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母親的朋友。”

很難解釋哈利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讓自己說出這句話，湯姆就坐在屬於他自己的那張小床上，腿上攤開一本書，哈利沒法辨彆這是什麼故事，也許是這個年紀最有可能看的童話，也有可能是什麼晦澀的、但對湯姆來說可以輕而易舉理解的書籍。

湯姆仰起了頭，深邃的黑眸裡隻映照出他的臉，看上去稚嫩的還像個孩子的——他自己。

超乎意料的，湯姆很輕易地就答應了哈利的請求，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沒人還會再想領養他，總有人在有人試圖接近他時挑出來反駁，列舉一項項問題來告知那些好心人這不是一個好決定，很難再找到一個像麵前年輕人一樣的冤大頭。

湯姆必須得用這個詞語稱呼哈利，他並不覺得自己可以在他身邊待多久，也許久一點，幾個星期或者一個月，又或許隻要幾天就足以讓這個陌生人知道自己的異常而被趕回孤兒院。這並不是件值得苦惱的事情，既然不是第一次經曆，湯姆很難在對這有什麼情緒起伏，他要做的就是趁自己被送回來之前好好撈上一筆。當然，不是錢，隻需要幾頓飽飯，如果他的養父足夠慷慨的話他完全可以得到一件新衣服，這再好不過。

隻需要他沒有一點點的“小愛好”。

想到這，湯姆幾乎很難勸自己用平和的眼神和麵前人進行眼神交彙，這也並不是沒有可能，那些貴族老爺光鮮亮麗的永遠隻有外表，誰會知道內裡潛藏的是怎樣的醃臢。他見過的，那個惡心油膩的老爺用怎麼怪異的眼神掃視過他的身體，儘管湯姆當時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並不影響他為此而感覺作嘔，他想要老爺趁早離開，湯姆並不覺得這樣一個人會有什麼領養孩子的企圖，但除他以外的孩子似乎沒人會這麼覺得，小懷特甚至把那個男人拉到了自己房間——就在湯姆隔壁。

湯姆那時隻是坐回了床繼續看他自己的書，他沒有椅子，索性就在床上，這還能用被子蓋著腿給予一點溫暖，隻要不被科爾夫人看到，不然勢必會因為沒有管控好個人衛生的理由而被罰下一頓晚飯。

很奇怪的聲音，也許是尖叫或者哭聲，湯姆並不能辨彆，他看看窗外，天色沒有任何變化，而他手中的書籍連一個完整的章節都沒能翻閱完，小懷特也被那個惡心的男人打了嗎，和人多時湯姆實在抗衡不過的那種毆打不一樣的，孤兒院裡沒人領養的十幾歲大孩子對小懷特做出的事情——

湯姆看見了。

透過那堵薄薄的牆，他看見模糊的身影和從小懷特大腿流下來的格外清晰的血液和臉上流下的淚水，整個床單都臟的不忍直視。

他該被科爾夫人懲罰了，湯姆想。

隻是出乎意料的，湯姆並沒有在晚上的禁閉室見到小懷特，而在回自己的房間時卻在門口卻聞到了很少出現在孤兒院的味道。

油膩卻帶著馨香的——

肉腥味。

那是獎勵。

帶走湯姆是件很簡單的事，哈利甚至沒有經曆任何關於自己身份的盤問，科爾夫人看上去巴不得孤兒院裡再少一張嘴，這次可不是因為湯姆本身的小毛病了，她急匆匆的就在紙張上蓋了章，任由哈利領走了湯姆。哈利不由得鬆了口氣，要知道他幾乎一發現自己回到了過去就趕來了這裡，隻趕忙用金加隆兌換英鎊購置了房子——感謝逃亡時的習慣，他總會在身上放過量的錢。

瞧瞧，房子有了，也許他接下來該做的就是該買菜回家做飯，好給小伏地魔一點來自家庭的味道，這得非叫他做的比霍格沃茨裡的家養小精靈好吃才行，也許他該問問湯姆喜歡吃什麼。

他的確這麼問了，卻沒有得到理想的回答，湯姆隻是用那種溫溫吞吞一聽就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哪怕小時候的他也不可能使用的緩慢語氣說著，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哈利甚至都控製不住自己想要翻出一個白眼，他不知道是否還有比這幾個詞更難做的菜式，但他卻也不能向湯姆斥責，對於一個剛從孤兒院裡被收養的孩子來說不對領養人做過多的要求才是正確的，這能避免引起主人家的反感，隻是這絕不利於哈利的計劃——讓伏地魔感到愛。

儘管哈利並不確定他是否有這種功能，可他依舊想嘗試，哈利不想標榜自己的善良，隻是他得給伏地魔一個機會，如果他浸淫在愛裡，沒有經曆過後世那麼多的困苦和仇視，他是否又會變成那個幾十年後的魔王。

愛是最偉大的力量，哈利想再次證明這一點。

如果失敗的話，無論他付出了多少情感，哈利都會毫不猶豫地再次將魔杖指向他，不惜任何代價。

“這兩個你喜歡哪一個？”

哈利兩隻同時指向玻璃櫥窗裡麵的不同兩種麵包，眼裡含帶著笑意。可被他發現了，隻有確切的給湯姆兩種選擇他才不會假模假樣的拒絕，哪怕他眼裡的渴望幾乎都已經變得實質化，但他現在也隻是小心翼翼地收攏自己的爪子。

他很快做好了選擇，熱氣騰騰的麵包被包裹著送到他手裡，湯姆把它舉在了嘴邊卻半天沒有下口。

哈利的身量很高，卻並不妨礙湯姆牽著他的手，也許是哈利主動，又或許是湯姆率先握住了它，總歸兩隻手交握在了一起，而上麵有著同樣從小就因為各種勞累活計而產生的薄繭，摩擦著帶來奇異的溫度與感覺。

湯姆回過頭看向售賣麵包的老板，也許老板對他還有印象，一個偷竊麵包還沒被他攆到的小賊，而現在卻光明正大得到了剛出爐的麵包，他很快就把頭轉了回去，把目光投諸在哈利的手上，上麵扭曲的傷痕破壞了原有的光潔美麗，湯姆終於看向了自己的麵包，屬於他自己的，不是經由掠奪和施舍得到的，他自己的麵包。

他由衷地希望自己彆再看到那個麵包店老板。

永永遠遠。

都不要。

“看！這裡是我們的家！”

並不算得上很大的房子，至少要比前幾個試圖領養他的人家的住宅都要小，但是莫名的愉悅卻升騰在了湯姆心中。

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湯姆的行李說不上很多，哈利詢問過他是否有什麼想帶走的，可找來找去真正屬於他的隻有幾件剛適合穿的舊衣服和幾本書，隻因為就連不合身的都在從身上換下來的那一刻就屬於了其他人。

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完全歸屬於他的，不管是他自小使用到大的器具或是彆的什麼，總是旁人一句話就可以完全剝奪，而他真正擁有的，隻有他自己。

或許現在還要加上那個麵包，湯姆一眼就看出來哈利骨子裡的慷慨，他絕不會收回自己送出去的東西，更何況這隻是一個麵包，於他而言不足掛齒的存在。

這是屬於他的。

敲門聲。

幾乎是在響起的那一刹那哈利就要從床上彈跳起來從枕頭底下伸出魔杖，但在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了他現在身居何處，哈利眨眨眼，在腦子裡清醒的後一刻就奔下床打開了門。

果然是湯姆。

隻是他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可不算好，雙臉酡紅地依靠在門框邊上，他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睡衣。

這絕對是發燒了。

哈利忍不住懊悔，就算是寵物臨時更換住所都會有應激的情況，而現在的天氣他怎麼可以把湯姆單獨放在房間裡，哈利嘟囔幾聲把湯姆抱到了自己床上，他得給湯姆喂藥，值得慶幸地是哈利也把藥品列入了養孩子必備清單裡麵，才不至於落入半夜幻影移形到處采購的境地。

連帶著使用物理降溫，效果立竿見影，哈利又把被子給湯姆蓋緊了些，現在他是真不能讓湯姆一個人睡覺了，至少這陣子他得讓湯姆好好適應。

他環抱著湯姆的腰身，額頭貼著他的額頭，以便自己可以及時感知他是否會再次發熱，儘管他還是忍不住腹誹，如果他沒聽到那陣微不可聞的敲門聲湯姆會不會就這麼一直燒下去。

這不是個好想法。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直到湯姆確定自己聽到了哈利逐漸變得均勻和悠長的呼吸聲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閉上眼睛的哈利似乎更加柔和，很奇怪的，湯姆甚至不再覺得對方在試圖扮演父親的角色，而是另一種，讓他連胸腔都忍不住震顫的——

的確，他在嘗試，被領養的第一眼就單獨入睡似乎並不是一個好兆頭，湯姆不想承認他有些憂心，至少他得和哈利建立一點超過簡單的領養與被領養之外的，成為更加親密的存在。

湯姆躺在自己的床上，上麵鋪著金黃和赤紅交雜的床單，整個房間都基本上是這個配色，而哈利的解釋是現在處於秋天，而秋天就是這種顏色的，他希望他和湯姆都能記住他們相遇的這個日子。

儘管這對於湯姆來說過於刺目和耀眼，但暖烘烘的情緒卻還是包裹了他，很奇妙直到現在湯姆都覺得恍若隔世一般，這麼輕易地就得到自己遠不敢想象的一切，他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獅子玩偶，這裡麵的棉似乎充的太多了，讓整個獅子都幾乎要從湯姆的懷裡溢出來。他驟然鬆開了手，玩偶掉落在了床上，湯姆低下頭看了它一眼，隨即掀開被子踩在地板上，哈利給他買了一雙可愛的拖鞋，連前端的毛絨布料都有著一個立體獅子頭——哈利似乎著迷般喜歡這一物種，連帶著房子裡許多東西都帶著這一元素。

湯姆走到了窗邊，把窗簾打開一條縫，然後把整個窗戶都推開來，風吹在了他臉上，湯姆輕輕呼了口氣，雙手徑直伸向自己的紐扣，一顆兩顆直至整個胸口都暴露在風中，他有些瑟瑟發抖，卻並沒有攏起衣服或是關上窗，隻是任由風撫摸過他渾身的肌理，顫抖著感受。

吹拂到麵孔上的毫無疑問是風。

而能讓他震顫的——

是“母親”。

是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