡建設,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或者裝作忘了也行,喝醉的人斷片了記不得了,再正常不過了。
手落在門把上,放下去的力道很重,她打開門的動作卻很輕。
她先探出腦袋觀察,走廊靜悄悄的,周承優的房門也緊閉著,沒有聲音傳出來。
樓下,姚嘉鈺豎著耳朵屏息聽了半晌,好像也沒有什麼聲音。
周承優應該還在睡覺,姚嘉鈺拍拍胸口,放下心輕手輕腳去洗衣房。
把衣服放進洗衣機裡,她按下開始鍵,洗衣機發出聲響,安靜中突起的聲音讓她手一抖,她立刻按下暫停。
洗衣機安靜下來,姚嘉鈺做賊似的扭頭看門口,門口空蕩蕩,她的心卻怦怦怦很熱鬨。
她決定還是先彆吵醒周承優了,能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她暫時不是很想看見他。
姚嘉鈺又輕手輕腳出門走下樓。
可剛走下半層拐過轉角看見周承優的身影時,她那顆剛落下的心就又被提到了半空中,她就像一隻上鉤了的魚,自以為掙脫了魚鉤,身體一鬆,可往下一看,原來它早就離開了水麵,被甩在半空中去了。
她是脫水的魚,周承優是放餌垂釣的那個人。
姚嘉鈺一慌,腳就踏空了,直直往下墜去,意外快到她來不及做些什麼,隻雙眼瞪大怔愣地看著高高的台階,摔下去了,應該很疼吧。
轉瞬之間,薔薇本能地出來要救她,可周承優更快。
空中的魚毫無意外啪地一聲摔進了垂釣者身旁的桶裡,桶裡有水,脫水的魚一頭紮進了水中。
她緊緊地摟住周承優,像那隻迫切尋求水源的魚。
一聲悶哼在耳畔響起,姚嘉鈺喉間也不受控製地溢出了痛呼。
這樣的意外並沒有偶像劇中拍攝的畫麵那麼美好,男女主摔在一起了,嘴唇還能像磁鐵一樣吸在一起,男女主的臉部表情也沒有扭曲,隻是閉著眼,畫麵放大,睫毛顫顫悠悠,暴露了主角小鹿亂撞的內心,拍得天造地設、甜蜜唯美。
姚嘉鈺的嘴嗑在了周承優的鎖骨上,她的嘴巴疼,牙齒也疼,疼得她嘴唇控製不住地顫,她緩了一會兒,然後皺著眉慢慢抬起頭來,目光掃過他頸間白皙的肌膚,微微側開的下巴,還有緊抿的薄唇。
她移開一隻手捂住唇,大概,應該是沒有周承優疼的,畢竟她的腦海中還能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而他,她能感覺到他繃緊的身體。
扶梯上的手抓緊,白皙手背上青筋畢露,周承優偏頭,喉結滾動。
片刻,他單手穩住姚嘉鈺,回首垂眸看她,說話聲有些不穩,“嘉嘉,我看看,受傷了沒?”
她站在高他一階的台階上,但還是比他矮一些。
還有些痛,姚嘉鈺倒抽著氣搖頭,手指放在唇上,刺痛漸消,腫脹感也沒有了。
她看著周承優鎖骨上那片被她撞得泛紅泛青的皮膚,還有那上麵的一片水潤,無奈又窘迫地閉上眼。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就算他不過來接住她,薔薇也不會讓她摔下樓梯間呀。
薔薇回縮消失,姚嘉鈺放下了手,唇色水紅,周承優收回視線。
他真的是,關心則亂。
姚嘉鈺微抬眼,觸及他內疚的目光,飛快地垂下眼簾,低聲道:“沒事,我不疼,你讓一下,我要下樓了。”
周承優收回放在她腰後的手,側開身,姚嘉鈺抬腳下樓,將變得鬆散的頭發解開重新綁起來,馥鬱馨香氤氳在空氣中。
他邁步跟上姚家鈺,“嘉嘉,餓了吧?我剛做好早餐正要去找你。”
“哦,”姚嘉鈺本想去找羽絨服,聞言於是換個方向往餐廳走,說完又覺得太乾癟了,“你今天不用上班也起這麼早?”
“習慣了,你在家我反而有事做。”
姚嘉鈺抿唇沒有回答,周承優在她對麵坐下,微抬下巴看著她麵前的那杯蜂蜜水,“解酒的。”
目光隨他看過去,落在蜂蜜水上,姚嘉鈺心一緊,手一縮抓緊了手下的衣服,他不會要提起昨晚的事吧?
她麵上淡定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嘉嘉,我做了一些你喜歡吃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早餐很豐盛,何止是一些。
她又不是豬,姚嘉鈺腹誹,舀了一勺甜酒衝湯圓,芝麻味的湯圓陷,醇香細膩。
她咽下去,抬眼看周承優盯著自己,她鬆開勺,端起蜂蜜水喝了幾口,才說話,“你看我乾什麼?你吃早餐啊。”
周承優笑了聲沒說什麼,也低頭吃早餐。
餐廳很安靜,趙姨不在,隻有周承優和她兩個人,姚嘉鈺不自在起來,視線若有若無地瞟過去,掃見他下巴上的牙印,還有精致白皙鎖骨上觸目驚心的青紫色。
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對他做了什麼......
如果這會兒有第三個人在,她會更加不自在,周承優自己不處理,她也不想提起這些印記,萬一他說起昨晚的事了呢?
昨晚的事,傷口,因為前麵的畫麵太令她羞恥而被強行關閉的回憶又湧入了腦海中,繼續播放著。姚嘉鈺皺起眉,心裡一邊回想一邊吃早餐。
昨晚她看見周承優心口上有一道看起來很嚴重的傷疤,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各種各樣的傷疤,然後他給她看了那張照片,他想試探她,有必要麼?
看著對麵那張臉蛋先是一臉苦大仇深而後目光一凜如刀劍泛起冷光般看向了他,“嘉嘉,怎麼了?”
“你拿那張照片給我看是想乾什麼?”姚嘉鈺開門見山,見他目光滯住,她冷笑提醒,“昨晚你給我看的,手環上的那張照片。”
最終,是她重提昨晚的事。
四目相對,周承優目光認真看著她,“嘉嘉,對不起,是我不夠坦蕩,冒犯了你。”
“周承優,你就是個小人!”姚嘉鈺很生氣,對自己很生氣,她為什麼要去喝那該死的酒!
“是,我是小人。”周承優苦笑,“嘉嘉,你醒來了,我十分高興,比當年你給我男友名分時還要高興,比從前的任何時刻都高興。”
姚嘉鈺低下了頭,拿勺子舀甜酒玩,酒酒酒,她現在不想碰任何沾酒的東西了。
他又說些這些話,她醉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可她醒著,她能管住。
“可是你醒來之後,說隻把我當成親哥哥,還說我娶了妻子她就是你的親嫂子。”聽到那句話時,他都要瘋了。
周承優克製住自己不嚇到她,目光沉沉落在她垂下的臉上,“姚嘉鈺,你是想給你自己當嫂子嗎?”
“那我以後不說這些話了,這總行了吧!”姚嘉鈺抬頭,瞪他一眼。
生氣的棉花總好過冰冷的棉花,周承優緩下語氣,“嘉嘉,我想挽回你,想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應該怎麼彌補。你知道我這人一向不善言辭,也很遲鈍,你可以給我指一條明路嗎?”
明路?她自己都找不到明路。
“你沒有錯,不用彌補。”姚嘉鈺聲音也低下來,“我說過了,我離開之後過得還行,你不用再糾結過去了。”
周承優把基地得到那張畫像的前因後果說出來。
“你不是都清楚,還來問我做什麼?”姚嘉鈺僵住。
“逃走的那個人已經被槍決了。所以,當時是誰傷的你?”
“哦,我疏忽了,應該看著那幾個人渣咽氣後再離開的。”聽見周承優有些殺意的聲音,姚嘉鈺知道那不是針對她,語氣開始有些彆扭,“沒有人傷我。那張照片隻是偽裝,你知道的,我那樣會被當成怪物。”
周承優知道,她說的那樣是指身上長薔薇。
“那個異能者說的沒錯,找到我,就找到了類人植物。周承優,你是負責追查類人植物的人,我說它們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你,信嗎?”姚嘉鈺說完後想起那天西瓜皮失控的事,隻要植物空間沒有受損,它們就不會傷害人。
“我信。”
“好,我就在你眼前,還沒法反抗,你會把我抓走交給基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