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1)

“遲遲姐,律師那邊回話了,說法院已經受理了我們的舉報!”

江遲遲正幫一家漁民修理發動機,秦向鬆高高興興地跑過來,圍著江遲遲,“這下宋坤跑不掉了!”

她滿手機油,左臉也被不小心蹭上一塊兒黑斑,舉著修理鉗,看起來呆呆萌萌的,“真的嗎,太好了!小鬆,這次多虧了你。”

秦向鬆不好意思地撓頭,“哪兒能呢!要不是遲遲姐的主意,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啊。”

他把受理成功的短信舉到江遲遲麵前,她湊近了看。

“江遲遲女士,您好。您舉報的關於‘宋坤先生非法售賣保健類藥品’一案,市場監督管理局已確認受理並移交當地法院...”

江遲遲臉上露出舒展的微笑。

她也是偶然得知,如果想在網絡上售賣保健品等藥物,需要申請相對應的《食品經營許可證》和營業執照。宋坤找上門後,江遲遲留了一個心眼,拜托秦向鬆查詢宋坤的網店資質是否齊全。

秦向鬆自己就是開網店的,對這一塊兒比較熟悉,結果還真被他查出問題來了。

他按照宋坤網店釋出的資質證編號,進入監管總局的官網查詢,查出的許可證編號和對應的經營者名稱牛頭不對馬嘴。他立刻意識到,宋坤這是用了個假資格證。

接著就是搜證舉報一條龍,在宋坤上島的當天,一封證據詳實的舉報信就已經出現在市場監督管理局的郵箱中。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敢放心和宋坤簽訂商業合同。因為他們知道,這份合同最終不會生效。

江遲遲合上引擎蓋,接過秦向鬆遞來的紙巾,擦了擦滿手的油汙,語調生動而明快,“大伯,發動機給你修好了。”

“好好好,謝謝遲遲。”打扮樸素的漁民拎著一袋海鮮,熱情地交到江遲遲手中,“這是我們自己養的生蠔,又肥又大,遲遲拿去吃!”

女孩兒臉上油汙未儘,她不假意推辭,笑著收下,“謝謝大伯。”

“又是內部視頻,又是法院傳票,嘖嘖嘖,宋坤現在肯定忙得焦頭爛額。”秦向鬆揚眉吐氣一般,“讓他那麼囂張,還想欺負遲遲姐?!哼!”

江遲遲左手提著修理箱,右手提著滿滿一大袋生蠔,欲往秦向鬆麵前送,“小鬆,這袋生蠔送給你,感謝你幫了我這麼多,雖然最後也沒能拉到投資...”

說到這兒,江遲遲總覺得有些抱歉,畢竟他們的初衷是幫小島和燈塔籌集維修的資金,如今兜兜轉轉一大圈,雖說把宋坤弄了進去,但錢的影子還沒見著呢。

“遲遲姐給我這個乾什麼,我自己就是賣海鮮水產的,生蠔早就吃膩啦。”秦向鬆十分大氣地揮揮手,“再說了,誰說我們沒拉到投資?”

“哎?”宋坤的事情不是已經泡湯了嗎?

“上頭來消息了!南港旅遊局看到了我們的宣傳視頻,誇我們做的好,還說要給島上撥款呢!”秦向鬆語氣興奮,“這下是官方出錢,我們不用接廣告了!”

江遲遲一時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所以啊,遲遲姐,你可是幫了我大忙了!”

到底還是二十歲剛出頭的男孩兒,秦向鬆樂得直蹦,在沙灘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遲遲姐待會兒還要乾嘛?如果沒事兒的話,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江遲遲回頭望向港口的方向,語氣染上些不確定,“今天晚上嗎...?”

不知道時相儒有沒有看到她留下的訊息。

就算看到了,他會回來嗎?

“今晚,有點事情。”

思慮再三,江遲遲還是決定賭一把,“抱歉啊,小鬆。”

男孩兒臉上露出一絲失望,像沙子被海風吹起的漣漪,但很快被他掩蓋過去,“沒事兒,那遲遲姐今天還有什麼彆的工作嗎?我可以幫你!”

“最近台風天快來了,我應該要回塔上做點準備。”

“台風天?天氣預報準不準啊,一個多月之前也說要刮台風,結果隻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就放晴了。”秦向鬆撇撇嘴。

江遲遲也印象深刻。正是那天夜裡,不會遊泳的時相儒開著小船衝進海裡,試圖救她。

“不管準不準,該做的準備還是必須要做的。”江遲遲語調柔和,卻透露一股不容置疑的嚴肅。

“好吧,那遲遲姐先忙...”秦向鬆往前跑了兩步,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慢吞吞挪到她跟前,“遲遲姐,以後彆問男人吃不吃生蠔...不太好。”

沒等江遲遲問出原因,秦向鬆自顧自地地跑開了,表情有些糾結,像個情竇初開的悶騷男。

江遲遲默默搜索“生蠔對男人的影響”,看到結果後,漲紅著臉關掉瀏覽器。

五月末的海風濕熱,帶起腥鹹的浪,直撲嗅覺。江遲遲拎著一袋子新鮮生蠔,打算先回家冷藏起來,等收拾完燈塔上的事務,晚飯解決掉。

溫風徐徐,江遲遲不急不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裡撥通一個電話。

“喂,蘭姐,是我,江遲遲。”

對麵傳來一個颯爽的中年女聲,“遲遲啊,怎麼了?”

江遲遲語氣溫柔,“視頻的事情多謝蘭姐願意為我發聲。”

“嗐,你這說的什麼話,我看那個宋坤不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能讓他倒台,大家都樂意出一份力。”

蘭姐是江遲遲在公司裡為數不多交到的朋友。同為技術部的女員工,蘭姐年齡大些,宋坤瞧不上她的姿色,但蘭姐是個直性子,不愛乾那些曲意逢迎的爛活兒,因此宋坤也沒少給她穿小鞋。

江遲遲希望能有公司內部的人站出來,以第三者的視角為她的不公發聲,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蘭姐。

她離島去清京市,一方麵是想參加時相儒的簽售會,另一方麵,也想私底下見見蘭姐,詢問她是否願意當這個破局者。

在網上曝光惡行是有風險的,稍不注意,萬一被宋坤或者公司高層知道了曝光者的個人信息,輕則口頭警告,重則處罰辭退,甚至會背上官司。

江遲遲去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如果蘭姐不願意出麵,她還有一個plan B。卻沒想到對方看完她帶來的錄像,二話沒說,直接答應下來。

“當初你離職的時候,姐慫,不敢幫你說話,姐心裡一直過意不去。”蘭姐真情流露,“今天這個忙,說什麼我都會幫,遲遲你放心交給我,我保證把宋坤做過的醜事曝光得一清二楚。”

於是,江遲遲和蘭姐裡應外合,她發布視頻,蘭姐賬號引流,還用了擋臉頭像和變聲器,把自己的個人信息捂得嚴嚴實實,隻要不聯係網站後台開盒,沒人知道爆料的人是誰。

晚風輕吹,塑料袋裡的牡蠣殼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像悠揚的風鈴。耳機聽筒中,嫉惡如仇的女人還在抒發著感慨。

“宋坤這件事已經被上頭重點調查了,現在部門經理自身難保,哪兒還顧得上他啊,抱了那麼多年的大腿,還不是說被踹就被踹,呸,真活該...”

江遲遲腳下拐彎,熟悉的房屋近在咫尺,她卻腳步一滯,沉重的塑料袋撞上她的小腿,像迸發的海浪,拍出悶響。

一隻修長的大手接過塑料袋,尼古丁的焦麻氣息纏上她的口鼻。

時相儒空出的另一隻手搭在她細眉前,為她遮擋烈陽的光暈。

江遲遲眨眨眼,杏眸懵懂,像隻初生的小鹿,怯生生地打量著眼前人。

時相儒沒刮胡子,唇上冒起一圈青色胡茬,上衣的飛行員夾克皺巴得像被海鷗啄過,靴底沾灰,係帶淩亂。

她很少見到時相儒這副邋遢的模樣,印象裡,他總是像隻驕傲的雄鳥,將自己的羽衣浣洗得乾乾淨淨。

江遲遲在心底默默計算清京市到南港的飛機時刻表,再接上南港開往清洲島的輪渡時間。也就是說,昨天晚上她點讚完那條評論後,時相儒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到,並一刻不歇地汽車轉飛機轉輪渡,才能在今天的這個時刻出現在她眼前。

男人眼底熬不住的紅血絲泛濫,襯得眼下青紫色的黑眼圈更加明顯。他輕咳一聲,似有話想說,卻見到江遲遲舉在耳邊的手機時,強忍了下來,隻是提走了她手邊的袋子,為她減輕負擔。

“...既然宋坤已經被曝光,你之前那個誤會了的男朋友,遲遲打算怎麼辦?”蘭姐還在電話裡關心她的戀情,江遲遲反應過來,“沒關係,我會和他解釋的...蘭姐,我還有點事,先掛了。”

見著江遲遲匆匆掛斷電話,時相儒才開口,“打擾到你了?”

語氣有些滯澀,像隻打翻花瓶的漂亮小貓,強壓著心裡的羞意,向主人低頭服軟。

江遲遲看著他巨大的行李箱杵在她家門口,似是不經意間問著,“我沒事,等很久了嗎?”

“哦,沒有,我也剛到。”時相儒習慣性嘴硬。

但最近一班上島的輪渡是兩小時前。

江遲遲漂亮的杏眼望向他,聲音輕軟,像流沙拂過皮膚,“真的剛到?”

眼神交彙,江遲遲的瞳孔像深海裡的水母,明亮、神秘、飄忽不定。輕眨睫毛掀起一陣海嘯,將他精心偽裝的假象剝落個乾乾淨淨。

時相儒總會在她麵前敗下陣來,一次、兩次、無數次。

“其實,等很久了。”時相儒自暴自棄地苦笑,“但怕影響你工作,所以沒敢去找你。”

沒有她家鑰匙,也沒有她的聯係方式,隻好老老實實地在門前等她。

就像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江遲遲莞爾一笑,那一刻,像有無數漂浮的水母點亮海麵,倒映盈盈星光。

“走,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