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瓊才想起來,宋恪的身世,她與謝衣知道,劉備關羽知道,其他人是不知的。
“他是什麼身世並不重要,如今宋恪是我的謀臣。”
趙雲不能苟同,“殿下,防人之心不可無。”
劉瓊笑了笑,“子龍,你說,曹操的閒散什麼時候耗光?”
有些人,注定是向上野心勃勃的,閒散對於他們來說,才是最痛苦的。
曹府內,曹操看著跟在身後的宋恪,“你到了許昌這麼多日,也該回來看看你的母親,一彆六年,她時常牽掛你。”
宋恪嗯了一聲,“原本早早想來的,但近鄉情怯,怕母親怪我。”
宋恪入了環夫人的院子,此時曹衝已經三歲半,正是好動的小年紀,院子侍候的人陪著他跑上跑下,他看見院門口的宋恪,很是疑惑。
由於他天資聰穎,格外得寵,反而不得曹府兄弟們的喜歡,他院中的人來來回回就這麼些人,除了曹操偶爾來陪他玩鬨,都沒什麼人來這邊,突然來了個俊朗的哥哥,曹衝噠噠的就衝過去。
他停在宋恪麵前,抬頭看著他,此時宋恪十六,身高已有一米七二,正是男孩身高增長最快的時候。
“你是什麼人?”
宋恪看著還奶萌奶萌的曹衝,把他抱起,“是壞人。”
“哼,壞人,吃我一劍。”
宋恪抱著他往裡走,繼續欺負小孩,“你一看就沒吃飯,一點力氣都沒有。”
曹衝瞪大了眼,反應過來齜牙咧嘴的,環夫人被侍女一提醒,忙走了出來。
環夫人梳著高髻,一身粉白綢衣,她美豔的臉上流下了一行清淚,向宋恪行去。
“恪兒。”
乳母抱走曹衝,環夫人抱著已長大的長子,她抱著清瘦的宋恪,她覺得長子多年流落在外,衣食住行或許不缺,但連個好點的老師都沒有,耽誤了幼時的聰明。
宋恪從環夫人滿是脂粉味的懷中掙紮出來,“母親。”
環夫人拉著他進屋,“恪兒怎麼瘦成這樣,回來就好,母親讓人給你補補,剛才那孩子是你弟弟,他喚曹衝,跟你一樣,自幼便聰慧。”
宋恪隨她進去,聽著她說著家常。其實這個世界的父母對宋恪來說,很是稀奇。他上輩子幼時父親開貨車出事,母親改嫁,他很是優秀,但他越是優秀,便襯得繼父家的孩子蠢笨。他寄人籬下,然後被資助,搬進了寄宿學校,才長舒一口氣,那些惡意才被他甩在腦後。
他七歲來到這世界,環夫人美貌但愚笨,帶著他入了曹府,他也不擅長內宅算計,還好她長得實在漂亮,被曹操護著,很多陰私便沒有到她院裡。
環夫人與他上輩子的母親很像,都是沒有什麼主見的女子,她們虛弱,所以他必須自己走出去。
宋恪想,如今曹操失勢,沒有世子之爭,曹衝應該能順利長大。
第二天劉瓊吃完早飯,聽著沮授的報告,謝衣與諸葛亮帶著兵馬與基層中層的官吏,與糧草還有辦工廠需要人才,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入了許昌。
劉瓊看著諸葛亮眼睛一亮,這救星一來,她歸期有望啊。
“丞相,你可算是來了,等你多時了。”
諸葛亮揖了一禮,“恭喜殿下一統北地,而今七州在手,大業可望啊。”
親衛撩開柳枝,河堤旁她與他並肩走著,街市裡百姓們熙熙攘攘,
“這得多謝丞相,若非幽翼並三州那麼快的穩定下來,孤豈能趁曹操元氣大傷時攻占北地,丞相是孤的福星啊。”
河邊風大,諸葛亮的大袖翻覆,他看著許昌城內的百姓。
“如今明王比初見時有章法太多了。”諸葛亮此時很年輕,才24歲,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什麼都過度追求完美的時候。
劉瓊一愣,“以前我沒章法嗎?”
諸葛亮想了想,找了個形容詞,“我初到幽州之時,隻見法令互搏混亂不堪,盜匪橫行,可到薊城時,卻換了一個天地,同一治下,人間與地獄並存。”
劉瓊臉一僵,“那時幽州才到手三月而已。”
諸葛亮羽扇輕搖,一針見血,“殿下入兗豫兩州不過半月有餘,已是煥然一新。”
那當然曹操基本盤本就正常,隻是饑荒而已,與袁紹與公孫瓚剛打完,被袁紹收入民心又不歸,剛殺了一連串豪強的幽州可不是一回事。
再說,那不是沮授裡裡外外忙活,獨攬大權,一副要與諸葛亮比個高低的架勢,嗯,她手下的人怎麼這麼喜歡獨攬?
沮授在袁紹那就為什麼事都管,結果被袁紹所忌,他說啥袁紹都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可以說啥事都得反著來,每一次都避開正確答案,成功把自己作死。
劉瓊一身青綠綢袍,與春風合與一處,笑著與諸葛亮道,“許是這次身邊多了公與,他治政水平實在不錯。”
諸葛亮也是爽朗一笑,春風吹著他腦後青色發帶飄揚,書生模樣有著翩翩風度。
“殿下也謙虛多了。”
說到此劉瓊有些發愁,“丞相不知,漢帝被廢為山陽公後,那些史官就跟在我身邊,要不是我讓子龍嚴防死守,睡覺時他們都得進來守著,把夢話寫進去。”
諸葛亮並沒有回複她凡爾賽的報怨,“殿下如今身邊親衛不離,比以前讓亮省心多了。”
劉瓊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丞相明明隻比孤大了三歲,言語裡卻仿佛比孤大三十一般,不怕孤小心眼治丞相罪嗎?”
“殿下會嗎?”
“會的,孤可多疑了。”
諸葛亮啞然失笑,統一北地後,劉瓊陣營上下都很開心,他們糾結的也隻是去漢旗劉備定是不開心的。
但去漢旗對他們的好處可太多了,大漢一亡,王侯皆成過往,新朝重新洗牌,他們就是開國功勳,太史慈曾經的帶三尺劍升天子之階,夢想都太小了,實在不夠大膽。
“亮此番過來,繞道先去了青州,皇叔見百姓那般慘相,目不忍視,道道召令喚我等籌糧,過去時聽聞殿下亡了大漢,皇叔氣急,我等已安撫下來,隻是清風朗月寬慰不了半生戎馬,殿下不可做得太絕情啊。”
劉瓊愣了愣,她當然明白一些漢室忠臣的軸,可她實在不願興複漢室,那是一艘古老破舊的大船,不妨再造乾坤,造個新的再揚帆起航。
“日後我會與父親說明白的。”
劉瓊又將另兩人的事與諸葛亮說道,“曹操手下,如張遼徐晃,倒是直接收編入營就好。但是許禇曹仁這些曹操親信,孤一愁莫展,張繡賈詡,又當如何?”
這些實在太過於地雷,收也埋雷,棄也埋雷。
諸葛亮抬手拂撩被春風吹來的柳枝,“殿下不是還想將曹操收入麾下嗎?這些將領若肯歸順,正是打天下之時,重用便是。曹軍隻有五萬之眾,這些人馬不妨交與皇叔,將軍領新兵,況且殿下給軍隊發的響,他人可發不出,勿憂也。”
他說話緩緩道來,“至於張繡賈詡,殿下看見他們了?”
劉瓊搖搖頭,“聽說在許昌城裡,還未得見。”
“既然賈詡未走,必是他篤定殿下不會殺他,至於用不用,不在於他的思考範疇,在於殿下留不留。張繡無過錯,他既依靠,這等勇猛之將,不妨留之。”
諸葛亮很是坦然,他看著來來往往的百姓,“殿下要習慣,這世上不隻有忠義之士,還有有利可圖之人,也有心有異心之輩,但凡能為殿下所用者,皆可用之。”
劉瓊這點還是懂的,她點點頭,“丞相言之有理,孤受教矣。”
諸葛亮恰巧生活在漢室末落的時候,他有記憶的時候,叔父常哭奸臣篡國,他十三歲之時,就見屠刀之下,屍橫遍野,他又比常人聰慧早熟,在水鏡門下時,他幾乎什麼都學,什麼都精,他看透局勢,卻又不信天命,知天易,撼天難。
天下蒼生他若能救,何懼粉身碎骨,自他出仕以來,常有人勸他,霍光不是那麼好當的,他越俎代庖,他一權獨攬,如今明王不在意,但後患無窮。
諸葛亮隻是過耳則棄,他所在意的並非權位,若有一日為人主所忌,他如張良一般,功成身退寄情山水便是,原就是南陽鄉野一壟牧民罷了。
劉瓊與諸葛亮分開後,回到宮中,看謝衣忙上忙下,從縫隙裡透出的光影斑駁照在他身上,似渡了層金光。
“謝衣,你也來了。”
謝衣瞥了她一眼,繼續指揮著下屬把東西搬進去,“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跟諸葛亮是一塊來的?”
劉瓊麵色僵了僵,“是嗎?唉,都怪丞相長得過於醒目。”她看了看謝衣搬來的行李,非常識趣的轉移話題,“這些都是啥?”
“棉花種子,還有建大型紡織廠的東西,順便把薊城新出布料做成的衣裳給你送過來。瞧你每天束發未施粉黛的模樣,在現代你可不是這樣的。”
劉瓊想了想,搖了搖頭,“太麻煩了,衣裳還行,粉黛就算了。況且手下的人他們在乎自己容貌是希望得到我的看中,作為主公,比起美貌,我更需要威儀。我已經不需要旁人的愛與欣賞,我隻需要他們敬畏。”
她對上謝衣的眼睛,謝衣有些恍惚,此時的她與初時完全是兩個樣子,那個有些虛弱的做著惡夢的女孩,仿佛脫胎換骨,一步步執著劍走向高位,走向權柄。
劉瓊看著謝衣搬放好的鏡子,這巨大試衣鏡也標誌著他將玻璃弄了出來,鏡中的人墨發高束,容貌清麗,唇紅齒白,眉目間卻自有一番威儀。
謝衣扶著她肩膀,一同看向這鏡中人,不想她從一個極端逐漸走入另一極端,“殿下如今才二十一,正是最好的年華,再說了,當年武則天不也繁花堆錦,偶爾還是可以裝扮一下,有利於身心健康。”
謝衣拉著她去選美衣裳,為她選出一套橙黃的直裾,外穿禪衣,束以腰縛。她的兩個貼身侍女都是萬中挑一能梳發能上妝還能打架的高手。
一個喚雲起,一個喚雲時。
雲起為她梳了驚鶴髻,插上發飾,上了妝黛,腰間掛於環佩玉玦。謝衣一身淺紫直裾,襯得人如美玉。
劉瓊拉著謝衣走入室內,取出玉璽與天子劍,“看看這傳說中的和氏璧做的傳國玉璽,如今還未遺失,且到了我的手裡。”
謝衣當場取出相機,仔仔細細做了個圖片備份,“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東西哪怕沒了權柄,到現代也是價值連城。”
他又拿起天子劍,此時又名尚方斬馬劍,若賜予臣子便是先斬後奏之權。
“這時代鑄劍真是專業的。”
“當然,”劉瓊看這劍,“蔡文姬還在南匃奴那呢,原本曹操統一北方後,重金贖回,如今我也統一了北地,已遣使臣去向匃奴左賢王要人,文姫也該歸漢了。”
“蔡琰?”
劉瓊點點頭,“是啊,洛陽焚毀,與之一同被毀的還有眾多古藉,記載蔡琰歸漢後,默寫出四百餘篇,沒有一絲錯誤,這般人物,卻被擄入匃奴之地,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