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確也順手輕撫阿圭腦袋,落座,道:“不知江小姐找我何事?”
“今日一麵,過於匆忙。祝姑娘說喜愛狐狸,想來我們有許多話可說,便著人將你請來,想再敘上一敘。”
“狐狸?”安確也看了一眼坐在江鶴生身旁的阿圭,笑道:“難不成江小姐是要割愛?”
“祝姑娘說笑了,阿圭我是一萬個舍不得的。”
“有話不妨直說。”安確也舉杯飲下。
江鶴生欲言又止,想為安確也添茶,不想她竟直接抬手阻攔,輕輕拋下一句:“喝不慣。”
見江鶴生實在說不出口,安確也直言:“江小姐說不出口,那我先問。”
“你與阿圭,是如何相遇?”
“我上山遊玩時,偶遇阿圭,初見便覺得喜歡。當時身上帶了肉脯,就誘惑它,不想它真的跟我走。”
阿圭在一旁打個大大的哈欠,聽見江鶴生說自己被食物誘惑,羞得將自己的腦袋埋進她手中。
安確也豔羨:“是不可多得的緣分。但,江伯父不喜歡狐狸?”
“是。他認為,閨秀不該與狐狸為伍。”
“那阿圭是如何留下的?”
“我一意孤行。但也做出保證,隻此一次。”
“今日爭吵也是為了狐狸?”
“不錯,我想再買一隻。”
“既然已經有了阿圭,便是再有一隻又能如何?江伯父生氣是因為食言嗎?”
江鶴生輕笑,搖頭道:“就是因為他不喜歡狐狸。他八成是想借此機會,將阿圭也趕走。哼。”
“江小姐想買的,是怎樣一隻狐狸?”
江鶴生輕拍阿圭,阿圭便繞到安確也身旁,坐下,尾巴輕擺。
安確也挑眉,不由自主地伸手撓阿圭的下巴,“江小姐這樣,倒讓我害怕。”
江鶴生神情閃過一絲難堪,但她很快就撐起笑容道:“那是阿圭的母親。當時阿圭輕易被我誘惑,也有下山尋找母親的緣故。”
安確也手中一頓,狸貓的尾巴也耷拉下來。
“江小姐能知道這些,阿圭怕也不簡單?”
江鶴生眼睛微眯道:“祝姑娘如此敏銳?”
“阿圭也是一隻開靈竅的狐狸,它會幻術嗎?”
江鶴生垂眸斂色:“這我就不知了。祝姑娘還見過其他靈竅已開的狐狸?”
“奇物閣,狐狸叢正中央。現在想來,那恐怕就是阿圭的母親?怪不得江小姐焦急,不惜與父親爭吵。奇物閣隨時都有買家上門。”
阿圭“嗚嗚”兩聲,用頭拱安確也的手。
“它很好,”安確也忽然回想起籠中的電光,喃喃道:“應該。”
“祝姑娘想要將它買下?”江鶴生語氣竟是擔憂與不情願。
“現在阿圭在這裡,我是無論如何都買不到了。”
江鶴生鬆一口氣,又閉目暗罵自己卑劣。若祝瑤真的將阿圭母親買下,自己反而會十分痛苦。阿圭不能離開自己,她也不希望阿圭失去母親,以祝瑤對狐狸的喜愛,奪人所愛怕是也難。幸好,幸好沒有。
她張口,深吸一口氣,拳頭輕微地捶向大腿,如同下定某個決心,道:“祝姑娘能否幫我一個嗎?”
“三百兩金?”
“是。我如今還差五十兩,若祝姑娘能幫我,一年之內,五兩金作為謝禮,五十五兩金定如數歸還。欠條、簽字、畫押、去公廨公證,一樣都不會少。”
“價錢如何就到了三百兩金?”
“我與阿圭找到它母親時,它被一個百戲客看中,我搬出江家的名號,與他競價,才搶下這隻狐狸。”
“百戲客?”
“其中一類專門訓練動物,做非常之舉,引人關注。狐狸若被他買走,一定會吃不小的苦頭,我如何願意?”
“五十兩金……”安確也看向關山月,對方搖頭,喵道:“祝瑤或許有,但我們都不知道錢在哪兒。”
安確也微微搖頭。
江鶴生眼神暗淡,幾次想撐起笑容,嘴角都不可控般落下。她眼睛頻眨,還在思考,宛如困獸。
想起自己應邀的目的,安確也捧著阿圭的臉,問道:“阿圭,你會幻術嗎?”
阿圭歪頭,輕蹭她的手心,並不答話。
“不願說?那我換個問題。阿圭,你為何去江伯父房間。”
阿圭“嗚嗚”叫著,抬起前爪扒開安確也的手,落荒而逃般躲到江鶴生身後,幾步的距離甚至滑了一跤。
江鶴生也瞬間抬眸,麵色冷了下來,她緩緩坐正身體,道:“看來祝姑娘發現了什麼?”
“江小姐願意回答我嗎?”
“我想讓我爹接納阿圭,就抱著它去了我爹臥房。”
“我幫不了江小姐,竟立刻從座上賓成了堂下客。江小姐方才還誠懇萬分,現在卻又敷衍我?”
“實情如此,談何敷衍。”
“阿圭逗留許久,似在各處翻找東西。實情似乎不像江小姐說的那樣簡單?”
江鶴生舉杯掩麵,緩緩喝茶。
“看來我問不出什麼。那我隻好告知江伯父,若他知道自己女兒是襲擊他的主謀,一定會很痛心。”
江鶴生本無反應,但聽江父遇襲,她臉色一變:“等等!我爹何時遇襲?”
安確也:“?”
關山月:“?”
“江小姐不知道?”
“為救阿圭母親,我日日早出晚歸。與我爹僅有幾麵,也在爭吵,如何得知?”
“那阿圭去江伯父臥房,所為何事?”
江鶴生躲開視線,一字不答。
夜色中,一提燈籠照亮前路。
安確也在小丫鬟的帶領下回院。
關山月道:“她在撒謊。”
安確也悄聲道:“你怎麼知道?”
“書中寫的明明白白,鎖陣抓住了阿圭,無從抵賴。”
安確也歎氣:“今日奇物閣幻術,與江伯父遇襲所中幻術,有相似之處。”
“阿圭也的的確確去過江父臥房。”關山月瞄向安確也,道:“阿也,你打算怎麼辦?”
“等,等無從抵賴的時候。就讓故事按書中所寫發展。阿月,為何一開始不告訴我故事內容?”
“故事已經如此簡單。直接告訴你,生活不就會無趣許多?”
安確也輕笑:“那我還得感謝你?”
“不客氣。”
到了院落,見其中一間屋舍還燃著燈,安確也放鬆下來。
陶醉,隻會將她當做安確也。
安確也站在院中,注視點燈的房間。關山月則早早跑開,進了主屋。
良久。
屋舍的門打開,陶醉抓著門沿詢問:“你為何站在院中?”他下巴輕抬,道:“可是為我?”
“為何這麼問?”
安確也向前探了一步,陶醉便推開房門,小跑到她麵前。
“不是為我,那為何盯著我的屋子。”陶醉聲音又低了下去,“可若是為我,為何不來,反而站在院中一動不動。”
安確也拿著一袋東西,塞進陶醉懷中,道:“明日無事,你可以自行安排。”說罷,她便轉身離開。
袋口輕啟,裡麵裝滿肉脯,便是在暗夜中,也能隱隱看到其上光澤。
陶醉將袋口卷好,捏住邊緣,反複摩挲。
次日卯時,天色未亮,夜氣還重。
安確也已早早起身,於院中練習法術。
等至四下都清醒過來,她連生前習慣的體能鍛煉也已完成。
咚,咚。
有小丫鬟輕敲院門,喊道:“祝姑娘,有你的信。”
門扉開啟,小丫鬟將信遞上,見安確也模樣,笑盈盈道:“姑娘怎麼大早上便大汗淋漓?可要水?”
安確也搖頭:“修行之人,可自己解決。”
“怪不得姑娘院中未安排下人。信既已送到,那我便走了?”
“等等!敢問這信是誰送來的?”
“送信人未留下隻言片語。”
“如此啊。”安確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荷包,遞給對方:“你來得突然,我身上隻有這個。裡麵有兩張符紙,一張可安神,一張可避凶。還望你不嫌棄。”
小丫鬟笑得真心實意,接過,道:“多謝姑娘!近日妖怪作祟,府中人人自危,我怎會嫌棄!”
回到屋內,安確也還捏著信封,前後翻看。
“阿也,那是什麼?”
“給我的信,不知是誰送來的。書中可有提到過?”
“現在是故事開頭,這些細枝末節我早已記不清了。看看唄,總不會現在出什麼意外。”
啟封,展信,內容寥寥,安確也卻眉頭緊鎖。
“寫了什麼?”
安確也將信遞到關山月麵前,其上赫然寫道:江鶴清邪道中人,欲屠聞天宗滿門。
“原來是這件事。”關山月思索,“誰會傳訊告訴你這個?”
安確也驚詫:“你知情?”
關山月茫然:“當然。”
“為何不說?”
“他隻是個傀儡。宗門之難中,他雖然是帶頭人,但一點兒意識也沒有。”
關山月繼續猜測:“誰會知情?又會將這件事告訴你?”
“關山月!”
“?”
“屠戮宗門,是江鶴清帶人犯下的?”
“是啊。”
“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什麼用啊,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既然是他帶頭,殺了他,或許宗門就不會遭遇劫難。”
“他當時就是個沒有意識的傀儡,不是他,也會是彆人,你以為壓予隻有他一人可用嗎?”
“你對他未免太過偏袒。”
“偏袒?”關山月氣笑,道:“從頭到尾我都沒怎麼提過他,我偏袒?進府前,我特意叮囑你警惕他,我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