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被這莫名的心緒擾的一路羞澀，直到趕回桂花苑17棟，聽著李女士對她從著裝到工作的一通數落，心底對卜一起的那點旖旎心思頓時掃的七零八落，隻巴望著今天相親趕緊結束，讓她早點滾粗畫圖，脫離紅塵海海。

眼看林曼跑神兒飄空，李女士當即給與重擊：“哎，我給你提個醒兒，一會兒人問你工作，少說兩句，就說現階段隻是過渡，後期考慮換工作，想穩定些。”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工作怎麼了？是有多上不了台麵嗎？”

“還怎麼了？不是我說你，你現在年輕，無所謂。這回頭談戀愛結婚，誰喜歡姑娘家家的天天往外跑，一出差五六天不著家的？像你們這樣，天天加班出差連軸轉，有家有孩子了怎麼辦？三天兩頭要熬夜，身體垮了還得了？”

林曼張了張嘴，毫無還價之力。是了，這就是設計行業的現狀，女生當男生用，男生當牲口用。經年累月的加班熬夜，毫無喘息的連軸出差，拿著並不可觀的收入，卻要胸懷宏觀的設計格局。前有得罪不起的甲方爸爸，後有憋屈掙紮的己方隊友。林曼想為自己的行業局麵力爭一把，怎奈門鈴響起，李女士一記眼風掃來，她收口作罷，及時調整狀態迎客入門。

“哎呦，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李女士笑語晏晏引著曹慧敏一家進門。

“這是李淼吧，都多少年沒見了，真是大變樣啊，都成帥小夥子了。”

被點名的李淼笑聲爽朗：“李阿姨好！剛才進小區，我就跟我媽說了，不用她帶路，我就能找到你家。我媽不信，我說全小區就李阿姨做飯最好吃，她每次做飯，我都能聞見香味，所以跟著味兒我都能找到她家。”

“哈哈哈哈哈，你這孩子，想吃飯還不好說，今天來家就讓你嘗個夠。”

“咦~~多大人了，頭次來看你阿姨，就光想著吃飯呐。”

“瞅瞅這孩子沒出息那勁兒。”

一旁三人你來我往，毫無多年未見的局促，倒是趁的林曼略顯多餘。

正待思索如何開口搭話，隻聽來人：“曼曼？這是曼曼吧？！真是女大十八變，你看看現在，比小時候還好看啊。”

“慧敏阿姨好，淼哥好。”

林曼客套微笑，點頭示意。李淼看著對麵的姑娘，抬手招呼，倒是沒有絲毫生分。

李女士廚藝頗佳，不待須臾，便4涼4熱擺上餐桌，招呼落座。

在雙方母上大人的幾輪“憶往昔”話題後，成功切入“聊青春”環節。李女士充分發揮主場優勢，向對家持續輸出。

“咱們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我們家情況你們是最清楚，她爸我倆分開的早，就我們娘倆兒單過。早年下崗後，我要出去掙錢，曼曼就一個人在家。她也真是懂事，可以說我們家洗衣做飯整理家務這些的，全都是她一個人做的，從小就會。就連家裡的電器壞了，我不懂電，也找不來電工幫忙修，外麵的師傅要價貴還修不好，我就逼她學，讓她修。喏，就我這空調電閘，就是曼曼換的呀。現在想想，這不都是以後過日子的本事嘛。”

林曼聽得滿腦轟鳴，她說不出當下的狀態。那是她極力想要抹去的童年記憶，卻被李女士當作成果展示一樣炫耀出來。

炫耀什麼呢？炫耀她有一個獨立性強、懂事顧家、省心養大的閨女？亦或是炫耀她簡單粗暴且又直接的養成路徑？林曼隻知道，自己的一身本領皆是她被動換來的。原因很簡單，若是不自己動手，就要麵臨扇臉挨打或者辱罵斥責的對待。

偏就有人特彆捧場：“哎呀，全家屬院誰不知道。一提起來曼曼，那可全都是誇得。這都說明你教育的好，不像我們李淼，那真不叫人省心~~”

一番話語讓李女士很是受用，雙方更是自誇、互誇往來回合好不歡樂。林曼卻是在這陣陣稱讚中想起了當年的那個6歲小姑娘，她第一次學會做麵湯、學會西紅柿炒蛋，滿心滿意等待下班歸來的母親品嘗，得到的僅是“麵湯沒燒熟，番茄雞蛋不能這樣炒”的簡單評價。想到自己心痕累累，卻被他人用作功德自賞，林曼頓感索然無味。

當聽到對麵桌位客氣詢問：“林曼現在做什麼工作呀？”

她淡然道：“在設計院，做規劃的。”

李女士趕忙銜接：“她就是暫時過渡下，接下來準備考公務員。搞規劃天天加班出差，我是不樂意的~~”

待李女士還想繼續發揮，林曼截了話頭。

“唉~~沒辦法，這就是工作性質。尤其是我們搞規劃的，確實是需要經常加班出差，我昨晚剛出差回來，一會兒就還得走。要不說，我們這行兒的男男女女都不適合居家過日子。誰天天結婚了還見不著人，這嫁到人家裡不是坑人家嘛~院裡男女比例也失調，乾起活兒來可沒性彆歧視，女生照樣熬夜加班。就我們單位，去年懷孕流產的女同事就有3個，本身天天這麼熬著內分泌都失調了，好不容易懷上，工作量大，連軸轉，胎都保不住。”

林曼邊叨叨邊撇嘴，對自家單位一黑到底，主打一個走彆人的路讓彆人無路可走，聽的對麵曹阿姨連連愕然。李女士確是嘖嘖感歎，欣慰閨女的態度，看這勁頭，大有棄暗投明轉行換業之勢。

眼看這虛晃一槍起了效果，林曼不再虛與委蛇，拿起手機搬救兵：“洪兒，江湖救急，速度！！！”

兩分鐘後，手機鈴響。

“喂。”

“喂，林工，文本出的不夠，老吳通知提前1個小時到單位準備。”用出文本來打掩護，是林曼與洪馨之間的默契。

“好，知道了。”

“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我現在要去單位，用不用拐你那兒捎一程？”

“行，我在我媽這兒，桂花苑。”

“嗯，那你收拾下吧，我離得近，半個小時後到。”

掛斷電話，林曼便以工作由頭提前離席。李女士自是不會輕易放她走，看她提著行李箱，便衝曹女士示意，曹女士忙把李淼推前：“拎著行李多沉呐，讓你淼哥送你。”

“不用了，阿姨，我能行。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多坐一會兒，跟我媽聊聊天。”

不等這邊客套完，李淼拉過行李打開門：“走吧，我送你。”

電梯裡，林曼單獨麵對李淼，很是局促，時不時看下手機，隻希望它能有個來電。李淼不傻，看出她的狀態，索性開口：“今天這事兒你不樂意吧？”

“嗯？”

“相親啊。”

“......”

“行了，跟我這兒，就不用客氣了。我呢，暫時也沒這打算，今天純粹是來應付我媽差事，你彆有負擔。”

林曼聽後長籲口氣，麵對李淼輕鬆了不少。對方見她卸下負擔，隨即提出：“加個微信吧，這麼多年沒見了，我也才回國不久，回頭約著王錚、劉輝他們一塊兒聚聚。”林曼不疑有他，爽快的交換了聯係方式。

洪馨趕到時，迎麵見著來人。男的清新俊雅，衣品精致，卻時不時的把身旁姑娘逗的笑聲連連。跟洪馨打了照麵，爽快的幫助林曼把行李放上車廂，揮手離去，走的那叫個瀟灑隨意。

待人上車後，洪霞忍不住八卦：“這誰呀？相親對象？”

“不是，小時候的鄰居。”

“這可就不厚道了狗子，說好的要一直單身一直狗，你卻背著我偷偷吃肉。”

“哪有？！這才見了一麵而已。”

“好哇，你承認了，我就說相親對象吧，你還鄰居？還才見了一麵？我看那小哥的態度，肯定還有後續。”

“打住！沒有的事兒。”

洪馨看林曼嚴肅起來，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一腳油門往單位駛去。與大隊人馬彙合後，林曼再次踏上舟車勞頓的行程。到達X市X縣時，天剛擦黑，待安置完住宿，大鵬便興致勃勃的敲門。

“走唄，啤酒、燒烤去？”

“去哪兒？”洪馨一聽吃的就來勁。

“光明街夜市啊，弓工、老吳，還有朱工，都去。”大鵬很是熟稔。

“一個太監，帶著條蜈蚣，再拉著頭豬仔，牽著隻鳥~~你們這是要去夜市賣藝嗎？”洪馨聽完人員安排，止不住的打趣。

“嘿，我說你個誌願者，安排你吃就不錯了，你還~~哎哎，彆打我~~”

誌願者是洪馨“彆稱”，因她名字諧音梗，再加上為人風風火火，在項目工作裡總是萬金油、革命磚般的存在，同事樂意開她玩笑，說她是誌願者，愛奉獻。洪馨聽大鵬提起，忍不住一拳招呼上，倆人一來一往嬉笑互懟。

“明天幾點的評審？不是還要提前準備嗎？”

林曼開口，大鵬收斂起來：“明兒上午10點，還是局會議室。吳工周五牽頭提前預演了下，沒啥問題。要不怎麼招呼你們出去吃燒烤嘞？走唄，吳工請客，隻當提前薅他羊毛了。”

“嘖嘖嘖嘖，這蜈蚣精好不容易出出血，機會難得啊，去，必須去~~你等我們拿下衣服。”洪馨積極附和。

想起要跟老吳同桌吃飯，林曼倒了胃口，忙想推脫。但又看著兩位隊友亟不可待的架勢，內心起了猶豫。

洪馨一眼看出她的彆扭，不跟她囉嗦，抓起兩人外套，挽著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呀，到時候就坐大鵬我倆中間，跟著我倆，懂嗎？”

大鵬更是點頭如搗蒜，保證滿滿。林曼覺得自家隊友此刻簡直頂滿靠譜光環，瞬間沒了顧忌。

待到幾人坐在燒烤店外的露天餐桌時，場麵還是一度尷尬起來。平日裡都是悶頭畫圖不聞窗外閒事的職場工具人，自帶i人屬性。再者男女有彆，要麼成家有娃，要麼母單solo，同坐一桌都沒得麼子共同話題。

好在洪馨果真是一顆“紅心”，有她在，就絕對不能冷場。剛喝完頭杯水，她就打開了話匣。

“也不知道石城二高的陳校長找的是哪路大仙兒，聽人景觀上說愣是要把學校的行道樹全換成鐵樹，說是旺他。娘/滴，好好的教育工作者，不堅持唯物主義，他還搞上封建迷信了？！”

“怎麼哪兒都有他？之前我們有個教育專項規劃的項目也是他。”

朱工一聽是同道中人，連帶著想起了之前被甲方爸爸折磨的慘痛經曆，搭上了話茬。

局麵就這樣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