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一種好的感受，至少第二天湯姆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沉了相當一段長的時間，但這時的他顯然還沒有養成像再往後幾年的沉穩與城府，讓哈利輕而易舉地就從他臉上看到了雀躍。

這個男孩很高興，這實在毋庸置疑。他依偎在哈利的懷裡，身上被厚實的被子壓住，卻半點沒叫他難受，這種溫暖而沉重的感覺幾乎壓的他不想呼吸，生怕他一個動作就會打破麵前宛如幻夢一般的場景。

他看著那雙閉上的眼睛，也許他更喜歡它睜開的的樣子，就像是環繞在貴婦人指腹的戒圈上的珠寶，像是在荒野奔走的野獸，也可能就隻是長在角落的野草和飄蕩在長夜的那一星瑩瑩鬼火。大概是因為他讀過的書還太少太少，湯姆幾乎已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

大概他不該為了爬上哈利的床就打開窗戶吹風，但湯姆又偏偏不覺得有什麼懊惱，畢竟他的確達到了目的。

他儘力蜷起自己的身體好讓自己離哈利近一些，再近一些。這應該是錯誤的，但他現在隻是一個孩子，一個隻有六歲，才剛剛從孤兒院裡被領養的，缺少關心和愛護的孩子，而現在，唯一有資格指責他的人也陷入了安眠。

湯姆仍在端詳，他看那張年輕的麵孔，儘管這與他自己相比已可以稱作成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將哈利的臉與他記憶中任意一副麵容做比較，絕不像那些猙獰而醜陋的臉，而是柔順美麗，這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的呼吸鋪灑在自己的發頂，這不令人討厭，就如同一隻幼貓，好像隻用他一個抬頭就可以用手把住他的喉嚨，儘管湯姆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但他確實移動了手，用它環住了哈利的身體，和他想象的一樣溫暖。

儘管湯姆小心翼翼，但哈利的眼睫還是微微顫動了些許，沒有睜開。他屏住呼吸生怕將哈利驚擾，

值得慶幸的，一切皆如他所願。

這是種什麼感覺呢，湯姆實在無法贅述，他過去曾無數次期盼會被自己的父親找到，告訴他他母親的出走是個意外或隻是她想逃離的一己之私，而他的父親，是始終期待他的到來的。

隻是願望總在被消磨，不管是飯前的禱告還是教堂的禮拜，沒有人會接受他。

湯姆似乎總會沐浴在旁人的恐懼裡，也許那並不是恐懼，隻是湯姆願意這麼稱為，他們隻將湯姆視作異端，不管是他精致秀氣的外貌還是出類拔萃的能力，事實上，湯姆做什麼都是最好的，有時候就連一些比他大很多的孩子也比不上他。但這並不會改善他的境遇，科爾夫人也許會覺得他省事，但也僅僅如此，這也不會讓她有破除現狀給予湯姆特殊權利的想法，哪怕簡單一句誇獎都會引起他人嫉恨，這是不對的，湯姆不能再確認，可他什麼也改變不了，他的年齡還太小，沒人會在意他的言語，至於身體也理所應當的比大孩子要瘦弱，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掙紮。

他並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或許湯姆要說，他認為自己有一些奇異的才能。這當然不是什麼小孩子自命不凡的誇張笑話，至少湯姆可以確認。他絕對有一種神奇能力，儘管湯姆並不能用主觀意識掌控他，但它勢必是存在的，隻要他情緒極為激動——

這隻出現在過試圖傷害他的人麵前，不管是是孩子還是成人，沒人可以對他造成過大的傷害，湯姆想要利用，可實在找不到引發這種能力的範疇，總是無疾而終。

他該藏好這種能力，如果想長久留下的話。

湯姆似乎已經全然忘記，就在十幾個小時之前，天色正明時，他還在為自己回到孤兒院做準備。

或許他該想想彆的，湯姆離哈利又近了些，他該稱哈利圍牆什麼呢？這的確是個好問題，如果按照常理，他肯定得稱哈利為父親，但從科爾夫人的口中他又可以肯定那個從未撫養過他的人還活著，事實上，湯姆也並不願意用這個詞來稱呼他，他不想將哈利與那個男人相提並論，這無疑是對哈利的折辱。

湯姆並不確定如果將哈利稱為母親的話他是否會惱怒，白皙的臉頰是否就染上紅暈，或許這樣的麵部變化會讓他更像是母親的形象，更加柔和更加溫順，就像湯姆在大街上見過的那些或抱起或牽著孩子的婦人，隻對他這種沒有大人看管的孩子蠻橫的婦人，他們一樣溫柔，而湯姆還未曾見過哈利生氣時的模樣。

哈利也會像那些人一樣，隻對他一個人和善嗎？

科爾夫人似乎說過母親是愛他的，那個早早死在冬夜的女人耗儘所有氣力倒在了孤兒院門口，隻來得及留下一個名字，儘管普通，儘管普通至極。即使湯姆從未感受過，但這時他卻難得的願意承認那點愛意，湯姆沒見過母親，至少他記憶裡從未出現過她的麵容，他不知道母親到底該是個什麼樣子，他隻是忍不住看著哈利恬靜的臉，忍不住去想，去細思，如果哈利真的是為母親的話該如何呢，他會敞開衣襟為嬰兒哺乳嗎，還是會像他真正的母親那樣，也掙紮在雪地裡產下他。

這是個奇怪的想法，湯姆卻不能抑製自己思維的延伸，他覺得自己幾乎要陷在這個怪圈裡，可他卻半點也無法回答。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哈利，看著他平和的睡顏，哈利大概困極了，連如此灼熱的注視也未曾有半點察覺。

那麼，母親該是如何做呢？

湯姆努力調動自己那點不可多得的閱曆，他忍不住懊惱沒在舊書店裡偷幾本親子書，那裡的店員總是疏於管理，儘管湯姆還並沒有嘗試過。他得做點什麼，必須得做點什麼。

那些人都是怎麼做的？湯姆勸告自己努力回想，但始終沒想起什麼名堂，他見過的人可能還是太少，那些粗魯的婦人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畢竟她們沒有人像是哈利，而哈利也並不是一個女人。

湯姆突然想起了小懷特，這當然不意味著小懷特是個女孩，他隻是回憶起那個男人，用身體進入小懷特的男人，儘管湯姆並不知道這象征著什麼，他隻知道自己看到的結果是小懷特得到了獎勵，而他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情願的，反而會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顯擺自己得到的老爺的青睞。他當然不是要學小懷特，他已經從哈利身上拿取了太多，他該學那個老爺，如果這可以讓哈利也像小懷特一樣快樂的話。

他仰起頭對著哈利看了又看，仔細回想自己透過牆麵看到的，畫麵好像就擺在自己麵前，可湯姆卻怎麼也看不明白這是如何做到的，他隻看到以及學會了唯一一個動作——

湊到哈利唇邊，落下一個長久的吻。

——如果湯姆知道這可以被稱作吻的話。

直到他看見小懷特喘不過來氣時湯姆才主動與哈利分離，他剛剛回溯了腦中那段記憶，力求與小懷特同時進行。湯姆想，這大概就和故事書裡寫的一樣，雖然他沒有看過太多童話，但他願意把這稱為一個晚安吻。

他把頭緊貼哈利胸口，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和哈利融合到一起，終於陷入沉眠。

等到哈利第二天率先醒來時，還未睜開眼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幾乎要覺得自己的肋骨要被勒斷了，而懷裡的湯姆似乎還在收緊。如果不是確定伏地魔絕對不會安安生生地躺在他懷裡，哈利真要覺得是不是伏地魔也穿越了時空投身到了小一號的自己身上。哈利並不想驚擾湯姆的睡眠，也許這是湯姆在離開孤兒院第一個該經曆的，至少孤兒院離可不會給孩子們定製太晚的起床時間，甚至都不會給他們剩下太多可以任由自己支配的空閒。

天還沒有亮，這會拉開窗簾可能還能看見幾顆閃爍的星子，哈利隻想輕輕地讓湯姆的手從他的身上鬆開，或者更有人情味一點，隻需要放鬆一點點，哈利可不想在體會一次窒息的感覺。

哈利的小心似乎沒有半點作用，至少他又看見了湯姆臉上難以忽視地皺緊的眉，好吧，就算是伏地魔六歲的時候也會像一個真正的小孩，會為肢體的分離而不安。

他沒辦法，隻得像哄一個真正的孩子那樣，輕輕拍打湯姆的背。這項技巧大概還要數向十幾年前，他自己都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照顧照顧小達利，安撫湯姆可比達利要輕鬆得多，至少他真的會為這種簡單的技巧而安定，儘管並沒有抽離依舊環抱著他的胳膊，但至少哈利可以平緩地長舒一口氣。

哈利摸了摸湯姆的額頭，還是熱的，但遠沒有昨夜那麼灼人，這大概隻是因為被褥過於厚重以及相擁時捂出的溫度。他又想起伏地魔，不自覺回憶起他身上刺骨的寒氣和冰冷的指尖，打了個哆嗦後選擇讓小火爐繼續待在他懷裡。

該死的伏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