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姨沒有馬上回去,而是滿臉擔憂看向角落的他們,還零零碎碎跟聞風北說了些顧樂知的事情。
——“樂知讀初中時,整個學校還有學生家長都在傳,她小小年紀就把父母逼得離婚,還霸占房子趕父母出去,性子不好不服管教,平時也都看不起其他同學。”
——“住在喜安老城區的人,家裡小孩初中高中都在那片讀書,有什麼八卦都傳得很快。”
——“那些風言風語,其實都是她父母故意引導外麵的人誤會的,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們鬨出軌的丟人事,把離婚所有的錯都推在樂知身上。”
——“我去顧家的時候樂知已經三歲了,當時交接的保姆說,蘇悅一出月子就把樂知丟給保姆去帶。”
——“她爸爸整天工作應酬,回家從來沒抱過樂知一次,蘇悅從學校回來,就愛對樂知挑刺和體罰,明明是她親骨肉卻從不心疼,對著個小孩子講話那麼難聽。”
——“樂知當時又乖又懂事,也不哭鬨不爭搶,我就沒見過這麼好帶的孩子。”
大G今天第二次停在了老房子前,房子裡一點亮光都沒有,快要被黑暗吞沒似的凝滯安靜。
聞風北敲門,發現門沒鎖,推開入目是連月光都透不進的深暗。
抬手按下開關玄關頂燈沒亮,他順著黑暗裡的一道視線,轉頭看向樓梯口。
嗒的一聲,樓梯轉角處亮起一點光。
顧樂知坐在那處,身邊放著一盞應急燈。
那燈是雙頭燈,一頭冷白的光像在她後背披上透白的紗,她的麵容背光隱在一片昏暗中,模糊不清,另一頭灑落在階梯,照亮延伸到聞風北腳下。
隔著13級台階,兩人目光交彙。
顧樂知微垂眼睫,就像從4歲開始坐在這裡一樣往下看,她看見聞風北抬腳踏上了台階。
——“樂知那時候很喜歡坐在樓梯轉角處看書,等著她父母下班回來。”
我小時候喜歡坐在這裡,因為比較高,可以看清他們的所有表情和動作。
——“每次他們都是各忙各的,哪怕上樓經過樂知身邊都當沒看見她。”
一年又一年,從看清到看懂,然後不再坐在這裡了,我最後也不知道他們的手心和懷抱是不是像奶奶那樣溫熱。
——“還好她奶奶是個好人,在家裡挺護著樂知。”
我的名字是奶奶取的,那雙枯瘦但溫熱的手曾握著我的,說我的名字是源於一句話:樂知天命,故不憂,她希望我這輩子順其自然,樂觀平和麵對人生中的困境,少些憂慮煩惱。
——“他們鬨離婚那會兒老人家跟著病了,有天晚上下大雨還停電,她奶奶摔了一跤當場走了,那晚上隻有樂知在家,打電話都找不到他們,沒人接聽不知道去哪兒了。”
奶奶走的那晚,我才真正明白她為什麼給我取這個名字,隻是我怕是會讓她有點失望了。
——“唉,人一上了年紀就愛囉嗦一些,張姨跟你說這些也不是要乾什麼,隻是這麼多年樂知身邊就沒幾個親近的人,能知道內情的人不多。”
那句話最終變成我與人相處的原則和底線,不強求父母緣、不主動同學情、不在意世人言,我做到了順其自然。
——“樂知那天跟我說,你是她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如今我自己跨過這條底線,主動想要向你靠近,在意起你的想法和感受,甚至還想努力去求一個結果。
隻是,你會騙我嗎?
聞風北一步跨兩級台階,在顧樂知麵前單膝跪下。
她紫黑的眼眸平靜無波,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那底下汪著一層濕意,顫著點點冷白浮光。
大手托起她赤裸冰涼的腳捂著,柔聲問:“地上涼,先起來好嗎?”
顧樂知沒有動,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你的手鏈裡我裝了定位追蹤,怕你出事所以用它查到你在家。”
“抱歉,應該跟你提前說清楚。”
感受著腳心隱隱傳來的熱度,她像是隨口一問:“我送你的那朵鳶尾花你放哪裡了?”
“朵?你不是送我了一束?”
“我說錯了。”
聞風北眉梢一挑,伸手攬過她的腰直接把人抱了起來,轉身往下走,“除了我,你還送過彆人一朵鳶尾花?”
顧樂知揪著他的衣領,意味不明:“對,我送過。”
聞風北把她放到沙發上,轉身找到門邊的電閘,檢查發現隻是跳閘而已。
嗒!電閘被推上,客廳燈亮了。
聞風北去洗了手才坐到她身邊,問:“心情不好嗎?”
方才赤腳踩地,她不想蹭到沙發上,乾脆側身踩在聞風北的黑色作戰靴上。
“你被很信任的人騙過嗎?”
聞風北垂眸看了眼那白嫩的小腳,總覺得今晚的顧樂知有些刺人,好似在……挑釁他?
“有,她之前說隻送過我鳶尾花,現在還理直氣壯踩著我呢。”
顧樂知腳趾蜷縮動了動,依然沒挪開,“那你被騙了,會怎麼做?”
聞風北俯身靠近,大手貼著她後腦揉了揉。
“隻要送花的人有心,總歸我比那個人強,收到的是一整束花。”
抵住他的胸膛,顧樂知忽然直起身跨坐到他腿上,手貼住脖頸輕輕按在喉結處,目光自上而下,看那墨黑的眸海裡騰起灼熱。
“不問為什麼送那朵花給哪個人?”
命門被拿捏住聞風北也不在意,指節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腰,輕輕用力便把兩人的距離變更近,熾熱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想說就說,不說也沒關係,以後不會讓她有送彆人花的機會。”
顧樂知不為所動,按著喉結的手指用了點力,“那你會騙她嗎?”
“不會,她想知道什麼,隻要能說我都會說。”
顧樂知見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有些不爽快,“你很開心?”
“人隻有很在意另一個人時才會對其產生探究欲望,而她終於想主動了解我的事,我當然很開心。”
“你是開心了,我不開心。”顧樂知鬆手,從喉結滑到衣領勾住,眉眼卻愈發清冷。
她此時像朵帶刺的白玫瑰,時不時刺撓他一下,又一副與我無關的誘人模樣,勾得聞風北有些心癢。
“那怎麼樣你才會開心?”
“幫我做一件事。”
“可以。”
“你都不問是什麼就答應了?”她扯了扯他的衣領。
聞風北抬手撫過她眼角捧住小臉,聲音低又穩:“想要我做什麼可以直接說,不需要這麼……迂回。”
冬季晚會在海越大學最大的一個宴會廳舉辦,顧樂知是和成芮許露一起進去的,還碰到趙思清特地過來打了招呼。
“樂知,多虧了你幫忙,今晚舞會的噱頭有了,舞會明年就能繼續辦下去呢。”
趙思清湊近跟她悄悄說:“沈辛基也來了,真不知道他怎麼還有臉來參加公開活動,你也要小心他哦。”
顧樂知輕笑:“好,我知道了。”
“我帶你們去更衣室,先把外套脫了。”
宴會廳裡麵設有暖氣,中間是個大舞池,周圍設有卡座區、自助餐區、DJ台設備區,旁邊還有一個單獨的舞台。
另外把兩個大房間臨時設為男女更衣室,參加舞會的學生進去後可以脫下繁重的外套羽絨服,暫存在更衣室裡。
許露今天把黑框眼鏡換成了隱形眼鏡,頭發紮起丸子頭,搭配精致修身的米白色連衣裙,化上淡妝妥妥就是甜妹一個。
“我好緊張啊。”
許露原想穿平時習慣的衣服,甚至都不想來舞會,這種這麼多人的活動對社恐來說簡直是深淵地獄級彆了。
可成芮和樂知一直鼓勵她多嘗試,臨到頭許露隻能鼓起勇氣穿了這件從來沒試過的小裙子。
成芮身上是件新式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而且很顯優雅氣質,她伸手輕拍許露的背,說“抬頭挺胸,自信一點,有我們在怕什麼。”
等顧樂知一脫下外套,許露又忘了緊張,湊到她身邊了亮著星星眼看她。
顧樂知脖子上戴著條暗紋Choker,一字肩的暗紅色緊身背心款,肩帶是黑皮質設計,略微低腰的黑色牛仔短褲,腰間隨意係著件深色襯衣,大腿處有單邊綁帶,腳下踩著雙黑色高幫靴。
右手腕是條深灰色金屬手鏈,左手戴著黑色半指手套,大卷發落在線條優越的肩頸,妝麵不誇張隻特意勾勒的眼線和紅唇,十分適配她今晚這套暗黑風的裝扮。
許露簡直太喜歡了,覺得樂知又美又酷颯!
趙思清也很驚訝,臉上滿是欣賞:“天呐,這個風格好適合你!”
顧樂知忙著把手機塞進口袋,無奈說:“就是兜太淺,不好放手機。”
成芮催著她們:“走吧,我們快出去。”
晚上7點,宴會廳裡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好多學生,放眼望去真是穿什麼的都有。
“孟景他們在那邊!”
成芮指了指卡座區的方向,顧樂知轉頭對上了聞風北的目光。
顧樂知被成芮拉了一下往那邊走,不長的一段路她已經上下掃了一遍聞風北。
款式簡約低調的一身黑襯衣黑西褲,細看那黑襯衣上有紅色暗紋,不難看出布料質感上乘,整體的剪裁設計都很襯得他肩寬腿長。
最重要的是,他還穿了套黑色皮質的戰術肩帶,從肩背到腰腹一整個勒出肌理線條。
襯衣的袖子被他挽到手肘,露出脈絡分明的手臂,指骨修長的大手同樣戴著一雙黑皮半指手套。
整個人矜貴禁欲又帶點痞帥,如同行走的荷爾蒙炸彈。
在她觀察聞風北的同時,他也在不動聲色地看顧樂知。
黑眸從大腿綁帶跳到瑩白手腕,滑過那節露出馬甲線的細腰,精致鎖骨邊晃動的卷發,而後停在最勾人的紅唇。
聞風北抬手喝了一口紅酒,眼睛卻一瞬不離地看顧樂知走到他麵前。
成芮打趣道:“你們真不是商量好的嗎?”
兩個人今天的裝扮實在是太般配太契合了,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好多人的目光。
顧樂知覺得聞風北這一身有些眼熟,而且比他上次那件暗紋緊身衣還要蠱人。
孟景憋著笑說:“老房子著火,想要開屏擋都擋不住!”
周圍燈光忽然暗下來,舞會開始了,幾人隻好就近找了個卡座坐下。
主持人上去做開場介紹,有些意外畢娜娜居然是主持人之一,看她倒是有模有樣的。
然後就是期待已久的全息投影表演,兩個節目下來場子也熱起來了。
下一個是互動環節,會隨機挑人上來做才藝表演,被抽到的一個女生唱了首歌,另一個穿得很嘻哈的男生來了段即興說唱。
畢娜娜:“來,我們繼續抽最後一位同學。”
一段急促鼓點響起,快速晃動的聚光燈隨著鼓點落音,最後停在了顧樂知身上。