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接了個活,要出去一個月,你上袱節要是回家,到時候吃飯就去你春嬸家吃,我跟你春嬸都講好了你喜歡吃什麼菜。”
衛錦站在宿舍門口的台階那,跟王惠芬女士打視頻:“媽,你不在家,我這次就不回了,我寒假再回,我不想去彆人家吃飯。”
……
“衛錦,你上袱節不回家嗎?”
江和看到班群裡統計的上袱節留校人數裡有衛錦。
“我媽不在家,我不想回。”
“你要不要來我家玩,我讓阿姨給你收拾個房間出來。”
“不用了,我呆在學校挺好的,正好學習。”衛錦給江和看她手邊的基礎符籙大全。
“也行,我畫點符籙給你,免得你又倒黴撞見詭異,雖然說同一個人頻繁撞詭的可能性很低,但以防萬一嘛。”
……
“衛錦,我走了,咱們節後見。”
“節後見。”
江和拖著行李箱走遠,寢室裡頓時隻剩下衛錦一個人,她回到床上繼續看最近在追的一本冷門言情小說,小說裡的時間恰好也來到了每年十月的上袱節。
上袱節,民祈禱災殃消除、謀求福祉的傳統節日,作為Z國唯一的法定假日,含金量很高,從10月1日一直放到10月10日,連續10天。
上袱節的第一天,衛錦抱著符籙大全啃了半天,進度條為0。
上袱節第二天,進度條還是雷打不動的0。
上袱節第三天,之前向江和有償購買的畫符材料之一黃紙耗儘,進度條依舊為0。
*
月上中天,宿舍樓寂靜得沒一點生氣。
衛錦拉緊床簾,把各個連接處的縫隙掖好或用夾子夾緊,摸黑縮被窩裡追文。
“嗒嗒嗒嗒——”
像是彈珠滾動發出的響聲,這動靜傳進衛錦耳朵,她一顆心像是要立馬跳出嗓子,但一想到門窗後貼的辟邪符、平安符,她又冷靜下來。
她屏住呼吸留神細聽,想確定是否是幻聽,可這下子卻不止聽到清脆的彈珠聲,還聽到腳踩爬梯的響動。
這響動如同響在衛錦心裡,她僵著身子,背對著床梯方向,直冒冷汗,根本沒勇氣掀開床簾查看情況,生怕迎麵就是一張腐爛的詭臉。
她不回頭,自然也就看不見紅裙詭正倒掛在天花板下,那張青白的臉緊貼床幔,正直勾勾盯著她瞧。
“滴答、滴答……餓……好餓……”
呢喃聲猶如從另一片空間傳來,發黑凝固的血跡鋪滿視野,蛛網灰塵占據這條走廊。
“滴答……”涎水淌落,一道扭曲的詭影四肢著地,在走廊上徐徐爬行,花白臟汙的頭發擋住臉,隻隱約透過縫隙看見一隻渾濁充血的眼。
“餓……好餓……”
詭影背後的444門牌搖搖欲墜,一張血字封條正靜悄悄躺在地上。
錯位的骨骼爬動間咯吱作響,詭影爬進乾淨雪白的地麵,那隻被砸爛的腦袋轉動著,像在嗅聞。
此時119宿舍裡,衛錦正緊緊閉著眼,努力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她一動不動,把臉埋進被子裡隻朝外露出發尾。
幾聲腳踩床梯的響聲後,周圍突然就沒了一點動靜。
這不得不讓衛錦多想。
難道是詭異已經爬上了床,正跟她隔著被子麵抵著麵?
感受到頭頂的涼意,衛錦被自己想象中場景嚇到,她死命咬住唇讓自己不要發抖尖叫。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整棟宿舍樓依舊還是這樣寂靜無聲的狀態。
就在衛錦稍稍鬆了一口氣時,她聽到有“人”敲響她的床板,小聲問:“你睡了嗎?”
“!”
衛錦呼吸猛地一窒,寒意從頭頂貫穿到腳底,細密的冷汗從額頭滲出,她幾乎把下唇咬出血,才克製住張口的欲望。
她心慌意亂地等待後續,可床下又突然沒了動靜,沒過一會,她聽到嘎吱嘎吱的摩擦聲。
是骨頭摩擦混雜著咀嚼聲。
咀嚼聲?
是誰在吃東西?
不對,是詭……詭在吃什麼?
腦袋轟地一聲嗡鳴,衛錦攥緊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那幾根指節都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疼。
心臟像是被誰攥在了一起,衛錦咬牙,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她後背抵著牆,迅速把手機照明功能開到最大,不給自己任何後悔的機會一把掀開床簾往下照。
看清的一瞬,她瞳孔一縮。
門邊,爛了半邊腦袋的詭異正埋頭啃著紅裙詭的腿骨,原本被貼在門後的黃符輕飄飄落在地上。
手機燈光照見詭異,它緩慢地抬頭,湧動的黑暗裡逐漸浮出一張乾癟皺巴的臉、黑黃缺牙的嘴,它睜著雙血紅癡愚的眼,朝衛錦吸溜口水。
衛錦驚恐的目光從它的腦袋移向它手裡被揪了頭的紅裙女詭,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慌亂站起身。
可看到宿舍正門被堵,窗戶又有欄杆,她心裡頓時又是一片冰涼。
衛錦抖著手去拿枕頭下的符籙,一股腦就往門邊的詭異身上丟,泛著金光的黃符剛碰到詭異就燃燒殆儘,不起半點作用。
看到詭異扭曲到畸形的手掌握住床腳,從床頭方向往上爬,衛錦被嚇得猛得後退,腿一軟栽下床。
“啊!”
“砰!”
手機被這一波摔飛到角落,透過這點微茫的光束,衛錦看到詭異正扭頭朝自己逼近,她忍著手肘膝蓋的劇痛,背靠長桌往後挪動。
極度恐懼下,她下意識忘記詭異非實體這點,拿起手邊的書就往詭異身上砸,果不其然,書籍直接穿過了詭異的軀體。
可大部分人都是越害怕越手忙腳亂,衛錦驚懼下一把握住桌上的水果刀,掌心瞬間被割出血,她下意識疼得鬆手。
視野前方,形容可怖的詭異還在不斷靠近。
臉上傳來潮濕的熱意,衛錦後知後覺,她哭了。
緊繃的弦在這一刻徹底斷裂,她近乎宣泄般把長桌上的所有物品都砸向麵前的詭異。
掌心的傷口不斷加重,她緊緊握住長桌上的最後一樣東西。
血水流過筆記本的封皮,有金色的光點從她的眉心一躍而下,她用力甩出最後的“武器”。
鮮血、筆記本、不可察的光點,合而為一,一同衝向前方麵目可憎的詭異。
被淚水模糊的雙眼隱約看到一陣漩渦狀的金光,黑皮筆記本滯空掉落,寢室內關於詭異的一切都沒了蹤影。
碎屏的手機還躺在不遠處亮著光,衛錦茫然地癱坐在地板,她抬起左手,看自己掌心的傷痕,湊近小心吹了吹。
滾燙的淚水也在這時,一刻不停的從眼裡湧出來,她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她無意識地蜷縮身體,抱緊自己的膝蓋,目光空落落的沒有焦點。
為什麼?
我明明已經看不見詭了,為什麼時隔多年,又要讓我再次看見。
為什麼詭異要一個個的找過來,是因為我跟江和說我想知道的更多,是因為越了解越靠近越容易撞詭嗎?
童年時的一次次心悸、睡夢中醒來暼見的黑暗裡的眼睛、小路上招手的黑衣服大人……
衛錦,你看,你還是那麼膽小,可你不應該害怕的,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撞詭了不是嗎?你為什麼還要害怕恐懼……你為什麼要這麼無能……
她的唇角顫抖著,眼眶通紅。
猛地,她推開寢室門,往宿舍外衝去,她拍打著宿管的房門,聲音哽咽:“阿姨,開門,我要去醫務室。”
兵荒馬亂的一晚。
“還好傷口不深,切記不要沾水,藥記得按時塗,或者你來我這,我幫你塗。”
今晚的值班醫生還是之前那位女醫生,她似乎因為江和的催眠符,已經忘了她和衛錦半個月前在跟今晚差不多的午夜見過。
拿上藥,衛錦離開醫務室,而宿管阿姨一直把人送回宿舍才返回休息室。
衛錦繞開滿地的書籍雜物,她拾撿起破屏的手機,漫無目的地坐在凳子上發呆。
靈。
到底什麼才是靈呢?
她用完好的右手撿起一樣樣物品,手指碰上被鮮血染臟的黑皮筆記本。
她忽然想起這個本子原先是她買來準備記專業課筆記的,但最後筆記都記在了書裡,也就沒用上。
她翻開封皮,看到第一頁是張線稿,是個頭發花白的慈祥奶奶。
原先有這個嗎?她不記得了,買來至今,她根本沒有翻開過。
她將黑皮筆記本放在桌上,又用掃帚將寢室打掃一遍。
她睜著眼,坐在窗邊看天光破曉。
黎明的第一縷光束就這麼映入她的瞳孔,她迎著新生的光芒。
衛錦,既然遲遲感悟不到力量,那就試著先克服恐懼吧。
失去恐懼也許會讓我死得更快,但我不想一看到詭異就渾身僵硬,我不想膽小怯弱……
“嘔!”
衛錦又一次對著垃圾桶乾嘔,她麵前的電腦屏幕裡正放著外國的血漿/恐怖片。
Z國本土的恐怖片一隻手就能數過來,早兩天就被她全部看完了。
像是自虐般,她這幾天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每天睜眼就是坐在電腦前。
電影裡的血腥恐怖情節看得她一次次乾嘔出眼淚,她的手指總是克製不住地顫抖,她一次次的在噩夢中驚醒……
10月10日,上袱節的最後一天,長槐大學的學子們陸續返校。
江和推著行李箱敲開門,首先瞧見的就是一張黑眼圈濃重、慘白的臉。
“你知道嗎?6天,我一共看了28部恐怖電影。”
衛錦睜著雙滿是紅血絲的眼朝她笑,嗓音乾澀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