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蘭草院內。

徐若依正低頭搖著搖籃,嘴裡輕輕哼唱著歌謠,曼聲細語,嗓音柔軟的好似蒲草一般,與室內的清雅熏香相融相合,還有新生兒身上的淡淡奶香,溫柔的讓人迷醉。

一隻素手輕輕掀開帷幔,趙岐雲從後麵悄悄走了進來。

剛剛沐浴後的她發尾還有些濕,她側頭用手撚了撚水分,一抬頭便看見小姑子正在哄睡自己的潛兒。

她低頭看了看,潛兒睡的臉蛋紅撲撲的,睫毛卷翹,在小小的臉上投下陰影,嘴巴微微嘟起,仿佛睡的極沉。

似花瓣般嬌嫩的小兒,仿佛輕輕一碰都要留下紅痕,這般脆弱這般無助。

這是她和自己夫君的孩子。

趙岐雲溫柔笑著,看向一旁的小姑子:“多虧你給他哼歌助眠,平日裡哪有這般容易入睡?不都得哭鬨上好一會才消停。”

徐若依故作嚴肅,雙手輕輕貼在潛兒的耳朵上,仰頭道:“嫂子可彆說這話,一會小心潛兒又哭給你看呢。”

趙岐雲捂著嘴直笑,拉著小姑子的手去了外室,示意婆子們接著盯著,彆讓孩子醒來找不到人。

徐若依笑望著自家嫂子,前幾日的清減似乎又補了回來,臉蛋圓了些,氣色紅潤,一看就是日子過的極其舒心的樣子。

“嫂子似乎這幾日胖了些,莫非是兄長盯得緊?每日滋補,湯湯水水的,定是一頓也落下不了。”徐若依彎眸道。

她和兄嫂是年幼相識,與其他人家相比更添幾分親厚,打趣起來也更自然了些。

趙岐雲羞瞪了她一眼,埋冤道:“你還不知道你兄長的為人?最是一板一眼的人物,醫生如何叮囑便如何做,母親又要我多多進補,說坐月子的人虧不得,這幾日見我瘦了更是勁頭上來了,哪裡還有清閒的功夫,喝的我晚上都撐得慌。”

徐若依捂著嘴巴直笑,她兄長打小就是這樣的人,小時候他們二人犯錯被罰跪祠堂,母親心疼讓他們提前放出來,兄長說跪到幾時幾刻便是幾時幾刻,沒有提前出來的道理,把阿娘氣的直倒仰。

她笑喝了一口茶,一抬頭看見趙大儒贈予二人新婚時畫的一副鴛鴦戲水圖,極是富麗氣派的筆法,忽的又想起了臨走時張景元老將軍一手拿著梅花圖,一手猛拍阿爹後背的暢懷大笑的樣子,她一瞅旁邊的阿爹被拍的臉都有些紫紅了。

心下又是一陣好笑,抬頭對兄嫂笑問道:“也不知道趙大儒會不會同意嫂子你替他認的這個徒弟。”

趙岐雲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他這臭脾氣早年得罪了不少人,沒少被人暗算。能認個京城三品武官的孫子做徒弟才是他的福氣,出門以後報徒弟家門,也能少挨些揍了。”

徐若依想到一向鼻孔看人的趙大儒竟也有被人痛揍的時候,笑得合上了茶碗,直捂著肚子叫疼。

趙岐雲也起身湊到小姑子身邊,說是要幫她揉,一個勁卻直往身上的軟肉去撓,徐若依癢的直抖,卻又怕吵到孩子,憋著嘴不肯笑出聲,臉都漲的緋紅。

一側的鬢發垂落在石榴裙上,隨玲瓏浮凸的身軀蜿蜒下去,衣襟因為玩鬨的有些鬆散,微微敞開,露出凝脂玉膚。

往下是深深的陰影。

趙岐雲一手扶著小姑子的軟腰,一手去脖頸處摸了一把,觸手便似溫涼軟玉一般,手感極好,她不由得歎道:“這般好福氣,也不知道會便宜誰做了我的妹夫去。”

徐若依臉色微紅,輕輕籠了籠衣襟,羞瞪了一眼:“怪不得娘親說成了親便不害臊了,看了嫂子我才知道所言非虛。”

趙岐雲笑道:“我趙家祖訓寫的要抱誠守真,難不成還騙你這小妮子不成?還不快趕緊把未來的妹夫大名速速報上來,才好解你今日之困。”

說罷,又撲了上去,二人笑鬨成一團,仿佛都還是未出閣那般無拘無束的女郎。

屏風外傳來一聲男子的咳嗽聲,隨後有下人低聲稟告道:“郎君回來了。”

徐若依嚇了一跳,玩鬨著倒是忘了時辰,兄長該回來了,她連忙起身,走之前又去趙岐雲腰際胡亂抓撓了一把,這才閃身進了內室。

趙岐雲笑瞪了小姑子一眼,一回頭便撞上自己夫君滿是關切的目光,心下一片妥帖。

徐應安握了握夫人的手,溫溫熱熱的,便知今日去張老將軍府上沒有受涼,幸好,娘說生完孩子著涼最是厲害,日後頭風發作就沒有間斷的時候,今日便讓她多穿了些。

“和小妹聊些什麼呢?剛進院子便聽見你們的笑聲了。”

徐應安走到妻子後麵,扶著她的肩膀,順手拿起桌麵上的玉梳,給妻子抿了抿有些鬆亂的頭發。

趙岐雲臉色一紅,低聲道:“若依還在裡麵呢,你不怕她笑話?”

徐應安淡定的繼續為自家娘子梳頭,一板一眼的把每一縷都梳順溜了再攏上去,一絲不苟,在頭頂挽成簡單的發髻後,又挑了一根梅花簪斜插了進去,這才開口道:

“我家小妹和我一般生性中正,自然不會做嘲笑之舉。”

趙岐雲對自家夫君偷偷做了個鬼臉,徐應安淡定的捏了捏妻子的臉蛋,小做懲誡。

過了一會,徐若依出了內室,發鬢衣衫已經整理好了,看見了阿兄正在給兄嫂倒茶,這才想起來自己今日來蘭草院的緣由。

“阿兄,佛頭被盜案你調查的如何了?”徐若依用手捏著裙擺,順便坐到了阿兄對麵的繡凳上。

徐應安沉吟了一會,道:“涉及具體案件細節的我還不便說,隻是目前死掉的那個和尚,叫慧明的,有些可疑,目前還在審訊興福寺中與他來往親近的僧人。”

徐若依急道:“阿兄,我要和你說的正是這個人。今日席間沈郎君告訴我,這人在楚山下的村落裡,與一寡婦苟合,寡婦不久前誕育一子,這人恐怕身份暴露,又被銀錢所困,才做出這等事來,讓我務必將此事告知於你。”

徐應安的眼神瞬間犀利了幾分:“你在席外私見他做什麼?有什麼事他不能直接叫下人通傳於我?”

徐若依有些委屈,沈郎君並未說什麼,所說之事也隻是為了幫助他們徐家,阿兄這般咄咄逼人,把她當作他審問的犯人了不成?

她眼眶瞬間紅了一圈。

趙岐雲拍了拍自家夫君的手,瞪了一眼:“人家告知你還得挑你方便的時候?今日你未曾去,我又不方便,父親母親被張老將軍拉著脫不開身,不告訴小妹告訴誰?你也忒迂腐騰騰了些。”

她瞥見小姑子眼圈越發紅了,急道:“當年你在我趙家進學時,我也沒少私會你這個外…”

話音未落,便被徐應安一下穩準狠塞進嘴的糕點堵住了嘴:“笑了這半天,怕是餓了,娘子吃些糕補充些體力。”

徐若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才心中的鬱悶一掃而空。

徐應安無奈看了小妹一眼:“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你的迎芳院去歇息。”

等穿過長廊,送至迎芳院不足百步的距離,徐若依轉身,對身後的兄長開口道:“阿兄快回去吧,今日回來還沒見潛兒。”

徐應安緩緩點了點頭,半響悶聲道:“他讓你告知我的事情我已知曉,自會派人去楚山山下探查,今日…今日阿兄說話著急了些,說的話你彆往心裡去。”

徐若依歪頭笑道:“阿兄說了什麼?若依怎麼不知道。”

徐應安歎了口氣:“你長於深閨之中,哪裡知道這世間男子的卑劣齷齪的心思,兄長也隻是怕你吃虧。”

徐若依點點頭,她不是疏於防範之人,今日與沈將軍交談時,小桃雖然不在,但是張老將軍家的婢子都立在不遠處。

雖然沈將軍人品貴重,但是她知道的,家中長輩都提醒過她,她會小心的。

徐應安話在嘴邊轉了好幾個圈,還是沒有開口。

更何況…

更何況世間許多男子都會為小妹所心動魂蕩。

之前是盧三郎,日後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兒郎蜂擁而來,這些人嘴上說的是隻愛弱柳纖纖,文質弱態之姿,可若有的選擇,誰又會嫌棄海棠花的富貴華麗之美呢?

他的阿妹就是這樣的海棠,隨著年歲漸長,花瓣會越發舒展,香氣會越發濃鬱,吸引而來的不單單是世家名流的公子,還會有暗中覬覦的狐鼠之徒。

他會和父親一起守護好家中女眷,會好好給阿妹擇一良婿,會護好她這一生,阿妹這般軟的性子,若是嫁與人家作媳婦,隻怕也要受婆家欺辱。

那就把阿妹嫁的近些,這樣也好照看。

徐應安暗中下定決心。

“阿兄你在想什麼呢?”徐若依仰起小臉問道,剛就覺得阿兄的表情很怪,陰晴不定的,似乎最後又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握緊了拳頭。

男人心,海底針,真是不明白。

徐應安回神,拍了拍阿妹的肩膀“早些回去安寢吧,我也回去看潛兒了。”

徐若依乖乖應了一聲。

不一會,迎芳院的燈燭便熄滅了。

盛京城的另一側,司馬府府上,燈柱長燃,照的室內亮如白晝般。

“你這個時辰來做什麼?”司馬肅懶懶的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