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相儒對這個宋主管印象深刻。
他們分手的前幾天,他曾經在江遲遲的手機裡見過這個人。
那時已經是深夜,江遲遲正在浴室洗澡,落在床頭的手機“叮咚”幾聲,時相儒拿起一瞧,一個備注為“宋主管”的聯係人給江遲遲連發三條消息。
“遲遲啊,周末的事情沒忘記吧?”
“遲遲喜歡吃什麼菜?我提前訂飯店。”
“不用害羞,我們部門是非常照顧女生的。”
吃飯?江遲遲周末要和這個宋主管吃飯?
時相儒像個當場抓包小三的丈夫一樣,舉著手機就想衝進浴室。嘩啦啦的水聲淋漓不絕,時相儒一隻手扣上浴室門,堪堪在最後一秒刹住車。
不行,不能就這麼衝進去質問她。
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呢?!他要相信江遲遲。
時相儒強忍著罵人的衝動,把她的手機放回原處,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等她洗完澡出來,才故作無意間開口,“遲遲周末有什麼安排嗎?”
江遲遲擦頭發的手臂頓了頓,“沒有吧。”
時相儒心裡“咯噔”一聲,一股酸澀感逐漸蔓延。
她...為什麼要瞞著他?
時相儒感覺心中名為“妒忌”的小火苗已經開始騰升,他忍住性子,繼續開口,“既然沒安排,我們周末去鄰市玩吧,兩天一夜怎麼樣?”
他就不信了,帶她出去旅遊,難道她還能長了翅膀飛回來跟宋主管約會?
江遲遲明顯被他這即興的計劃打亂陣腳,“這周末嗎?唔...”
她為難的表情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江遲遲果然有事兒瞞著他。
時相儒多想捏著她的肩膀質問她,為什麼要騙他?他的深情在她眼裡就那麼賤,那麼一文不值嗎?
又是“叮咚”一聲,時相儒火氣快要壓不住,一個箭步衝到床頭,拿起手機就想開罵。
這個傻逼宋主管還敢給遲遲發消息?
他怒氣衝衝地點開軟件,一條新消息蹦了出來。
“江小姐,這個月房租交一下,5000塊哈。”
來自房東。
時相儒活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一下懵了。
消息往上翻,江遲遲每個月金燦燦的轉賬記錄像一波接一波的海浪,無情地在他臉上留下恥辱的掌印。
“怎麼了,誰發的消息?”
江遲遲放下毛巾,走到他身邊拿起手機。
“哦,要交房租了。”時相儒看她麵無表情熟練轉賬的模樣,那股力不從心的無助感再次湧上心頭。
他像一個被丟進深海裡斷了四肢的人,惶恐地想要自救,卻隻能無力擺動殘軀,絕望地迎接死亡的降臨。
江遲遲交完房租,見時相儒慘白的麵色,有些擔憂道,“阿儒,你怎麼了?”
時相儒心莫過於死,苦笑著拿出吹風機,“沒事。來,我幫你吹頭發吧,彆著涼了。”
...
所以,江遲遲最後有沒有和宋主管吃飯?時相儒不知道,他們在周末來臨的前一天不歡而散。
在他一時衝動拉黑江遲遲的聯係方式後,這個問題就成了永遠無解的謎題,也成了他後來許多夜晚的夢魘之地。
早遠的酸澀記憶逐漸浮上心頭,時相儒心裡憋著壞,就等著這次一雪前恥。
“既然是遲遲之前的主管,那我們肯定得好好招待招待。”時相儒笑得發邪,“要不邀請他上島來體驗一下這兒的環境,怎麼樣?”
江遲遲點頭,“好,那小鬆就負責安排一下接待的事情吧。”
秦向鬆雖然有點納悶兒,怎麼之前時相儒說暫時不接廣告,現在又立刻改口要接了?
不過,隻要能為小島帶來收益,他就乾勁十足,“沒問題,交給我吧!”
等秦向鬆活力滿滿地蹦躂走了,江遲遲才慢吞吞道,“你的好友申請,我看到了。”
談起這個,時相儒有點尷尬,畢竟當初拉黑彆人的也是他,現在主動加好友的也是他。
他摸了摸鼻子,語氣不太自然,“那什麼,加一下吧,方便後麵聯係。”
江遲遲大部分時候都是乖乖糯糯,很好說話的,時相儒以為她不會生氣這件事,誰知江遲遲一反常態,反駁道,“為什麼要加?”
她嘟著嘴,眼角微微耷拉,表情受傷,“難道我的號碼是隨隨便便想刪就刪,想加就加的嗎?”
時相儒噎住,“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當時為什麼拉黑我?”江遲遲眼光灼灼地盯著他,質問。
“...”時相儒臉上發熱,“那個時候,太衝動了,是我不對。”
他低頭,語氣討好,“我不是有意的,遲遲就原諒我吧。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刪你的號碼了,我保證。”
他把頭埋在女孩兒頸前,一呼一吸間灑出潮濕熱氣,他耳側發絲細軟,撓著江遲遲細嫩的脖子,蹭得她有些癢。
江遲遲差點心軟。
時相儒很少呈現這幅服軟的樣子,在江遲遲的記憶裡,如果有人讓他不爽,他一定會捏著鼻子狠狠罵回去,罵到對方破防才算結束。
他一直都是個驕傲的人。
隻有想拉著她做運動的時候,他才會這麼低聲下氣地撒嬌。
脖子被他輕咬一口,江遲遲拉回理智的弦。
她抬起手,揉了揉時相儒的頭頂的發絲。她以前很愛這麼做,像在擼一隻剛洗過澡的小貓,手感極佳。
但現在...
頭頂的發絲微亂而不失紋理,打理成碎蓋,噴過發膠之後的頭發梆硬,讓她無從下手。
江遲遲默默收回胳膊。
“想加回來也可以。”她推開時相儒黏黏乎乎的頭,語氣平靜,“隻要你保證,不會為難宋主管,等這筆廣告上線,我就同意你的申請,怎麼樣?”
這是“小品女王”想的主意。誰都知道時相儒脾氣不好,要是宋坤一上島就被時相儒氣死了,她們的計劃還怎麼運行。
時相儒皮笑肉不笑,“遲遲在想什麼呢,我乾嘛為難那個姓宋的?”
江遲遲:“你先說答不答應。”
時相儒:“沒問題,我絕對不為難他。”
他心裡:為難他的時候絕不被你發現。
接廣告的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宋主管上島考察的時間是周六,為表重視,當天早上,秦向鬆和江遲遲時相儒三人一起在島上的碼頭迎接。
悠悠鳴笛聲在湛藍的天空下回蕩,時相儒眯著眼,麵色不善地打量那位走下輪渡的男人。
他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長相不算醜,至少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的。他看上去四十多歲,身材沒太走樣,隻是小腹微微隆起,撐得襯衫有些緊。
那人穿著一身駝色休閒西裝,黑皮鞋噌亮,明顯是剛擦過,還打了蠟油的。他向後梳了個大背頭,手裡提著一個二十寸黑色行李箱,看起來頗有些商務精英的範兒。
挺能裝。
這是時相儒給他的評價。
宋坤自從下了船,眼神兒就直直地瞅著江遲遲,他邁著大步,從容而矜持地衝到江遲遲麵前,語調有些歡快,“遲遲,好久不見。”
他腦海裡有些澎湃,想蹭一個擁抱,於是朝著江遲遲抬起雙手,微微打開,“真是...”
他還沒來得及抱住女孩兒,手先被人抓住了。
“您就是遲遲的主管吧,幸會幸會。”
“歡迎上島,歡迎歡迎。”
時相儒和秦向鬆一左一右握住了他抬起來的手。
他倆正好一左一右站在江遲遲身邊,兩手這麼一握,就把江遲遲身前的宋坤架住了,動彈不得。
如果他倆再把手一牽,就圍成一個三角,可以把江遲遲圍在中間跳篝火舞了。
宋坤尷尬一笑,“這兩位是?”
江遲遲一一介紹,“這位是時相儒,賬號的策劃兼攝影,這位是秦向鬆,賬號的攝影兼運營。”
“你們好你們好。”宋坤寒暄幾句,想收回手,卻被兩人抓得死死的。
“我們遲遲之前受您照顧了,真是感謝。”
“對對,遲遲姐還跟我們說呢,說宋主管是個大好人。”
“您這次賞臉前來,一定要讓我們儘一儘地主之誼。”
“酒店餐廳都安排好了,宋主管您就放心吧。”
他們倆跟唱雙簧似的,一人一句,宋坤被左右圍攻,兩條胳膊架在半空中,像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受難耶穌。
“兩位,你們真是太熱情了...就是,能不能先放開我的手呢?”
時相儒勾起嘴皮子笑笑,“宋主管說笑了,正好中午了,咱們先吃飯吧,我來帶路。”
兩人鬆開手,宋坤手掌上憑空出現兩條白色手掌印。
是他倆手勁兒太大,給宋坤手都捏得暫時失血了。
宋坤疼得恨不得齜牙咧嘴,還得維持麵上的平靜,“行...吃飯...”
江遲遲在背後偷笑。
島上的餐廳大多都在碼頭附近,碼頭人流量大,方便進貨。時相儒在前頭領路,走了五分鐘,宋坤打量著路邊越來越稀少的餐館,心裡略有些不妙,“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吃?”
時相儒笑笑,“帶主管吃一家特彆的餐廳。”
談笑間,眾人走到一片沙灘前。時相儒安然自若地踩上沙子,指向一處立在海邊的小棚子,“就是那兒了。”
宋坤一腳踩進沙子裡,頓感不妙——
這可是他最貴的皮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